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天逸恒气定神闲地答。
大哥不说话,却是剑影如虹瞬间刺向了天逸恒的胸口。天逸恒神色不变,身形急退、手指翻飞,一来一去间,竟将大哥的剑锋稳稳地夹在了指间。
“承雪剑,名不虚传。”他竟还能随之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大哥的表情不变,脸色却渐渐苍白起来。
北辰枫见状,蝉翼刀立即出手,天逸恒在利刃划过手腕前,率先放手退到了一旁。
“天逸恒,我不管你是真死还是假死,但无论是小魏还是曼荼罗教,都不是你用来报仇的棋子!”北辰枫护着大哥急退了几步,停下后他便对着天逸恒冷声道。
“北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依旧如此天真哪!”天逸恒轻笑一声,忽然扭头看向别处,“不过,如今曼荼罗教是不是我的棋子,却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不等我们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含义,震天的喊杀声便自四周的高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军队不该这个时候入谷的。”骤见出现在天边无数金甲鳞光,墨雨殇禁不住低声吼道。
“我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想做什么,但他此举却无疑助了我一臂之力。”比起我们的惊骇,天逸恒却是一派志得意满,“要不是魏儿这孩子太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为他在中原树敌无数。他是苍耶国的继位者,注定会成为大漠诸国至高无上的王!”
“天雪魏就是天雪魏,你……无权决定他的命运!”吞下陆辰的药丸之后,我体内的至寒之感稍稍缓解了些,于是勉强直起身子来,狠狠地瞪向了天逸恒。
“封子瑜,冲你能识破我不是魏儿这一点,我的确该赞你与魏儿心有灵犀。”天逸恒看向我,与天雪魏相同的琥珀眸里却是森然的冷意,“但是,你对魏儿来说不过是块绊脚石罢了,他不忍心踢开,我便替他踢开。”
“看来天雪魏看人的确很有问题,你这样的性格还叫做温雅平和?段堂主,陆辰平日里说话也是这么出入甚大吗?”我冷笑一声,忽然看向段青纹。
“这……封小姐,难道是陆辰告诉的你天右护法的事?”段青纹愣了一下,道。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陆辰平日里也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我朝他笑了笑,转而再次看向天逸恒,“天右护法,你这般心性却带出了那么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我真不知是该夸你厉害还是该笑你无能啊!”
天逸恒突然向前一步,大哥和北辰枫立即挡在了我面前,风琦玉和段青纹则在两旁紧紧握住了手中暗器。可他却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径直向中原武林人士走了过去。
“你究竟是谁?”龙今圣收了折扇,眯起眼睛看向了只身停在他们面前的天逸恒。
“我是谁重要吗?”天逸恒微微一笑,张开双臂示意他们看看两旁高地之上的大队人马,“现在重要的,是你们要如何面对他们。”
“笑话,我们又不与朝廷分庭抗礼,他们来了,我们退让便是。”唐越冷笑一声。
“你们不想分庭抗礼,可你们又知朝廷是怎么想的?”天逸恒笑意不减,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骚动起来,“此次曼荼罗教与中原武林约战七夜谷,朝廷出动军队包围七夜谷,却故意隐藏行踪形同埋伏,如今见你我两边迟迟不战便又突然现身,杀声震天,只能说明他们已是箭在弦上,诸位,你们难道还猜不出朝廷此行的用意吗?”
“朝廷是想借刀杀人。”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可……可是跟天家作对……”
“不可能啊,当今圣上对武林管制一向宽松……”
一时间议论四起,骚动竟然越来越大。
“安静!”这时,紫凡真人突然大喝了一声,骚动立止。
“朝廷即便想要围剿我们,也需要有个由头,我们现在出谷的话,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紫凡真人沉声慢语,龙今圣等五大门派的人亦趁此机会低声耳语,商议对策。
“天下禁武,不知道紫凡掌礼可听过这个词?”眼见在场众人心思已经动摇,天逸恒瞬间便敛了笑容,一字一顿地道。
谷内霎时安静下来。
“若不想就此天下无江湖,便奋起反抗!”天逸恒见效果已经达到,便骤然大喝一声,惊得众人抬头看他,“我曼荼罗教缘何会与诸位约战七夜谷?五大门派答应观礼天雪魏退隐之式,却又出尔反尔围杀他于步莲亭,这当中真的没有蹊跷之处?朝廷从来不想让江湖安稳,而今更是使诡计极尽挑拨之能事,诸位,江湖存亡皆在今天一举了!”
