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句话改变了寨子里的战争进程。我们从冷兵器时代进化到热兵器时代了。我突然又找到了当中心人物的感觉。
阿良阿生又来到屋后喊我,晶晶!我们来和你玩啦。我就打开后窗冲他们笑着说,来吧。
我家院子是一片平整的水泥地。这块水泥地在寨子里是很少见的,加上我家总共只有两家有水泥院子。别人家的院子一到下雨天就都是泥泞,几乎成了水塘,而我家不会。下雨的时候我还能趴在窗子上看雨像一颗颗小炮弹一样炸在水泥地上,其他人的院子估计就只能看雨水和泥土堆积成一片沼泽了。
我在水泥地的院子里准备了好些工具。上次我说了玩枪的才是英雄,可问题是大家都没枪。我倒是有几把塑料玩具枪,可只有我有而其他人没有,这个热兵器的梦想就是一个笑话。于是我想了想,决定带领大家动手造枪。毛主席不是说了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虽然阿生搞不清毛主席和******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有很多关于枪械的书,上面都有精美的插图。我们造枪的第一步都是按照书上的样子把枪弄出来,至于子弹啥的,那是之后的事,先拥有枪再说以后的事。我把家里的几把雨伞给拆了,把伞柄截断,长短不一,这就是不同型号的枪管,而枪身基本都是木头的。
阿良阿生在我的指挥下削木头,有手枪枪身的,有步枪枪身的,而高技术含量的比如打磨枪管这类事只能由我来。对于造枪这种事,阿生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整个过程他都是高度兴奋的,以致我怀疑如果真是枪的话保不准他能走火把自己给崩了。与阿生相反,阿良很沉稳,有几次还问我是否能成功。我不喜欢这种问话,这明显就是在怀疑我的能力。我就没说什么,而是把打磨枪管等技术类的活做得更加出色。
第一把枪在我们的期待下成型了。外形与书上的相距甚远,虽然我们严格地按照那个样子做了,可出来的样子却变成了鸟枪。而我本意是想做一把AK47的。不管了,鸟枪就鸟枪吧,毕竟这种高技术含量的活不是个小工程。
我和阿良阿生兴奋地期待第一把枪的试验。我们把从鞭炮里拆下的火药灌进枪管里,使劲用铁条把火药压紧。这把枪的发火装置是从打火机上拆下的火石系统,而扳机是靠两根弹簧支撑的,原理有点复杂,而我们把它简单化了。毕竟再复杂下去我们就看不懂也弄不成了。第一枪自然由我来开。一切准备就绪后,我学着电视里解放军的样子把枪托顶在肩头,闭一只眼瞄准,然后无比激动地扣下了扳机。
枪发出了轰的一声,而不是我想象中的清脆的一声“啪”。随着这声沉闷的枪声,我眼前一片黑雾忽地升腾,黑雾里有星星点点的火花飞舞。阿良阿生捂着耳朵就蹲了下去。待黑雾散尽,我看到被炸开了的枪管。
这试验似乎是失败的。阿良阿生有点失望。他们原以为我们会造出冲锋枪的。
药上多了。我马上给出了结论。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火药灌得太多,但枪管被炸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
我们还造吗?阿良小心翼翼地问。
造!为什么不造?你还想拿木棒跟二不他们打啊?我毫不留情地揭了阿良的伤疤。
阿良不说话,走到一边又开始削木头。阿生也走了过去。
我仔细琢磨着失败的原因,已至几天内几乎茶不思饭不想,妈妈还以为我生病了。
自然我琢磨不出什么来,只好决定减少火药的灌入量。我当然不用这种鸟枪,我自己有“正规”的塑料枪,能连续打子弹的,虽然子弹也是塑料,并不能有自制枪那种震撼的效果,但也要为我方参战人员安全考虑啊。不要枪没打着别人反把自己给崩了。
接下来的试验是成功的。枪终于不炸枪管了。我们很顺利就造出了长短不一的六杆枪。那几天妈妈一直在为家里的伞揪心,她始终弄不明白伞都丢哪儿去了。我把枪藏得很严实,她也就不知道伞都被我给拆了,伞柄都成了枪管。
