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学校广播集合,同学们习惯了集合,头顶着凳子,打打闹闹一个班一个班下到足球场列队坐好。班主任在人群后面管纪律,校长和学校几位重要领导坐在红色丝绸披着的一排桌子前,桌子上放着一个无线话筒。领导们走形式,校长先说话。校长说了些什么你们愿做勇往直前的勇士还是渺小令人厌恶的苍蝇……这个社会没有权利没有金钱,有的是一颗上进心……如果你们做错事不要说这是你们的母校我是你们的校长……的大道理。同学们听惯校长以前的套话,这次校长与众不同的发言着实让同学们认真听了一回。校长说完几个领导也说了一些话但不如校长的话实在。最后散会时校长说,你们——毕业了。空旷的天空,一朵厚积云在档林上投下一片阴影,在高空气流作用下快速移动,经过学校上方,学校一刹那间阴沉下来。云移到远处隐没到山头向更远方前行,片刻后一片起伏的乌云慢慢从地平线升起,浩浩荡荡移动遮住天空,为天空盖上厚厚的灰色被褥,天空在预见中被云层塪满。气温骤降,空气突显别样,云层带来了远方的气温和亮度。这不是毕业的季节,毕业的季节,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毕业就在那里,说到了却不到,不想到就到了,来了又怕它,难舍难分难解,生活十几年的学校,有回忆有依恋,或许没有。
毕业这一天,同学们把三年积攒下来的物品搬回家,不需要的东西留给学弟学妹,每个人忙碌背后有快乐,快乐下有难言的茫然。学校的大道上,难得的人来人往,同学们拉着旅行箱,回到去到他们梦寐以求的地方。306最后一个离校,每人拖着旅行箱,旅行箱里面装着三年来穿与不穿的衣服和用与不用的东西。
学校里每个能看到的地方都留下过自己的脚印,不久后,脚印会被下一个经过的脚印踩过,也许下一个经过的人是自己,突然之间矫情地发现学校的花花草草是那样绿。学校里新的综合楼已经建好,不过延续老规定不允许学生进去,里面的科学成果不知道到那届学生才能看到,或许再塌了才能看到,足球场不适合建在这里,鸟儿又多事了,一颗出众的小草高高长在足球场中间,大有燎原之势。学校好多地方沾综合楼的光铺上白色的水泥,变成了单调的灰白色的学校。
306把离校当做隆重的仪式,要一起同时一步离开学校,大家在校门口排成一列,一起喊三二一同时跳出校门。因为旅行箱型号大小不一样,会影响同时出校门的先后,所以大家先把旅行箱放在学校里,同时出校门后再回来拿。从此,身份变成社会青年,拥有梦想并为梦想奋斗,学校只是回忆和感叹的过去。
拉利说:“现在的我们只剩下回忆了。”
天说:“还记得毕业那天的事吗?”
飞翔说:“记得,那时,我整理衣服发现一条没穿过的新内衣。”
拉利说:“我找到了和第一个女朋友照的大头贴。”
阿扁问:“这不是刚才的事吗?”
拉利说:“阿扁你能不能有一点作家的情怀,要学会追忆过去。”
阿扁说:“这的确是刚才的事啊,你们追远一点的事不行吗。”
边境说:“笨蛋,远的事谁记得,刚发生事才会记得。”
飞翔说:“阿扁你看边境都知道这简单的道理,你比边境笨了。”在学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大家似乎一下子记不起来了,五个人拉着旅行箱,滑轮在不平整的路上滑动。
久违的站台,木牌被拿走了,意味着站台的取消。
天立正旅行箱问:“我们要干嘛?”
拉利说:“坐公交车去县城再坐车回老家。”
飞翔叹气说:“我不想回家。”
天说:“我也是,好不容易毕业脱离学校约束,应该去干一番大事。”
边境问:“我们去哪干?”
阿扁站在路中间,眺望路的另一头问:“那边是哪?”
飞翔看向公路车世界的那边说:“不知道,应该不是回家的路。”
拉利来到飞翔身边问:“去看看吗?”
五个人站在路中间,互相看来看去。
最后天说:“这还用问。”
冷风吹来的冬天悄悄来到,松鼠咬下最后一颗坚果跳进树林里,技术不好从树上摔下,一瘸一拐奔进树林,北方的树木落下最后一片落叶,南方的树还是绿得过瘾。五个人打开旅行箱穿上外套,朝着路的那边走去,从地上看去,306顶着冷风,外套往身后张狂地飘扬,身影随路逐渐变小逐渐远去。旅行箱被大家丢弃了,大家觉得男人简单就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旅行箱里的衣服全被甩到空中,在空中飞舞,散在冰冷的柏油路上。
路两边的景色和来学校的景色是一样的,天试着带大家走进树林里,也是一片桉树林,林间也有阳光,天把那天的遭遇告诉大家,大家没能说得通是怎么回事。这是无法解释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可以引起轰动,挑战科学的威严,但是,对大家来说这不重要了。
路直直的,天注意看时间。走了一个小时后,出现长长的斜坡,又走了一个小时,斜坡走到尽头。路的尽头斩断了档林,形成两个不同的断层。一条干枯的河流是断层的分割岭,河底深黄色的泥巴龟裂开来,这条河是学校门前的河,沿途到这里被档林吸干了精髓。走过一座青色的古石桥,转个大圈,是一条高速公路。高速公路上冷冷清清,车没有踪影,风也不愿吹,路面失修遍布长长的缝,裂缝里长出了顽强的小草,路边的草攀上隔离网,长在高速路上,高速路的宽度缩小了一半,路中间的绿化带也杂乱且茂盛地生长。高速公路上,大家跳进草丛中,翻开杂草寻找人类的足迹。地球上很多地方人类都到过,沙漠里还能发现晒干的卫生巾,这里除了路是人修的,其他关于人的东西一点没发现,连修路的痕迹也不残剩。
飞翔像狗一样从草丛中钻出来问:“这是哪啊,我们是不是穿越到未来了。”
拉利站在草丛中说:“不会是地球上另一个位面吧。”
把草踩踏实的边境问:“我们会死吗?”
天举目四望说:“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个灵魂体,我们在这个世界就不怕了。”
阿扁说:“看那边。”大家顺着阿扁的手指看去,很远很远的远处朦胧的大地上,一座庞大的城市苍茫地屹立着,如荒野鬼兽之林散发出巨大的幽绿的气息,整个城市的立体感被拍平在空间的平面里,如一张绣上海市蜃楼的灰布,若有若无。迷茫的白雾里,若隐若现的高楼大夏紧挨在一起,重叠连在一起看不清哪个部位是房子的结构,整个图像如浸湿了的画卷漫漶在一起,却又不显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