人群又一次骚动起来,这次无论紫凡真人如何喝阻,都不见效了。
“天逸恒,你到底想干什么?”看着他扬着嘴角从对面走回来,我禁不住皱着眉头沉声道。
“自然是助魏儿成为王者,重振苍耶国之昌隆国运。”天逸恒笑着看我,眼里轻蔑之色显而易见。
“瑜儿,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墨雨殇听着我们的对话,慢慢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苍耶国早已覆灭,过了这么多年,天逸恒,你也该清醒了!”我死死地盯着天逸恒,想要从他眼里看见名为“理智”的情绪,“你已经牺牲了你的妹妹,如今你还要牺牲你的外甥吗?”
“住口!”天逸恒骤然低喝。
我住嘴,却见不远处已有人开始拔剑,想要跃上高地,随后只见高地之上的将士弯弓搭箭,一时间箭如雨下,瞬间便射翻了意欲跃上高地的众人。五大门派的人见状立时青了脸色,其他人也不敢妄动了。
“你要煽动他们便该早点动口,如今这样的局面,即便你煽动起来了,他们又能如何?”看着这样的场面,我不由嗤笑一声,干脆敛眸养神。
“不死人,又如何生得出仇恨?”天逸恒却不恼怒,答得异常平静。
“你们看!”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了风琦玉的惊呼,连忙睁眼。
就见高地另一侧,忽然出现了裴罗率领的绮罗司教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军队阵营!
“好机会!”
“快上,为师兄弟们报仇啊!”
谷内即刻杀声四起,相比之下,反倒是我们这边最为安静。
“这就是你的计划?”北辰枫看着天逸恒,语气听不出喜怒。
“借中原武林之力,携曼荼罗教组建复****,这样的计划该是最好不过。”天逸恒朝他微微一笑。
“我不会让你带走曼荼罗教干这种事的。”北辰枫深吸一口气,握住蝉翼刀的手慢慢举到了面前。
“你在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天逸恒看了他半晌,低声问。
“曼荼罗教左护法——北辰枫。”北辰枫眯起双眼,沉声答。
“呵,墨教主早已将教中一切事务交由我打点,你这常年看不见人影的左护法,又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天逸恒背起双手,脸上浮起嘲讽的笑意。
“他会交由你打点,完全是因为你冒充了天雪魏,而绝不因为你是天逸恒——死人就该有死人的样子,好好躺下去不是最好?”我第一次看见北辰枫如此失态,他的愤怒全部写在了脸上。
“北辰,这归根结底是我们外族人的事,与你根本无甚关系。”天逸恒看了他许久,慢慢敛起了笑容。
“可曼荼罗教是墨教主的曼荼罗教,而不是你天逸恒的。”北辰枫的神色更冷,我看见他的蝉翼刀划过了一道冷光。
这时高地上的战斗已尽数展开,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大哥、三哥!”我见北辰枫与天逸恒之战已成定局,连忙唤了一声旁边的大哥和三哥。
“这情形……看起来他们是想单打独斗啊。”三哥知道我喊这声的意思,却在看着他们的动作和神态时犯了愁。
“这种时候你管他单打独斗不单打独斗,先擒下他,问天雪魏的下落才是要紧啊!”我这话一出,大哥和三哥立即掠了过去,与北辰枫形成三角合围之势,将天逸恒围在了正中央。
“魏儿喜欢的女子,这里倒是不弱。”天逸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声音平静。
“承蒙夸奖。”我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下嘴角,体内的寒气突然一盛。
“四姐!”瑟瑟见我突然变了脸色,立即一声惊呼。
秦无素连忙再倒瓷瓶,幸好还剩一颗药丸,她连忙拿起塞进了我的嘴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瑜儿撑不了多久的。”墨雨殇看着我,满脸焦急。
“可是现在我们也离不开七夜谷啊!”秦无素闻言立即四顾,只见到处都是交锋的人,“再说苍冰诀这般寒冷的内力,我还真没见谁得救过,连找谁医、怎么医都不知道。”