我们重新召集了阿良的部属,加上我们三个总共有八个人,我不用这种枪,但还是有一个没有拿枪的资格,于是没枪的就成了我们队伍里的长武器士兵。考虑到枪打完一发还要装火药,而对方是不会有时间让我们装火药的,我就建议大家要刀枪结合,还教给他们一个战法:第一轮三个人放枪,放完后冲出去拿刀砍,然后第二轮三个人放枪,最后大伙冲过去。这真是我的天才战法啊。
晶晶,要不你当军师吧。阿生建议。我想了想说,好!我就是军师吧,将军还是阿良。阿良表示没意见,其他人也表示没意见,于是我们的新部队诞生了。我们腰间别着枪,手里拿着木刀在寨子里雄赳赳走着的时候,我有一种错觉,以为我们即将攻城掠地。
阿良派阿生去给二不他们下战书,但不能说我们有枪,二不他们果然爽快应战了。
我们带着人到了草地里,远远就望见二不他们的旗帜在风里飘摇,而且人数还增加了,应该有十多个。我们队伍里有些人似乎有点怕了,我就冲他们说,搞死他们吧!我们有枪!阿良也说,这回弄死他们!我们边互相鼓劲边昂着头往阵地走去。
你们能赢吗?二勇站在一个土堆上冲我们喊。
弄死你们!我们队伍里一个愣头青突然喊了这么一句。这实在不是一句明智的话,我们虽然打仗,但都是游戏,下了战场就不伤和气的,他这句火药味十足的话一开始就把游戏变味了,似乎真的成了生死大战。
二不那边果然气氛就不一样了,拿着长武器的马上都站了起来,挑衅地对我们挥动着各种大刀长矛,嘴里还呜呜喊着。
阿良脸色凝重,似乎他也觉得这战斗有些重要了。
怎么打?阿良问我。我认真看了一下对面,他们就是一伙人聚在一堆,我就说把我们的人排成两排,三个人一排,我和阿良在最后。这样对比起来,我们就成了剿匪的正规军了。
二不那边喊了一声,开始了不?阿良也大声喊一声,来吧!
于是,属于我们的战争开始了。
我从腰间拔出自己的枪,朝天啪啪打了两发,大喊着,冲啊!同志们!把敌人消灭干净!我方人员在我的示意下纷纷拔出了枪。这招让对面举着木刀哇哇叫的敌人不知所措,他们冲到半路就放缓了速度,而且似乎还畏缩不前。
阿生兴奋了,他大叫大喊地带领第一排的人迅速冲过去,到了距离敌人不远的地方喊了一声“一百!”。这是我们喊“预备”的意思,我们这儿的人都把预备喊成一百。随着一百的喊声,三杆枪同时开火,随后这块见证了我们无数冷兵器战争的草地第一次看到了硝烟。二不他们也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硝烟,然后他们就被吓傻了。
阿生像一头兴奋的小兽把枪一扔就扑了过去,抽出木刀啊啊叫着四处追赶。二不的先头部队马上就散了,我又大喊一声,同志们!冲啊!第二排枪手又冲了过去。这回第二排的人直扑二不二勇所在的土堆,土堆边的人看到我们举着枪冲过来马上四散逃开,等放枪的时候就只剩二不了。
轰!三杆枪同时开火。等黑雾散尽,我们就看到了跌坐在土堆上的二不,一脸哭丧,肯定是被吓哭了,但又不敢哭。他怕丢脸。
这次战争就这样在敌人的失魂落魄里顺利结束了。我们凭借着枪取得了胜利。阿生押着二不在草地里像上次二不他们押解阿良一样转圈,二不的下属远远望着我们仿佛在看着外星人。
当然,这次的战争也有遗憾,那就是我们都没能动手砍人。不过都用枪了,还砍人就太野蛮了。
这次的胜利让我无比惬意,我在寨子里小孩们眼中又成了神一般存在的人物。我躺在取得胜利的草地上,嘴里咬着一棵草根,甜丝丝的汁液渗过我的牙齿,直灌进心里。阿良阿生也躺在我身边,我们三个并排躺着,望着白云朵朵的蓝天突然一起大笑。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二不他们就在我们的笑声里走远,不用抬头我都能想到他们狼狈的样子,我还仿佛看到了他们像电影里被解放军打败的国民党一样互相搀扶着在硝烟里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