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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荒城悲声血光寒(三)

“你当然很失望,因为我不是鬼王,我是天刀古之初,对么——”古之初立在大殿一侧,俊美的脸庞望着张风府战栗的神情淡淡一笑。

张风府望着那个黑袍老者胸口上渗出的血迹,哆嗦地说不出话来,呐呐道:“古师兄,我——”

“张将军,如今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遮掩什么——”,古之初淡淡扫了一眼从地道爬出来的路随风独孤月几人,微微一笑道,“张将军身为北军都督,位高权重,在荒城潜伏十余年着实不易,说来实在令人佩服——”

张风府惶恐的眸子逐渐沉静,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天刀,你果然是荒城七刀中最神秘的人物,隐藏的如此之深,以致我多年也无法掌握你的行踪——”

独孤月路随风听见两人这般对话,再看那位坐在中央的黑袍老者,顿时明白了过来,愤怒地望着张风府。

古之初眸子中没有感情,便是连那笑意也淡漠,轻轻一笑道:“张风府,师父与大乾天子的恩怨我不想搀和,但是我无数荒城弟子间接丧命在你上,如今该到你偿还的时候了——”

话音一落,一道寒光闪过,张风府刀未出鞘,顿时便惨哼一声,脖子上的喷出一蓬飞血,仆然倒地……

……

“罗兄,此人惊人是大乾天子姬少商么,真是不可思议……”北冥无双神情凝重无比,身边那只金色的鹏鸟望着那般威势也露出敬畏的神色。

罗万春骑着他那头斑斓猛虎,摸着下巴,神色中没有一丝儿玩笑之意,悠悠叹息道:“不错,这人真的是太武帝,二十年前我随师兄去过中州皇城一次,认得他,不会假了……”

这两人都沉默起来,虽然大乾皇朝名存实亡,但是一旦涉及到朝廷,而且是一位大乾天子,两人纵然与荒城交情再好,也不得不考虑再三,不然给门派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不好了。

正在此时,却见刀皇那百丈刀气与姬少商那金色的拳罡轰然相撞——

激烈的碰撞之后便是剧烈的爆炸,百丈空间之内一片混沌,混乱的气流冲霄而上,淹没了人们的视线,远处观战的众人骇然暴退,大叫不已……

再那混乱之后,荒城护法左氏兄弟、燕归人、风亦飞与北冥长风、万毒老怪、祖千秋,鸠盘婆这几人都被轰出了数十丈……

“师父——”

“城主……”

“天王——”

数声凄厉大叫之后,但见烟雾中的两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两团烟尘,消散在天地之间,无踪无迹……

“啊,少主你且慢走,老奴随后就来——”

纳兰述老泪横流,长刀出手,脖颈上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倒地而毙。

双方杀出了真火,混战厮杀中,荒城护法左氏兄弟双剑合璧,剑气横扫周围,北冥长风不敢逼近,脸色凝重且战且退,最后嗖地退出战圈,向东奔驰而去,左丘然左游仙紧追不舍,眼看三人便消失在视线之内……

“万毒老怪,鸠盘婆,祖千秋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风亦飞燕归人怒吼声中冲了过去——

“哼,小辈,你们也敢威胁老夫么——”祖千秋冷冷一笑,浑身冒出漆黑的真气。

“无知小子,送你们随独孤老贼一程——”鸠盘婆半边脸恐怖难看之极,嘿嘿一笑,也扑了上去。

“杀——”

不死不休的仇恨,唯有血才能洗清彼此的愤怒,这一日,乃是荒城神刀会的最后一日……

当黑暗降临大地的时候,一切都会落幕……

荒城中遍地横尸,无数的黑衣武者和荒城弟子的尸体互相交错,凄惨无比,萧虎和鲁师道拖着沉重的身体,从一处地道里爬出来,望着这一切默默无语……

“死了,都死了么……”鲁师道喃喃自语,扳着一具烧焦了的身体,褪下他拇指上的一只铁环,怔怔半晌后留下泪水来……

萧虎知道这人大约便是疾风堂的鲁仲文,五年前带着鲁师道一同来荒城的大哥……

当时战斗惨烈,莫怀伤与雷破天、央金公主去了神刀堂,后来神刀堂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两人也被埋在了地道下,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

萧虎忽然咬牙道:“鲁师兄,我们去神刀堂看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人冲向那座残破的大殿,残垣断壁倾颓,木梁依然燃烧,搬开一块块石块之后,却是不见了众人的尸体,顿时心中一松。

“他们会去哪里呢……”萧虎望着满目疮痍的荒城叹息一声道.