“只要出去总能想到办法,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将瑜儿送出去。”墨雨殇拧眉,半晌之后突然有了主意,“这样,我们先护瑜儿出去,凭我们几人的武功,要将瑜儿从人少处护送出去还是可以的。”
“我不走。”听他们这么说,我立即摇头反对。
“四姐,这可是关乎你性命的事情啊!”瑟瑟一听我的话便急了。
“在见到天雪魏平安无事之前,我不会离开七夜谷。”伸手摸了摸瑟瑟的脸颊,我轻声道。
“瑜儿,活着就总能见面,你何苦强撑现在一时?”墨雨殇的声音亦高了几分,似乎颇为恼怒。
“活着就总能见面……呵,所以我要确定他活着,我才能安心地活着。”扯了下嘴角算是笑过,我察觉到手脚都已经出现了冻僵的症状。
瑟瑟和无素看出了我的异样,连忙再次帮我搓手搓脚。
我四下望去,只见北辰枫他们已经缠斗在了一处,花魅语不发一言地靠在段青纹怀里看着战团,段青纹似是看着秦无素出神,而纳兰和风琦玉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远处正酣的厮杀场面,随时准备杀退扑过来的官兵。
场面很混乱,情势很危急,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苍冰诀的缘故,我心中竟然异常冷静。我不由得合上眼睛开始冥思静想,仔细琢磨天雪魏究竟会被天逸恒藏在什么地方。
我要是天逸恒的话,绝不会将天雪魏放得太远,一旦超出他的掌控范围,天雪魏就很可能逃脱。但也不能将他放得太近,因为放得太近,别人便容易识破他的伪装,进而威胁到他的计划。所以,天雪魏究竟会在哪里呢?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我再次睁开了眼睛。高地之上不停有人滚下来,之前是官兵居多,现在却是武林人士居多,看来是神隐和聿枫楼的人出动了。
同一个地方连续飞出去了十几个身影后,一匹四蹄雪白的高大黑马便骤然出现在了那个地方,而马背上则端坐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个身影我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天逸恒也看见了他,瞬间便退出了战团。
“他对我们根本未尽全力。”北辰枫声音低沉,隐隐带着愤怒。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大哥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低声道。
“大哥,为什么不能啊?”三哥闻言,忍不住追问道。
“苍冰诀使用起来伤敌一千自损三百,他尽力不起。”大哥还剑入鞘,转身走到了我的身边。
此时,云思远策马从高地上冲了下来,一路踏过不少纠缠在一处的尸骨。他勒住缰绳停在众人之间,看向浴血奋战的武林人士厉声道:“一群懦夫!空有一身武艺却不知保家卫国,反而助纣为虐动摇国本,你们难道甘愿做卖国之贼吗?”
此话一出,满场皆惊。
“你凭什么这么说话?”有人回过神来,立刻高声反驳,却瞬间被一箭射穿了脑袋。
“凭什么?”云思远看向惊惧莫名的众人,轻蔑地挑起了嘴角,“就凭这天下是朕的天下,这普天之下皆是王土!”
云思远此话一出,思维通透的立时猜到了他的身份,瞬间就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了。一下子谷内跪了大半,中原武林那边除了五大门派之外的其他人都伏下了,而曼荼罗教这边却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该如何依然如何。
云思远的眼神在他们身上巡视了良久,最终又转过头来看向我们。他的视线不小心同我的碰上时,我可以清楚地看见那里面的颓唐情绪,不过,这又与我何干呢?比起他的情绪,我更想知道松离月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北辰枫那一箭看得人触目惊心,我根本不信她只会受一点皮外之伤。
云思远的目光扫过我们,再次看向了对面的武林人士,“曼荼罗教一席妖言,便让你们这么死心塌地被他所用了?你们知不知道,刚才与你们说话的人其实是关外胡人王室的余孽,他妄图借你们之力浑水摸鱼动摇我天朝万里山河,你们自己说,助他成事者是不是卖国之贼?”
