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弓没有打开那只盒子,他将其放在为母亲建造的神龛之旁,又多了一份对亲人的牵挂。
回到社院,看他伤感的神情,原本还想询问长弓有什么艳遇故事的少年,也顿时没了兴致。终于,折腾了大半日的社院也渐渐沉寂下来,大家高高兴兴各自散去,却并没有多少人敢于打扰这位神色黯然的少年。
长弓很不喜欢这种离别的感觉,却也无可奈何。他没有将这伤感与朋友们分享,而是默默伴随大家,向家中行去。家,是长弓遇到这种情绪最好的避难所。似乎只有躺在家中那张小床之上,才能让这些伤感快速治愈。
长弓不知道,就连柳楼主也没有发现,在御凤楼不远处,一个高大人武者藏身于暗处,目视着那五彩光华的消逝,虎目蕴泪,却紧闭着坚毅的嘴唇,始终保持着挺拔之态。自然,这个高大的男子,就是长弓的舅舅叶若轩。他早就知道柳茹蓉要走,这些天更是四处帮她寻找灵石,这最后一颗找到后,他没有去亲自去送,而是交给了另外一位朋友。随后,他就一直隐身在这里,静静守候,也只能静静守候。
家里很温暖,风青羽早就备下了一顿丰盛晚餐,似是知道长弓要得胜归来一般,这让长弓对父亲再次刮目相看。父亲虽然不是武者,却好像有未卜先知之能,连自己回家的时刻都掐算的极为准确,这最后一道菜,竟然是长弓进门后,才被风青羽端上饭桌。
“我从你木叔那里要了些静心灵果汁,虽然是猎族,但在你还未到成年礼前,我还是不会纵容你饮酒。今天就以这饮品作酒,庆贺你得胜归来吧。”风青羽面露微笑,似是丝毫没有觉察长弓伤感的眼神一般。
“嗯,对啦!要是能让你舅舅也来就好了,我们一起庆祝,可能更热闹!”风青羽继续主动说话,真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有其他目的,今晚的话明显变多了不少。
“青羽,谁说我不在,我可是带了不少火烧天来,我们喝上一杯吧!”院子中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笑声,声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已来到了这对父子面前。
叶若轩来到房中,丝毫不客气,拽过一个石墩就坐了下来。长弓一直奇怪家中为何放着这只粗糙的石墩,此刻方才明白,原来这是舅舅的专座。
“大哥,你老了不少啊!”风青羽热泪盈眶。
“你岂不一样,长弓都这么高了,我们还能不老么?”叶若轩洒脱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巨大的酒瓮,再拿出两只硕大酒杯,“咣咣”便将那散发着浓郁芬芳的火烧天满满倒上。
“大哥,我们一起,先祝贺长弓大比登顶吧!”风青羽豪放一笑道。
“对对,这个臭小子,竟然把舅舅的纪录给打破了,真是让我很没面子啊!还想保留上几十年呢!”叶阁主溺爱的按了按长弓的脑袋,说道。
“舅舅,当年那位登上九层的少年,原来是你!”长弓奇道。
“当然,要不然你觉得会是谁,除了我们叶家血脉,谁还有这个本事。”叶若轩自豪无比。
“大哥,我们风家人是没有练武,只要练武,就不比你们叶家差,嘿嘿!”风青羽显得十分狡黠,与平日里那付严肃的模样完全不同,长弓突然有些不太适应,但心中的伤感却明显好了许多。
“没错!我们风家自然比叶家要强!”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喝彩,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昂然走了进来。
“青羽,欢迎我这个老家伙么?”风百龄根本不理眼睛瞪的老大的叶若轩,手中拎着一个小小酒坛,笑眯眯问道。在他的身后,一个动人的身影也跟了进来。
“风百龄!”叶若轩正想发怒,见到那位漂亮的长老,立刻又憋了回去。
“青羽,我也想来看看,可以么?”若菲长老杏目含春,粉面绯红,俏生生站在那里,如同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
“哈哈,欢迎欢迎,正担心饭菜太多,会浪费呢!”风青羽爽朗一笑,立时起身欢迎。
“青羽哥,不急不急,还有我们呢?”大家还未落座,门外又传来一道宏亮的声音,却是一位大家早就熟悉的妇人。风青羽连忙跑出门去,却见田熊一大家子满满登登站在了院子之中,田熊的母亲更是扛着一只已烤的熟透,喷香扑鼻的巨大的红尾麋鹿,神色激动地望着这座曾经异常熟悉的阁楼。
“柔姐,你们一家也来啦!”看到这位高大的猎族妇人,风青羽突然俊面一红,和声问道。父亲这番变化,让长弓十分好奇。
“今夜四星同聚,光华缭绕,正是把酒观星的最好时机,你那间小餐厅怕是装不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吧,还是在这院中大宴宾朋如何?”田老呵呵一笑,出言建议。
“正是,正是,就按田叔说的办。”风青羽立刻同意,神色十分激动。多少年了,自己刻意封闭自己,但大家却一刻也未曾忘记他,这份情谊何等可贵?
