袁天龙道:“你们别谈论高书记了,还是帮我分析一下,我刚才说的事儿。”于蓝心知天龙对高翔十分尊敬,当下轻轻一笑,道:“我还是怀疑有人告密,而这个人极可能是北庄的交通员毛大海。”袁天龙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道:“不会,他妹妹在新泰让鬼子奸杀而死,他最恨小鬼子了。再说……再说他也不知道咱们藏匿的那个山谷。”
于蓝道:“天龙,不要太早下定论。你知道的,这段时间风声紧,可这个毛大海不好好地呆在家里,几次来找高书记,我估摸着他找高书记就是透话来了。”见袁天龙低头不语,又道:“毛大海平素游手好闲,最爱占人家便宜,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主儿,若被鬼子利用,也不足为奇呀!”
袁天龙抬起头,皱着眉头说道:“蓝儿,高大海如果是叛徒的话,哪就麻烦了。那次,区委扩大会在咱家地窖里召开,高书记第二天就跟他走了,而且一走就是两天,若是透话,总会透出不少的。”
毛大海道:“姐夫,你不提开会,我还差点忘了。那晚上,我想月儿想得睡不着觉,从屋里悄悄溜出,看见有两人蹲在你家葡萄架底下。他们说话声音极低,但也让我听得清楚,一个人道:‘这下好了,一点秘密都没有了,一人出事,咱们大伙儿跟着倒霉。’另一个人道:‘是啊!高书记不知怎么想的,把咱们交通员全聚在一起了,还分别给做了介绍。那毛大海是什么人?他是北庄有名的二流子,高书记怎能让他当交通员呢?’我听到这儿,就悄悄地退回了屋里。”
袁天龙和于蓝对望一眼,眼神全都黯淡下来。
柳一飞道:“大姐夫,毛大海极可能当了叛徒,情况不容乐观了。”袁天龙“嗯”了一声,道:“眼下,各村的交通员处境不妙,可怎么办呢?”柳一飞道:“马上通知他们转移。”
袁天龙起身就往外走,于蓝一把拉住他,问道:“你要去通知?”袁天龙道:“是,我不能眼看着那些交通员落在鬼子的手里。”于蓝眼神变了几遍,断然道:“我跟你去,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云婆婆知道他们这一去凶险万分,脸色甚是严峻,喝道:“谁都不准出谷,都给我回屋去睡觉。”袁天龙面色一凛,道:“师傅……”云婆婆挥手打住他的话,道:“山洞里的石阵我已改变了,你们想出去都难。”说着走出了房间。
柳一飞追出来,拦住云婆婆,说道:“师傅,我跟惠儿同去,不会有危险的。”云婆婆瞪了他一眼,道:“没危险?你以为师傅老糊涂了?”柳一飞陪笑道:“凡儿不敢!凭师傅教的轻功,如果连传个信都不行,那功夫岂不白练了?”
云婆婆原是叱咤风云的女侠,江湖上不屑之徒,谈起“惊云燕云箩”无不为之色变。此刻,心里却是左右为难,沉吟了良久,说道:“凡儿,师傅教你们练武,并不图意你们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只图你们强身壮体,每个人都有一个好的归宿。可是,哪些交通员危在旦夕,师傅又不能见死不救,这可如何是好?”
柳一飞笑道:“您老人家放心,只要我们小心行事,传个话自然不会有危险。”
云婆婆走回房间,说道:“此行传话,你们六个人同去同归,但我要定个规矩,蓝儿、天龙、月儿、四海、惠儿都要听从凡儿指挥,能做到吗?”于蓝等五人异口同声的道:“请师傅放心,我们能做到。”云婆婆嘱咐了再三,才将六人送出翠云谷。
烈日之下,柳一飞、袁天龙等人心悬着交通员的安危,片刻不敢耽搁,忍受着太阳的炙烤,穿梭于山林之间。
翻过一座大山,袁天龙道:“小凡,大前天,蒙阴县委派人来通知,说驻守青龙镇的保安第一师有投靠鬼子的迹象,让我们做好应对准备。蚂蚁沟离这不远,我想去一趟,让交通员林秋明同志通知一下各村,暂时停止活动。”
柳一飞曾听营长王长贵说过,军分区工作组组长张化余力排众议,把独立团撤往大堡顶山,便是倚重保安第一师,希望它能守住青龙镇,将来与其联合,攻下南庄,在徂徕地区开辟抗日革命根据地。可是,保安第一师若是投靠鬼子,独立团将陷入四面楚歌当中。袁天龙见他迟迟不语,问道:“小凡,你怎不发话?”柳一飞道:“你带路,这去蚂蚁沟。”随即问道:“大姐夫,保安第一师投敌的消息可靠吗?”
袁天龙道:“我看可靠,二个月前,师长吴岳庭撤兵,把化马、角峪两镇拱手让给鬼子。最近一个来月,鬼子在青龙镇时常出没,杀人放火,****妇女,吴岳庭不但不管,还供为上宾。”
柳一飞听了气恼,更为独立团担忧,说道:“大姐夫,我帮你通知交通员转移后,想立即回部队,把这消息告诉团首长,让……”他侧目斜睨,见柳惠脸上犹似罩了一层寒霜,脑中一闪:“保安第一师投敌的消息,应该是军分区放出来的,我再通知也是多余了。”当下哈哈一笑,改口说道:“我去通知,也是为时已晚,还不如跟你们多呆几天呢!”