“陛下明鉴,的确是我等愚昧!”紫凡真人的身子伏得最低,声音虽洪亮,却带着一丝颤抖。
“朕本不欲与你们过不去,可你们偏要同朕过不去,你们叫朕如何是好?”云思远的语气一句比一句严厉,在我听来却不过是一段笑话。
是谁之前挑唆五大门派围杀天雪魏、与曼荼罗教交恶的?是谁悄然合围七夜谷,意欲坐享渔翁之利的?又是谁,见计策不成便现身谷中率先动手的?敢情横竖都是他的理,这天下禁武,自始至终都是江湖人自己的错吗?
“陛下,我等绝无叛国之意。”在场所有人被云思远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压得大气都不敢出,沉默许久之后竟是龙今圣张了口,“若陛下不信,我等现在便投身军旅以示赤诚!”
我闻言心中猛地一震,霎时明白了过来。难怪云思远能够这么快出现在这里,难怪他敢这样摊牌摊得毫无顾忌,原来龙今圣早就是他的人了。
龙今圣一开口,尚不知如何是好的人们,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立即出声附和。除了少部分决心不从军旅的人和女子外,所有武林势力都在今天被云思远收编了。暂且不管这收编是一时还是一世,至少云思远在今天确实达到了他的目的,他果然笑到了最后。
此时,天逸恒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不出喜怒。
云思远挥手让高地之上的兵马冲下来与武林人士站在了一处,然后策马转身面向我们。
“看来,我的确小看了你。”天逸恒与云思远面对而立,声音平静。
“你借朕天下禁武的计划,煽动武林势力与朕分庭抗礼,这本没什么错,一如当年先祖开国时的情形。”云思远勾起嘴角,一副居高临下的傲然神色。
天逸恒的脸色瞬间沉下,有怒火自他琥珀色的眸子中升腾而起。
“天逸恒,若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你,也许结局会有所不同。”云思远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最终又回到了天逸恒身上,“呵……当然,这也可能是朕的妄想,毕竟他的身世如今已无人可以证明了。”
天逸恒的表情不变,浓郁的杀气却扑向了云思远。
这时,沈雨枫和原不闲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云思远面前。
“不闲,天右护法就交给你神隐了。记住,朕要活人。”云思远说了第一句话。
“臣遵旨。”原不闲恭敬地答话,随后便有十几道身影骤然出现,围住了天逸恒。
“枫,将封小姐带回来,其他人若有阻拦……杀。”云思远说了第二句话。
“是。”沈雨枫刚一应声,我们就被飞掠而来的聿枫楼众人围在了中间。
“龙今圣。”随后,云思远侧头朝身后喊道。
“草民在。”龙今圣上前一步,屈下膝盖半跪在他的面前。
“曼荼罗教众人交给你与赵将军处置,若愿缴械离开者——放,若有负隅顽抗者——杀。”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却让闻者心惊胆战。
“云思远,时至今日你还要自欺欺人吗?”除了抱着我的墨雨殇外,其他人都起身围在了我的身边,我的眼神越过他们,与云思远对视在了一处。
“朕何时自欺欺人过?”云思远顿了一下,面露微笑。
“不管我到底像不像兰晔皇后,我都不可能成为她。”我一字一顿地冷声道。
“你当然不可能成为她,你只是封子瑜而已。”他在我话音未落时便接过话去。
“既然你早就明白,那你现在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我见他答得坦然,禁不住大声道。
“就是因为朕明白了,所以朕才要你回来。”云思远看着我,眼中突然多了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子瑜,若你不想见他们做无谓的牺牲,那就跟我走。”
沈雨枫在云思远说这番话时,已然迈开步子朝我走来,但没走几步就被北辰枫拦住了。
“小沈,朋友妻不可欺啊!”北辰枫苦笑一声。
“她是你的妻?”沈雨枫看着他,语气冷静。
“自然不是,但……”北辰枫愣了一下,刚要解释,却被对方瞬间打断了话语。
“我和天雪魏不是朋友,而且我只是遵命行事。”沈雨枫说着便将手搭在了腰间,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佩剑。
“风雅都带上了……”北辰枫看见他腰间的剑,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愁苦”来形容了,“小沈,难道你这次真想给我挖一座坟?”
