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皇帝李权推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一阵湿热的毒气扑鼻而来,他下意识地躲过,定睛一看,自家二儿子正在和司空玄琼下棋。他们的身边是一圈白玉栏杆,中间围着一块纯金地雕。
李权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这精美的地雕只是为了掩盖下面的万生池,更想不到,自己的小儿子正在这个被遮住的万生池里。
他只是一皱眉:“子安,你府里怎么净是这种难闻的味道?”
李子安和司空玄琼连忙跪下行礼:“回父皇的话,这几日天气湿冷,难免有些湿气凝结,造成府中一片乌烟瘴气。父皇龙体要紧,要不随儿臣到屋外走走?”
“那倒是不必了。”李权摆摆手,又问,“你九弟呢?”
“九弟?”李子安立刻变成一张疑惑的脸,“九弟不是在父皇宫里吗?”
李权随即一惊:“怎么会,子逍早就出宫了。朕刚才还看到子逍的侍卫墨林生还在门外的。”
李子安暗暗咬牙。那家伙不是说自己没带侍卫么?那这个阿生是哪里跑出来的!
司空玄琼也换上一副焦急的脸:“那逍遥王一定是出事了。陛下,要不我们去找找?”
这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唱的可真默契。这两位的演技也是了得啊。
就在李权还感慨着兄弟情深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响声爆发出来,纯金地雕直接凿出一个窟窿。一片混沌之中,李子逍肃然伫立在一只五米长的大黑蛇身上,衣衫完整,只是发型略有凌乱,但丝毫没有影响,反倒增添了几分潇洒。
“宁王兄倒也是机警过人,随机应变的能力见长了啊。”李子逍面色冷峻,眼眸中闪烁着杀人的光。
李子安看着全身上下都十分完好的李子逍,瞠目结舌,听着他的冷嘲热讽,更是吓出了一身汗。
司空玄琼见主子被吓住了,咬着牙关上前一步:“逍遥王不知踪迹,与宁王殿下有何关系?”
李子逍轻蔑地瞟了司空玄琼一眼,淡淡地说:“我没和你讲话。地位低的人可以自觉地退下了。”
“你!”司空玄琼愤怒地一挥手,一道灵力正要出手,却看到李子逍脚下的大黑蛇正冲着自己吐了吐蛇信子,一股恶心的气息伴着血腥味飘来,司空玄琼感觉一口呕吐物正要喷涌而出,连忙转过视线摒住呼吸,不甘地将灵力收回。
李子逍跃下大蛇,上前一步,直接将李子安从地上揪起来:“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宁王兄将我带到池边,还要将我推入这万生池中!”
“你血口喷人,本王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么?你就是想陷害本王!”李子安立刻矢口不认。
“哦,我陷害你?”李子逍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我一个从小没学过灵术的人,面对你们两个九品灵者,有陷害的资本么?”
李子安正惊恐着,听了这一句话,像是找到了反击的借口,直接跪趴到李权脚下,哭诉:“父皇,这李子逍胆大包天,藏着惊天的灵术却不告知我们,如今又在这里骗父皇,父皇千万不要信啊!儿臣之前用尽全部灵力想要动他一下,他却好端端的,这说明,他一定是一个有灵力的人!”
“哼,宁王兄也是不打自招。你没事动我做什么?”李子逍望着李子安越发惨白的脸,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我毫发无伤,那是因为这个——”他将袖管里的一个小瓶子拿出来,对众人说:“我虽不会灵力,但还是会保护自己的。这瓶定灵丹,可以抵挡九品的伤害。要不是有这枚丹药,我早就魂飞魄散了吧。”
“什……么?”李子安彻底懵了。如果他知道李子逍从头到尾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使用灵术,肯定会出现和司空玄琼遇到血一样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子安,你给朕解释清楚!”李权大致听懂了一些,沉下了脸。
“父皇,父皇,儿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九弟要陷害儿臣!儿臣之前从来没有对九弟动过什么心思,请父皇明查啊!”李子安只好死不认账。
“若是宁王兄不愿承认,我这么说下去也是没有用的。父皇,儿臣今天刚到北魏,就在万生池里和蛇蝎关了这么久,儿臣真的累了,儿臣想回府里。”李子逍叹了口气,一脸的深明大义、不愿计较,在李权看来,则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子逍,你别着急,父皇会给你一个说法的。”李权将目光望向李子安,这几年来,他确实很宠这个儿子,却没想到他恃宠而骄。本以为把学士院交给李子逍可以给这二儿子一个警告,却没想到他不但不反思,还疑似做出残害骨肉的事情。虽然李权也不喜欢李子逍,但是为了打压李子安的气焰,他这次选择站在九儿子这边。于是转身怒斥李子安:“孽障!你恃宠而骄就罢了,还欺压骨肉,你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还是认为你自己已经去朕而代之了,所以无所顾忌?你如此这般歹毒心肠,谁知道哪一天,会把这种伎俩用到朕的头上!”
李子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啊。这些……这些都是司空玄琼给儿臣出的好主意,并非儿臣本人所愿啊!”
一旁不敢出声的司空玄琼听了这话,一个激灵,却看到宁王正在对自己拼命使眼色,只好跪下承认:“臣一时鬼迷心窍,想出这个主意,本是想吓吓逍遥王,却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臣给逍遥王赔罪。望陛下看在逍遥王无碍的份上,放臣一条生路!”