鲁师道眸子闪动,脸色呆滞,喃喃道:“是啊,宋师兄也不见了……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半晌之后,两人在晓月楼来到前,瞳孔收缩,但见疯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抓着一柄长刀,一个女子赤条条血淋淋一片,扑倒在这人身上——

“杜师兄,这是杜师兄……”

萧虎心头大震,看着遭遇凄惨的卫姬和死状恐怖的杜绝,心中升起勃然愤怒……

“鬼王,一定是鬼王——”萧虎心中忽然想起红石峡中听到的那番话,鬼王,血榜杀手幕后操纵的黑手,鬼王——

一定是他!

疯刀杜绝和卫姬,这两人生前曾经相恋,因爱生恨,相聚未久便遭逢惨祸,萧虎心中恻然,黯然神伤……

这一夜是寒冷的夜,两人在烧得破败的厨房中摸出些食物吃了充饥,望着这方圆十余里的荒城,屋舍大多被烧成废墟,心中一片惨然。

“萧师弟,怎么会这样,城主怎么会与大乾天子扯上恩怨,这……”

萧虎握紧了拳头,白天的时候,听到姬少商与独孤峰、红发老祖三人的对话,他大约也猜出了前后的事情。

想来那三个人当初必然是老相识,因为什么原因反目成仇,然后刀皇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来犯的大乾天子囚禁在了红石峡,而后挑拨朝廷中那位大将军拓跋珪篡位夺权,最后让传承了一千五百年的大乾王朝濒于分裂。

想起中州城下的血战,想起鬼雾林中的生死争斗,想起一路而来的一切一切,最后眼前闪过乡人双亲的面孔,萧虎脸上肌肉抽动,神色迷茫,不知道该爱该恨……

刀皇,为了自己的一己仇怨,导致天下分崩离析,利民苍生蒙难,说起来罪莫大焉,而那位大乾皇帝的行径,也给萧虎没留下什么好印象,一切的一切,最后说起来谁对谁错,没有人清楚……

萧虎只知道,在这天地之间,没有强大的力量,纵然走到天涯海角,依然是没有根的浮萍,任凭风吹雨打……

荒城一片荒凉,再无活口——

天明的时候,萧虎和鲁师道拖着疲惫的身子,再次回望一眼,寂寞的身影向东而去……

五千里以外的大雪山之上,大轮寺的钟声嗡嗡鸣响,在千山万野的生灵敬畏地拜倒在地……

八思巴从后院出来,到了正殿,看见依旧枯坐的宗巴上师道:“师父,达尔尼如今已经平静了许多。”

宗巴上师淡淡嗯了一声,沉默良久后叹息道:“万事有定数,半点强求不得,否则必有灾祸,哎……”

八思巴神情一愣,忽然若有所悟道:“师父说的是荒城么——”

“是啊,刀皇武道绝顶聪明才智也是超出常人百倍,大乾天子文武全才,红发老祖一代奇人,这三人无论哪一个都是惊采绝艳的人物,但是为了一个情字,却毁了一生,哎……”

宗巴上师话也比平时多了几分,叹息道:“想当年刀皇初来西域之时,与我相谈甚欢,不想却比我先走一步,世事难料,怎可测度……”

正在说时,宗巴上师忽然眸子微开道:“八思巴,你带上些干粮,牵了两匹马去寺外等候,片刻之后有人来便施给他们,莫让他们进寺门——”

八思巴神情一愣,转身去准备了,宗巴上师灵觉甚验,他很久之前便不敢再怀疑,这两日传来荒城覆灭的消息,竟然与上师当初的预料相差无几。

八思巴牵了两匹马在寺外等候,半个时辰之后,远处出现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走近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因为这两人他竟然都认识,便是东鲁世家的鲁师道公子和那个数月之前来的叫萧虎的少年。

萧虎和鲁师道看见这和尚也是微微一呃,拱手道:“大师,久违了——”

“二位施主,原来是你们,上师命我在此奉些酥饼,这两匹马供二位驱驰……”

萧虎鲁师道相视一眼后默默无言,心中骇然,宗巴上师竟然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这般情景,却是不让两人进寺了,也不知是什么玄机……

萧虎回头朝八思巴谢道:“多谢大师,劳烦替我们谢过上师厚赐,如此告辞了——”

两人朝寺中躬身一礼,翻身上马扬鞭东去,

大雪封疆,辽阔天地之间,四野茫茫,究竟向何处去,两个少年人心中充满了凄惶……

大轮寺后院之中,杀生剑达尔尼听完八思巴的转述,神情怪异,讥讽冷笑道:“秃驴好深沉的心机,既不想得罪鬼王,又想要施舍人情,嘿嘿……”

“住口——”,八思巴脸色一寒道,“达尔尼,我敬你是师兄,但是却容不得你如此污蔑师父——”

“哈哈哈,好一个虚伪的秃驴,好一个愚蠢的和尚,嘿嘿,八思巴,你迟早有一天会发现,我们都被他骗了,哈哈哈……”

达尔尼的笑声响起来,应和着寺院中那口钟声,听起来煞是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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