“你可以退开一边。”长剑缓缓出鞘,风雅剑如其名,剑身泛出的蓝光竟隐隐透出一种沉寂的优雅。
“待到小魏回来,我就得被他打死。”北辰枫翻手,蝉翼刀霎时冷光划过。
“你凭什么以为天雪魏还活着?”沈雨枫呼出一口气,杀意渐渐浸染他的眸子。
“就凭他还没有见到子瑜。”北辰枫将蝉翼刀举到面前,苦笑亦慢慢敛去,“为了喝这杯喜酒,我不能死。当然,我也不希望看见你死。”
“听天由命吧。”
沈雨枫话音未落,身形便骤然一闪,下一刻,蝉翼刀便与风雅剑撞在一起,火光四溅。紧接着,其他人也厮杀到了一起。
“雨殇,带瑜儿他们先走!”二哥一面与人交手,一面分神朝我们这边吼道,一不留神肩膀便中了一剑。
“二哥,要走一起走!”我闻言立刻急声道。这次不比以往,若我逃脱,他们真的可能在劫难逃。
“瑜儿,不要任性!”这时,大哥竟也抽空喊了一句。
“瑟瑟,你和四姐一起走。”洛天锦杀开一条血路冲到瑟瑟身边,看着她沉声道。
“我不走!”瑟瑟瞪他一眼,与他后背相抵共同对敌。
“封子瑜,你真要见他们玉石俱焚?”云思远透过重重厮杀看着我,表情平静。
“云思远,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挣扎着想从墨雨殇怀里起身,却被他用力扣住没能起来。
“瑜儿,不要冲动!”墨雨殇这么说时,已经起身将我打横抱在了怀里。
“用他们所有人的命换你的自由,你忍心吗?”云思远的表情不变,继续说道。
我猛地扭头,就见纳兰白衣上已经沾了血迹,二哥肩上和后背道道伤口触目惊心,大哥发冠被打落长发飘散,还有风琦玉、洛天锦、段青纹、瑟瑟和秦无素,还有正与沈雨枫酣战的北辰枫。
“封子瑜,你舍得吗?”云思远再次开口。
我猛地闭上了眼睛。近在咫尺,是的,我感觉到他近在咫尺。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可是我的感觉告诉我,他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可是天雪魏,这一次我却依然见不到你,但我想你一定可以感受得到,甚至看得到我还活着。这一次,你会知道我在哪里,天雪魏,你要来找我,我等着你。
缓缓睁开眼睛,我慢慢抬头,对上了那双一直看着我的眸子。
“让他们住手。”我看着云思远,一字一顿。
“枫。”云思远低唤一声,沈雨枫与聿枫楼的众人瞬间便撤出了战团。
压力顿消时,风琦玉竟不支倒地。
“阿玉!”我见状不由惊呼一声,离他最近的秦无素连忙飞掠过去将他扶起,并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
“子瑜,朕相信你不会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云思远说这话时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正因自然,才更加可怕。
“我现在走不动。”我不接他的话,继续道。
“枫,烦你将封小姐抱过来。”云思远立即看向了立在身旁的沈雨枫。
沈雨枫大步走过来,墨雨殇却是满怀敌意地退了一步。
“瑜儿,你不能跟他们走!”墨雨殇低声在我耳边道,语气焦灼。
“那你要让我看着你们死?”我抬头看墨雨殇,扯了下嘴角。
“四姐,我们即便死,也不准他们带你走!”瑟瑟含着泪冲过来抱住我,扭头瞪向了已经走到眼前的沈雨枫。
“瑟瑟,我会回来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有些心疼地轻声道。
“四姐!”瑟瑟再次看我,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瑜儿,你怎么这么傻?”二哥看着我,禁不住狠狠一脚踩碎了地上的石块。
“兄长们、瑟瑟,还有大家……封子瑜谢过你们,谢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像是在微笑,“云思远有一点说对了,我的确不舍得你们为我去死。”
“子瑜!”纳兰忍不住唤了一声,却在下一刻咳出了血。
“墨楼主。”沈雨枫看着墨雨殇,眼神平静。
墨雨殇亦看着他,却迟迟没有将我递出去。
“墨雨殇。”直到我轻轻喊了一声,他才将我递到了沈雨枫怀里。
秦无素见状就要冲过来,却被段青纹一把抓住,摇了摇头。我朝段青纹感激地笑了笑,然后刻意不看秦无素已然红了的眼眶。
“诸位,你们可以离开了。”云思远自始至终都没有下马,他就这样骑在马背上俯视着众人。
沈雨枫抱着我转过身,我正要闭眼,却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这声音……花魅语?我挣扎着扭头看去,就见花魅语竟然在天逸恒面前捂着脖子缓缓倒了下去。
“求……你们……”她艰难地抬起脖子看向我们,发现我在看她时,就像是看见了仅存的希望,“别……别让他们……带走天……只有……只有他才……宫主……在……”她的咽喉已被割裂,她说每一句话时,指缝里都有鲜血流出。
听见她的话,我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我猛地看向云思远,就见他也沉下了脸色。
“墨雨殇,你们……”我刚想说话,就被沈雨枫一把捂住了嘴。