李权望了望眼前跪着的两个人,虽是要打压一下他们,但丝毫没有希望伤害到这两人。毕竟他们都是九品的天才。于是借着这个台阶说:“幸好朕的子逍没出什么大碍,此处先饶你一命。”随后吩咐左右,“传朕旨意,大将军司空玄琼有意谋害皇族,但念在他往日有功,且逍遥王并无大碍,留他一命。革去将军一职,废去一切爵位,流放边塞城,无圣旨不得召回。宁王李子安,听信他人谗言,实属愚昧,禁足府中三个月,不得参与朝政!”
李子逍嘲讽地一笑,他就知道,对宁王肯定是不痛不痒的伤害。不过,他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也不再计较,谢过父皇便离开了。倒是李子安,不但少了一个有力的臂膀,还被勒令禁足,内心对李子逍的痛恨达到极点,却根本没有办法还击,谁让他不能参与朝政了呢。
“等等,”李权突然叫住了李子逍,“子逍,将军一位现已空缺,朕想让你推荐一位。”
李子逍倒是愣了愣,他本来就打算借此机会推一个自己的人上位,只是没想到李权这么早便提出来。看来,李权为了达到打击李子安的效果,还真是牺牲大了。不过,在李权心里,让自己选择总比让另外两个党争的皇子选择要好,毕竟自己刚回京城,没有什么私人力量,选出来的人也会干净一些。
李子逍轻笑,这李权的心思打得好啊。他轻轻一鞠躬:“臣推荐,天峰郡郡王叶景轩,担任护国大将军。”
李权怎会不知道叶景轩?几个月前,派这个小王爷到南昭和亲,没想到他的随从有意刺杀郁皇,郁皇一气之下将叶景轩囚禁。为此事他还十分生气,本来送出去和亲南昭的棋子,就这样废了。
“叶景轩不是被郁皇扣着的么?怎么回来当我护国将军?”李权皱着眉头,不解地问。
“回父皇,儿臣回北魏时,恳求过郁皇,将景轩王爷一起带了回来。”李子逍恭恭敬敬地回答。
那是他将要回北魏的前一天晚上,独自一人找到了天牢中的叶景轩——
“逍遥王为何要到这种寒酸的地方来,也不怕脏了你的眼。”叶景轩倚着破墙,毫无生机。
李子逍示意守卫将牢门打开,斥退左右,又将带来的好酒倒上两杯。叶景轩一把拿起一杯,直接灌下。
李子逍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小王爷,直到一壶酒过半,这才开口:“景轩王爷,这牢中的日子舒服么?”
叶景轩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呵,能舒服吗?你和郁皇,倒是真舒服了。你以为我还没想通?那个行刺的人,是你们早就安排的!哼,两人携手,给我套上行刺的帽子,将我弄到这般田地,你们舒服吗?我就是不明白了,倘若不想和亲,直接拒绝我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联手陷害我?为什么?”
李子逍淡淡地看了眼前这个激动的少年,他和郁冰颜一样大,却那么毫无心机,那么容易激动。说好听点叫单纯,说难听点叫没脑子。李子逍叹了口气:“为什么?因为陛下容不下你。”
“那你呢?逍遥王,我们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你怎么会不顾及情谊陷害我?”
“因为,”李子逍靠近了一些,“我要回北魏。”
叶景轩愣住了,过了半晌才开口,声音已经压低了许多:“你回北魏,做什么?我看郁皇对你也不错,何必回去?回北魏,且不说那偏心老头李权冷落你,你那几个豺狼兄弟也会欺负你的啊。”
李子逍坚定地说:“清君侧。”
叶景轩一吓:“你……要清李权身侧?也就是……宁王、瑾王和晟王?”
李子逍点点头:“是的。我那几个兄弟,私结党争不说,还受贿抢劫,把北魏弄得乌烟瘴气。我实在是不能忍受了!不知道景轩王爷记不记得,当年宁王残害手足,你的表兄,也就是五皇兄极力弹劾,却惨遭被贬。可见,这个北魏朝廷,是多么腐败不堪!”
叶景轩此时也是热血沸腾起来,将酒杯砸在桌上,点头说道:“原来殿下是这般想法,那我叶景轩当年也算是不枉与殿下相交一场!殿下忍辱负重,又有这般心智,定能够为天下之人除害!景轩之前错怪殿下了,还望殿下多多包涵。若是有要用到景轩之处,殿下只管提出,景轩在所不辞!”
李子逍骗了这个赤胆忠心的小王爷,他并不只是想清君侧,而是想……清君。
李子逍对叶景轩说:“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去。”
“什么?”叶景轩惊讶极了,“郁皇怎么可能放我回去,难道……他知道你的计划?”
李子逍不属于任何国度,也不是李权的亲身儿子,他只是奉他主人的命令联手玄风阁对付仇人李权,这些玄风阁都知道。但若是告诉小王爷他为了复仇甚至联系了别的国度的人,这位忠诚的王爷可能会勃然大怒。所以李子逍苦笑一声:“不,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只是不在乎你,你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和作用,她最期望你离她远点。所以,只要我提议,你一定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是呀,她只在乎她的权力。”叶景轩竟然哀伤地叹了口气……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李子逍继续说:“景轩王爷为了北魏也是赤胆忠心,不仅平定了匈奴之乱,还同意和亲。虽然和亲出了一些小差错,但那毕竟是叶景轩的手下出的事。儿臣当时就在现场,可以看出,景轩王爷虽不想背井离乡,但还是愿意为北魏效忠,只是他手下的人不乐意而已,与景轩无关。他在南昭大牢里也度过了一两个月,父皇怎么说也要安抚一下。不如这次将这个职位给他吧,我相信郡王叶景轩的能力,一定担得起这护国大将军的名号。”
李权不由地思索起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