柳惠眼角上又含上笑意,心想:“师兄还是舍不得离开我。”暗暗啵了一口,又自嘲:“真没羞。”
翻上一个山头,袁天龙手指前方,说道:“小凡,你看,那就是蚂蚁沟。”夏一凡望着朦朦胧胧的房舍,问道:“林秋明可靠吗?”袁天龙道:“他是个宁折不弯的汉子,极为可靠。”柳惠走上来,“呀”了一声,道:“村里有鬼子。不,不是鬼子,鬼子戴钢盔,这些人没戴,只戴个帽子。”
柳一飞一惊,端起望远镜边看边道:“****,难道是保安第一师?有十几人,他们抓了一个人,看不清面容。”他脚步移动,又道:“看清了,被抓之人约莫三十来岁,中等身材,身穿蓝色短卦,额头有点偏大……”
袁天龙急声道:“这人就是林秋明,咱们快去救他。”柳一飞放下望远镜,道:“不要急,保安第一师可能投靠鬼子了,他们来抓林秋明,是想把他带走,暂时没有危险。”袁天龙胸口怒气上冲,恨声道:“保安第一师真是孬种,竟真的投靠了小鬼子,可恶、可恨。”柳一飞道:“他们投靠鬼子,便是人人不齿的汉奸了,留他们不得。”袁天龙道:“对,杀死他们,一个不留。”
柳一飞担心杀错人,又把望远镜端了起来,看见百姓跪了一地,几个士兵对百姓又踢又打,不禁义愤填膺,说道:“咱们六人兵分两路,我和惠儿从村东杀进去,你们四人埋伏在村西北面,等敌人退下来,狠狠地打,一个也不放过。”
周四海一听有仗可打,乐得嘴合拢不上了,说道:“娘个球球,老子今天终于要开荤了。哈哈!……”袁天龙救人心切,捅了他一下,道:“别傻笑了,快走。”
柳惠把枪膛压满了子弹,笑道:“师兄不愧能当连长,指挥起来头头是道呢!”柳一飞没听出调侃之意,误以为是在夸赞自己,狂傲之性立即显现出来,笑道:“区区几个人,我要是支配不开,那团首长也就不会重用我了。”柳惠道:“区区几个汉奸,你就如此大费周章,看二师姐、二姐夫不骂你才怪。”
柳一飞听了不以为意,道:“才不会骂呢!”两人第一次并肩作战,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快走到村头时,柳惠道:“师兄,你打那个当官的,我打看押林秋明那两人。”柳一飞子弹上膛,叫道:“好!”
那当官的是个班长,逼迫老百姓下跪,此时正在训话,哪想到祸事临头了?
柳一飞把枪端了起来,叫道:“打。”一颗尖利的子弹破空而飞,从那名班长的头部左侧钻了进去。柳惠更是不慢,纤指扣动,那负责看押林秋明的两人只觉得头部一撞,仰身栽倒了。剩下十一名汉奸,只在呆愣之间,一个个爆头而死。
当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看见柳惠、柳一飞并肩走来时,仿佛是看见了天上的金童玉女下凡一般,登时张大了嘴,呆呆看着。等两人走到走到众人面前,一位老大娘才从神思恍惚中清醒过来,颤颤巍巍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柳一飞笑道:“大娘不要怕,我是八路军战士,大家快起来。”他走到林秋明身边,帮他解下绑在身上的绳子,问道:“你是林秋明同志吗?”
林秋明望着柳一飞,疑惑地点点头,道:“你……是谁?真是……八路吗?”柳一飞笑道:“我是八路军教一旅独立团三营一连连长柳……”柳惠一旁岔话道:“夏一凡。”柳一飞道:“对,我叫夏一凡,袁天龙是我大姐夫,他也来了。”林秋明喜道:“袁副队长在哪?”
“林大哥,我在这。”袁天龙远远地喊了一声。
林秋明回头一望,急忙迎了上去,抓住袁天龙的手不放,说道:“袁副队长,你们要是不来的话,我可能活不过明天了。”袁天龙安慰了几句,问道:“怎么回事?难道……”林秋明骂道:“吴岳庭这个王八蛋昨天投靠了小鬼子,把保安第一师易帜为皇协军第三师。可我没想到他行动这么快,今天就派人来抓我,要……”
袁天龙知道事态严重了,打断他的话,道:“林大哥,你赶紧带着家人离开这里,然后……”林秋明见他说话迟疑,一拍胸脯,道:“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事尽管直说。”袁天龙并非做作之人,道:“林大哥,那就辛苦你了。”当下让他通知各村交通员停止活动,暂时躲藏起来。
离开蚂蚁沟,周四海忽地给了柳一飞一拳,叫道:“你这臭小子,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柳一飞没有防备,肩膀中拳,疼得直咧嘴,问道:“我安什么心了?”周四海道:“装糊涂。”飞踹一脚,踹向柳一飞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