“子瑜,剩下的事就不是你该担心的了。”云思远朝我笑了笑,勒马转身,沈雨枫亦抱着我跟上去。
“唔……唔唔……”我拼命挣扎,却根本挣不开沈雨枫的钳制,反倒扯动了一直被药物压制住的内伤,一瞬间我浑身冰冷,连呼出的气都冷得刺骨。
沈雨枫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我看见他立刻抬头,似乎对云思远说了些什么,可是我无论怎么使劲都听不清,因为突然袭来的困意已经逐渐蚕食了我的意识。
“封子瑜,别睡!”隐约间,我听见云思远这么喊着。
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我要见天雪魏。对,见天雪魏,我这么千辛万苦地赶来七夜谷,就是为了再次见到天雪魏。
“封子瑜!”
我想再次见到他那双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光彩的琥珀眸子。
“封子瑜,你醒醒!”
我想再次见到他那头霜白如雪却犹如丝缎的长发。
“封子瑜,朕命令你不准睡!”
我想再次见到他亲昵地环抱着我,笑着对我说,他愿意带着他的所有美人嫁给我。
“封子瑜!”
天雪魏,我想等我醒来的时候,你可以……在我身边……
猛地睁眼,我以为自己只是又做了一场梦,可身体却是冷得麻木,我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手脚的存在,尝试着动动手指,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谁……有谁……”我慌了,张口时竟发现连舌头都不太利索。
“小姐,你终于醒了!”就在这时,推门的声音过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嚷了起来。
“绿……绮?”我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
“小姐,我这就去叫陛下……哎,小姐,你看我!”绿绮一阵慌乱后刚要往外跑,却猛地一拍脑门回转身来,待垫好靠背扶我慢慢靠坐妥当后,才再次往外跑去。
目送那抹翠绿消失在门口,我哭笑不得之余又开始尝试活动手指,却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似乎这具身体早已冻得僵硬麻木,了无生机。可是……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为什么我还可以醒过来呢?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听见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抬眼看去,一身黄袍、头戴金冠的云思远,和一身海棠紫八幅罗裙的云思雪刚好迈进了门。
“姐姐!”云思雪抬眼一见到我,便小跑着到了我的床边。
“雪儿。”我费力地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却觉得整张脸都僵硬无比。
“你……终于醒了。”云思远亦随着她快步走到了我的床边,却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雪儿,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我瞥云思远一眼,继续看向了云思雪。
云思雪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云思远,见云思远微微点头后,才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我,“姐姐,其实……”她开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缓缓道来。
原来,当日我于七夜谷晕厥之后,云思远便与沈雨枫迅速离开,将我送到了随行御医处。可御医无论如何都诊不出我的伤情,只得开了些性热的珍贵药材,让我先服着中和体内寒气。后来云思远折返京城,一路上我竟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随行众人都以为我命不久矣,我却凭着这吊着的一口气回到了宫中,但无论怎样就是不清醒。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所有人都觉得我绝无再醒的可能,云思远却怎样都不相信。他每天都会抽空来看我,哪怕只是一眼。
“雪儿,今天是几月几日?”不想再听云思雪说云思远的事,我打断了她的话。
云思雪愣了一下,继而答道:“今天是十二月初八,已经到腊八节了。”
“我竟然……昏睡了四个多月?”仔细想了想时间,我不禁惊骇不已。
“姐姐,不然大家怎么都会认定你醒不过来了呢?”云思雪苦笑一声,似是感慨我的后知后觉。
我呆了半晌,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天逸恒……你们抓到天逸恒了吗?他说出天雪魏在哪里了吗?”
