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荣梓义从《大美晚报》报社走出来。
应该通知的都已经通知到了。剩下的就看他们能否争分夺秒,成功转移,并尽量减少损失!
荣梓义看看手表,有些担忧,不知道所有人员是否都能安全撤离,也不知道舅舅那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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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人杰后退了数步,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伤口。鲜血正汩汩流出,可是他竟然奇怪的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林之江一把抱住他,要给他检查伤口。76号的其他人也是“轰”的一下,都围了上来。
深田凉子只是眼皮微微抬了一下,冷冷的道:“现在,可以搬了吗?”
76号的人敢怒不敢言。林之江看杨人杰伤势沉重,心知不好,连忙吩咐:“快去开车,把杨主任送去医院。”
而杨人杰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林之江的手,透过人缝,直视着深田凉子清晰的道:“搬可以,踩着我的尸体吧。”这几个动作牵动伤口,竟从嘴里也吐出几口血来,眼见是活不成了。
“妈的!”林之江摘下帽子往地上狠狠一掷,也从腰间掏出了手枪。
杨人杰在76号人缘颇佳,从不苛责手下,因此与他关系好的几个人悲伤愤懑之余,也拿出了手枪。更多的人,早就被日本人欺负狠了,见他们明目张胆的杀人行凶,恨不能明火执仗的与他们斗一番,便也都拿起了武器。
日本兵见此情景,纷纷找障碍物躲避并举起枪支。双方立即成了僵持之势。
杨人杰半倚着林之江,见到这一幕,已经快要睁不开的眼睛竟稍稍恢复了些生气。他嘴角带出一点惨淡的笑容:“真以为我们中国人是好欺负的吗?咳……看来这些小日本也没有多厉害……原来我以前是高看了他们……”他的目光聚焦在远处,似乎是在对自己,也象是对别人说:“你看……我要是想做,也是能成功的……”
眼前的场景换了,不再是漆黑的夜和破败的外白渡桥,没有穿着军装荷枪实弹的士兵,而是蔚蓝晴天里身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向他奔跑。近了,近了,那是女儿洋溢青春甜美笑容的脸……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笑,该有多好。
这是杨人杰脑海里闪现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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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深田凉子职业生涯中遭遇的最大的一次惨败!
租界内抗日组织的巢穴几乎全部人去楼空。零零星星的抓来了几个人,经审讯,都是普通百姓,与抗日活动扯不上半点关系。
特高课全员出动,秘密部署了很长时间,本应手到擒来的这次任务,不只没有得到应有的成果,还因为越界执行得到了各方面的抗议。尤其是新政府的一名官员被肆无忌惮的开枪打死,日本军人被冠以猖狂嚣张的形象史无前例的得到广泛传播。
不过,日军占领整个上海的行动很快就展开了,多少转移了人们议论的焦点。只是由于日军与新政府之间的合作是长期并深受重视的,杨人杰之死一事,日方必须向新政府做出一个交待。
深田凉子受尽了上司的申斥和指摘,她已经处于半停职状态。一方面,是日本军政机关想要平息新政府方面的愤怒,另一方面,深田凉子因为情感纠葛而无心工作导致指挥错误的新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觉得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别人嘲弄讥讽的目光,。
这是一次她自己都无法原谅的失误。
尽管她想破了头,也没想到到底错在哪里。
的确,由于76号的阻拦,行动时间被延迟了。但是,如此彻底的失败,只能说明,在行动之前就已经被泄露了消息。那些抗日分子事先得到了动静,早就已经逃之夭夭。
可是,到底是谁泄露的呢?深田凉子将参与计划的几个人细细的过了一遍筛子,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她觉得自己是被陷害了,可又苦于找不出这个人。
深田凉子将从办公室里收拾出来的一些随身物品,装在一个大口袋里。她在办公室住了一阵子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全都用在了工作上,连睡觉都很少,最后却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她将口袋系上,想了想,又解开了。拿走之前,应该让人检查一下,以免这种时候,又被别有用心的人说成夹带了机密物品。
狼狗雷奥就趴在地毯上,头随着她转来转去。这几天,深田凉子事忙,便少陪它玩。吃得多,运动少,它倒是长胖了些。
深田凉子唤它的名字,它立刻就跑了过来。她抱住它的头,想到自己竟然被孤立到恐怕只剩这一条狗来陪伴了,不由有些鼻酸。
没有想到,原本仕途顺利、春风得意的深田课长、人人艳羡不已的深田司令的女儿,竟然也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本来被她视为理想的人和工作,几乎在一夕之间,已经全都失去。
原以为是命运的宠儿,却在不觉间,离幸福越来越远……
雷奥拿黑鼻头去蹭她的脸,长毛钻进了她的鼻孔,她不禁打了个喷嚏。只是这喷嚏终于带得眼泪也流了下来。
深田凉子立刻用手背拭去泪水,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雷奥也凑了过来,伸出舌头舔她的眼泪。她抚着雷奥的头,低声道一声:“乖狗狗。”
深田凉子终于站了起来,拿绳索牵起雷奥欲向外走。但看到雷奥的脖子确实粗了一圈,便蹲下去想着将它的颈圈松上一节。
颈圈深深的陷在了雷奥脖子上的长毛中。她的手插进去,摸索着松开了颈圈的搭扣。“啪”的一声,颈圈上那个写着雷奥名字的金属牌子掉了下来。
深田凉子捡起牌子。这是荣梓义特别为雷奥订做的,金光闪闪,很配它黄棕色的长毛,上面还写着漂亮的花体字。
他对它这样好,就象是曾经对自己那样,最是体贴温柔不过,可是,为什么只是一转眼间,就将我们俩个都弃而不顾了呢?他应该知道我现在是最难的时候,可是竟然连电话都不问候一个。他是当生命里,从此再没有我这个人了吗?
深田凉子倍觉凄凉,同时也生出一种怨恨来。怨恨这个世界,怨恨所有人,也包括……荣梓义!
她手上用力,当觉察到时,发现雷奥的名牌上竟然被自己摁出了印子来。深田凉子很是吃惊,难道这东西竟是空心的不成,但看重量又完全不象。
一旦仔细去看,不难发现柱形的牌子底端有一条缝隙。深田凉子四处看看,找到一把小刀。只轻轻的一撬,那牌子便开了,里面竟露出一个黑色的物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