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自吠陀洲传入神洲以来,大乾王朝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是也从未明确表示支持,故而在整个神洲中信众不多香火不旺。但是在广大神洲诸侯国中,佛教却不同程度地得到了重视,那些拥有一些神通武技的僧人外露神通内宣经义,大抵不过是劝谏世人行善积德、清心寡欲,死后不下地狱魂归乐土而已。故而在诸侯国中,佛教却已经是颇为盛行的宗教,尤其是在东荒卫文侯在位期间,有个普济禅师深得信任,被封为护国国师,敕建一座护国金光寺,烜赫一时。
西域大雪山大轮寺,隐匿在西域巴颜山下的茫茫原野中,平日里是那么不起眼,很少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什么独特。
但是谁曾想到在这平凡的寺庙中竟然隐藏着一位大宗师!
当宗巴上师那声浑厚的音波震荡四野的时候,“万流归宗”北冥无双和“莲华清风剑”罗万春都是脸色剧变,眸中充满了骇然。
司徒小花和北冥世家那位青年被震骇地脸色苍白,白莲剑阁那两头猛虎猎豹也恐惧地浑身酥软,前腿跪伏下来,便是北冥世家那头极为神骏的鹏鸟也是发出尖锐的鸣叫声,威猛巨大的身体也摇晃不安。
这便是大宗师的实力么?北冥无双和罗万春两人的眸子中露出深深的敬畏,他们知道这位大宗师大约不是给他们什么下马威,不过一个人的声音竟然能传播数十里,音波震荡之下大地也略有感应,这已经不能说是武功了,而是拥有了传说中的神通。
“西域异族荒僻之地,不想竟然深山藏虎豹,涧水现蛟龙,晚辈北冥世家第十九代弟子北冥无双,今日能得见前辈高人的风范,真是不枉此行”北冥无双乌发飘动紫袍猎猎,敬畏的神色中却掩饰不了兴奋,便是他身后的那位青衫青年也抬起头若有所思向缓坡顶上那座白塔望去。
“嘿嘿,北冥兄,既然有前辈高人相邀,我们若是不去拜访岂非大不敬?”罗万春长长的白眉耸动,长目眯起来笑道。
“八思巴,邀请几位施主进来——”宗巴上师淡淡一声,八思巴双手合十答应,将几个人带了进去。
从清扫过的这条小径上去,北冥无双和罗万春仔细感应着周围的一切,却没有分毫异常,后面的司徒小花和那位北冥世家的青年相视一眼,好奇而审视地相互打量,司徒小花慵懒随意,那青年则是有些凌厉而冷漠。
到山门前的时候,北冥无双回头道:“御儿,你和大鹏便留在此处吧”。
罗万春也挠挠脑袋,有些愁苦地拍拍座下的猛虎,瞅瞅司徒小花嘻嘻笑道:“好师侄,这个大黄和大花不便进人家山门,你便留下来照应一下,免得他们被那只恶鸟给吃了——”
话音放落,远处急掠跟上来的那头鹏鸟鸣叫一声,神情显得得意傲慢,罗万春和司徒小花的那两只虎豹则是乖乖滴不敢动弹。
“无所谓的了,老头儿,你进去可要规矩一些,不要惹人家前辈生气了”司徒小花耷拉着脑袋满不在乎,招呼一虎一豹过来,眼睛斜睨着那冷漠的北冥家青年,心道原来叫北冥御。
北冥御正自露出遗憾失望的神色,心有感应地扫了司徒小花一眼,轻轻冷哼一声,对他放肆的眼神颇为不满,却赢得司徒小花一声淡笑。
……
八思巴带着这两人进了大轮寺,那两人对那个破旧的牌匾也没有什么意外,进了殿中微微打量,四下里的一切都映入眼帘,顿时目光齐刷刷望向寺院后面的一处地方,互望一眼后不动声色随着八思巴进了佛殿。
一座殿,一尊佛,一个老僧——
殿宇破旧,佛像古朴,僧人老迈,这便是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景象,至于其他的蒲团、青砖、案几、香炉、油灯之类的统统剔除干净。
而当第二眼再看之时,这两人心中都是齐齐一震,那尊金漆剥落的佛像三头八臂,垂目静坐,十六只手分别捏做不同手印,看似纷乱无章,实则玄妙莫测……
也许是刹那也许是片刻,两人恍然之间感觉到一股温暖炽热之力升起,身体沐浴其中虽然难耐却也沉迷——
“呔,莲华妙法心自在——”罗万春突然睁开双目喝出这么一句;同时北冥无双也微启薄唇,“冥海渊深,奋而怒飞——”,也清醒了过来。
而后俩人互相看到对方脸上的冷汗和惊惧,再望向那老僧时,但见他枯瘦如柴目光温和,好似包含了人世间的一切情绪又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悠然淡笑:“善哉善哉,两位施主果然都是身具慧根,悟性不凡,请坐——”
北冥无双和罗万春告罪称不敢,而后落座在老僧对面,接过八思巴端上来的茶水饮了一口。
“前辈宗师,想必这尊大佛便是吠陀经文所传的那位大日如来王佛吧”罗万春扫视了大佛一眼请教道。
宗巴上师淡淡道:“不错,便是毗卢遮那佛,也便是中土所言大日如来,施主真是见识不凡。”
罗万春嘿嘿一笑不语,北冥无双若有所思,他对于佛教传承不甚了了也不敢兴趣,喝下茶水后恭谨而不卑不亢:“上师常年驻守在这苦寒之地,无思无虑无欲无求,真是令我辈汗颜,但不知上师有何教我——”
罗万春轻轻摇头,脸上露出无奈地嬉笑,他知道这位北冥世家的宗师平生最是傲气,心直口快不知避讳,也不反驳,静待宗巴上师言语。
宗巴上师的眸子看着两人,但眸光又仿佛看着远处,半晌不语后却又悠悠叹息一声,有些不忍无奈道:“老衲枯坐巴颜山四十年,看春草青碧又枯黄衰歇,万物生杀本是常理,但是老衲又不能完全超脱,不忍看到世人刀兵相见,因果轮回业力纠缠永坠无间,哎——”
两人听得这和尚说话云里雾里,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又仿佛有些颖悟,但听得北冥无双疑惑道:“前辈何处此言,莫非指的是我们这次荒城神刀会么?”