云思远听见这句话后,表情立时沉了下来,云思雪亦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姐姐……你刚刚醒来,还是再多休息一下吧。”见云思远沉默不语,云思雪连忙打圆场。
“我只想知道,你们抓到天逸恒没有?”我看着云思远,不依不饶。
“墨重渊与顾飞琼突然出现搅了局,天逸恒被墨雨殇等人趁乱劫走了。”云思远的表情很难看,但他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将话说出口来。
我闻言,立时松了口气。
云思远终于忍不住转身拂袖而去,云思雪看着他张了张口,却未能发出一语。
“对了雪儿,阿月怎么样了?”我根本不想管云思远会怎样,但他这一走,却让我想起了松离月,不知自上次受伤后,她现在怎么样了。
“阿月?”云思雪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似是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就是离妃。”见她如此表情,我就知道她并不清楚松离月的名字,于是连忙补充道。
“姐姐,你是说离贵妃吗?”云思雪恍然,笑着道,“离妃自上次挺身而出保护皇兄后便被皇兄重待,现在已是离贵妃了。”
“这就好……”我虽不知云思远对她的态度有无改变,但这至少说明云思远已经将她放在心上了,“对了,她上次受的伤应该也无大碍吧?”
“姐姐,现在你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呀!”云思雪闻言似是哭笑不得,她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后面露忧色,“从我们进来到现在为止,你都未曾动作过,莫不是……”
“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睡得太久的缘故,我现在浑身上下的确毫无知觉。”知道她想说什么,我干脆先替她将话说完了。
“姐姐,你怎么不早说?绿绮,快传御医!”云思雪听到我的话后,神色立刻就变了,此时她看我的眼神介于责备和担忧之间,“我的封姐姐啊,这是能够冷静看待的事情吗?苍冰诀有多厉害我们都不知道,要是万一……”
“万一我真的无法痊愈,你可否向云思远求个情送我出宫回家?”现在我也懒得同云思远讲究礼仪尊卑了,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用再顾忌什么。
“姐姐不要多想,你一定可以痊愈的,之前的失明不也好了吗?”云思雪被我这句话噎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接了句话安慰道。
“雪儿,我只说要是真的如此,你……能不能帮我回家?”我看着她,再次问了刚刚那个问题。
云思雪沉默,半天没有说话。
“算了,我也不能勉强你。”轻笑一声,我闭上了眼睛。
“姐姐,皇兄他……是真的喜欢你。”黑暗中,云思雪带着叹息的声音轻轻响起。
“雪儿,他有应该喜欢的人,但那个人绝对不是我。”我沉声回道。
“可你们其实很般配啊!”云思雪的语气有点急了。
“雪儿,”我半睁开眼睛看向她,微微勾起嘴角,“我真的这么像兰晔皇后?”
云思雪的表情立时僵住,“你……”过了许久,云思雪才艰难地再次开口,“你已经……知道了?”
“你会这么帮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笑意更甚,眼神却是极冷。
“姐姐,我没有,我是真的……”云思雪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怒意,急忙想要辩解。
“雪儿,我累了。”我闭上眼睛,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