在长弓家的小院中布置宴席,根本没用费什么力气,田熊闷声不吭,早就把长弓兄妹野营的那些家伙式儿全部摆了出来,那张海婉儿提供的巨大餐桌,就是再来上十人,也没任何问题。
在那餐桌上摆满各色早就烤好的美食,再将室内那桌精美菜肴一一摆到桌上,众人便热热闹闹地坐在了桌旁。
“青羽,你的儿子可是人中豪杰,怎么能让他喝这东西,还是喝我的火烧天吧!”田老笑道。
“田老鬼,你那火烧天怎么好意思拿出手,先尝尝我的海云飞如何。”风百龄得意的举着手的小酒坛。
“海云飞,你这老家伙真舍得!”田老眼睛晶亮,显然知道这“海云飞”的珍贵。
“这有什么,十多年没有聚在一起,好不容易有些机会,我还会再意这小小一坛百年陈酿么?”风百龄有些激动。
“舅父,谢谢!”风青羽突然有些哽咽。
“青羽,今天是长弓大喜之日,我这老家伙可是沾光了。今日必须在你这儿不醉不归。哈哈”风长老大笑起来,对这声舅父很是满意。
“啊?!风长老跟你是亲戚,难怪对你那么好!”田熊在长弓耳边叫道。
“这——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风长老对我们都不错,你可不能瞎说啊!”长弓也很激动,家中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如此多的亲人朋友聚在一起,真得很开心。
田双儿依旧文文静静坐在长弓身旁,竟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默看着长弓越来越欢乐的表情,原本有些黯然的脸色竟然也渐渐好了起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也不知想些什么?
在宴席上最为兴奋的,当属田熊的母亲和那位叶阁主,两人如同回到少年时代的孩子,起初是兴高采烈地海聊海吃,最后竟然斗起酒来,几大瓮火烧天灌下去,两人竟然都跟没事儿人一般,要不是风青羽劝阻,两人还不知要糟蹋多少酒水。
一场热闹的宴会,哪里与观星相关。大家传递着欣喜与兴奋,回忆着过去的时光,眼中不时流露出对往事的怀念,和对某人的牵挂,却并没有提起。
长弓明白,大家在回避着一个话题,这就是他的母亲。虽然大家不说,但长弓却可以从大家的身上感受到,他的母亲才是真正将这一群性格各异的人聚焦在一起的中心,之所以大家多年没有欢聚一堂,恐怕与此关系密切。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终于一众宾客纷纷面露酡红,告辞而去,田熊更是将院子中的一片狼籍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才随着父母依依不舍地离去。
望着大家离去的背影,风青羽回身对长弓说道:“你要记住,大家是因你而来!有时候离别只是一次新的开始,用不着太过介怀。还有,将来不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都不要将情绪写在脸上,男儿的心中如果容不下些风浪,又能走出多远呢?你的路在你的脚下,如何去走,你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品味着父亲的话,长弓半晌没有移动过地方,是啊,今天本来是件高兴的事情,可因为自己那情绪低落的样子,让全社院的欢庆也似乎匆匆结束。这样就算是真性情么?还是应该将那伤感压在心中,等到自己一个人时,再好好调整修复呢?“唉,成长,真的不易啊!”长弓摇了摇头,叹息道。
“主人,七魄之悲、七魄之喜,你似乎有所成长了,没有烦忧如何立魄,不能立魄,如何塑魂。你也不用太过多虑。本来万事万物,正反相左,正反相生,这好坏善恶全系一念。这一念是自己修来的,可不会凭空出现。”小铭的童音传来,似乎是报告好消息,却又是传经诵道。但这番话还是有了作用,长弓突然若有所悟。原本混乱的思绪竟渐渐平复下来。那颗强者之心再次强烈的跳动。
“接下来,该是与独孤炙的剑势对决了吧!”长弓眼神愈发坚定沉着起来,仰望星空,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