罗万春也是心头一跳有些期待地望向宗巴上师。
令两人更疑惑地是这老和尚目光悲怆地瞭望向苍穹,悲悯道:“两位若是信得过老衲,荒城不去也罢——”
“大师所言实在令我等困惑之极,不知可否实言相告——”北冥无双眉毛紧锁,实在不理解这老和尚在打什么主意,莫非是怕我等去荒城削了“刀皇”徒弟们的面子不成?哼,北冥世家传承上千年,从来不曾惧过什么,难道还会怕了区区荒城……
便是罗万春也愁苦地挠脑袋,心道这和尚大约是一番好意,若非我们这次去“神刀会”凶险无比么?可是掌门师兄有命,我等焉能不去?
宗巴上师看了两人的表情,有些无奈地摇头喧声佛号:“南无毗卢遮那尊王,唵,缚日罗,驮傻……”这和尚垂目念起经文,一边侍候的八思巴上前道,“上师言尽于此,两位施主自便吧。”
罗万春和北冥无双两人悻悻而起,施了一礼告辞出门,在庭院之中,忽然听得后院一阵刺耳大笑:“哈哈哈,老东西,你装神弄鬼什么时候到尽头,你将老子关在这里,哪里有什么慈悲之心,你这来自地狱的恶魔……”
两人相望一眼略有疑惑,却是不便问起,待八思巴出得门来才询问,但听得这青年和尚叹息一声道:“他乃是上师的大弟子,一直出门作恶,前一阵被‘刀皇’大弟子拿下,上师废了其武道根基,囚禁于此——”
罗万春眸中闪过讶异之色,心道这个貌似得道高僧也有败家的徒弟么?北冥无双眸光闪动,面色不快。
待送走了两人,八思巴回到寺院中,但见宗巴上师依然盘膝坐在蒲团上望着天外云雾,神色一片悲怆,不禁奇道:“师父方才之言不知有什么深意么?莫非这次荒城真的有大灾厄不成?”
古旧的大殿冷寂,垂目的大佛无声,油灯中灯芯火光微弱,香炉里檀香明灭不定,宗巴上师悠悠叹息,不忍道:“苍天之下,吠陀洲与神洲共存,一千五百年天道轮回,苍生蒙难,便是拥有武道神通又如何,因果劫杀避无可避——,南无大日如来,愿一切世界众生得大光明大智慧,照彻诸天万界轮回众生……”
……
中州方圆万里,广大无比,这里是大乾王朝的腹地,自从大将军叛乱诸侯兵灾过后,湟水水灾的恶劣影响一直没有消退,人口稀少人民困苦,去岁又是大旱,皇城里从那位便宜皇帝,到上上下下的世家贵族文武重臣,都是毫无办法,南宫师手下的五万将士也是缺粮乏銄,士兵之间也渐渐生出不满来。
老将抚着长髯巡守城头,回想着朝堂上天子斥责他私自放走卫国两位公子的事情,心中一片纷乱。
自从卫文侯的两位公子来到都城后,那位平庸的皇帝便对女公子动了歪念头,若是那女孩儿同意还好,可惜她不似一般往后贵胄,对卫国的基业不是很热心,竟然连夜来求南宫师放他们离开,说是要去西域荒城找一位故人——
哎,便是一个女子也知道神洲乱世已成,不可力为了么?他身为卫侯的故人,对那对子女的决定初时愤怒,但继而却感到安慰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注定不得善终,退而求其次或许可以保住血脉不断……文姬在西域荒城能有什么故人?不过是心仪的男子罢!
本来自己两个儿子常年在外厮杀争斗也未成亲,他也不是没有动心思,但是一听到文姬女孩儿的话,却不禁叹息:他们父子承蒙先皇圣恩,在草莽中崛起,注定要厮杀一生的,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女孩儿了罢……
便在老将沉思茫然的时候,忽然听得一个军官登上城楼,紧步上前神情仓皇,到了跟前单膝跪下来道:“大将军,大事不好——”
南宫师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什么事,起来说话!”
这军官没有起身,惶恐道:“大将军,皇陵有贼人闯入,驻守皇陵的守军伤亡惨重,张将军深受重伤,成都尉已经,殉职阵亡了——”
“什么——”,南宫师气的几乎跳将起来,啪地一声打在城墙上,地面震得嗡嗡响,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这些乱臣贼子,大乾天子仍在,还未亡国呢,他们竟然敢私闯皇陵——”
当下里,老将令一个将官代其驻守皇城,自己带了百余个军中高手,随着这个军官出了皇城,跨上战马,希律律嘶昂声中向皇城以北的卧龙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