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那时候我八岁,那天我在院子里玩耍了一整天后准备回家吃晚饭,推开门发现家里坐了很多人,爸爸妈妈在交换陈诉,有一个伯伯拍了拍我的背跟我说:“丫丫,去外面玩会再回来。”我看了一眼在场大人们,他们好像在争论什么,表情严肃,没有人注意我,于是我转身又打开了刚关上的门。那天刚刚下过雨,我记的很清楚。我记得在长大的过程中总是有很多人质疑我关于我小时候的记忆,比如我三岁时的溺水,虎口上的伤疤,记忆无法举证,我就是记得,信也好不信也罢。
下过雨的地上有很多小水洼,小朋友的记忆力总是能很快被吸引,比如水洼上漂浮的落叶对我吸引力就特别大,我在落叶上又放上小石子,我假装自己在导演一个故事,小石头都是有生命的,他们都在大海上航行。我还为他们配音,还有音效还有旁白,我都一个人搞定,全情投入其中,直到妈妈站在家里的窗户旁喊我吃饭,我就起身,把刚刚气势磅礴的故事都丢在脑后往家跑。
家里的那些大人们都走了,换来的是桌上正冒着热气的饭菜,爸爸已经坐在桌子前,妈妈端来最后一个菜也坐下了,我把胳膊放在桌子上,观察着今天的饭菜,很平常,没什么特别。大家都沉默不语,然后有个人忽然告诉我了一个消息,我不知道我得到消息的过程是怎样的不知道是爸爸还是妈妈告诉我的,总而言之,就是那顿饭后八岁的我知道我爸爸妈妈离婚了。
你们会问知道的时候你是什么情绪什么表情,有没有痛哭,有没有难过?没有。我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继续吃饭。
我不知道怎么向你们解释我的冷静和沉着,每次碰到失控或者别人认为失控的场面的时候,原来那个聒噪的我会忽然沉默即使无法沉默我也不会太过激动。比如爸爸掐着妈妈脖子的时候,比如爸爸妈妈扭打的时候,我都没有哭瘫在地上。我记的很清楚有一次我推开房门,发现爸爸掐着妈妈的脖子,把妈妈压在床上,我只是关上门走出去,看见门外有个婆婆在扯草,我问那个婆婆:“婆婆,我爸爸妈妈吵起来了怎么办啊?”婆婆说:“没事的,大人都是这样。”然后我就蹲在那里跟婆婆一起扯草,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我就起身往家走去。还是那扇房门,再推开的时候,之前的那一幕已经不见了,爸爸不在了,妈妈在洗衣服,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然后我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八岁那年的一天,有人把我的糖抢走了,不知道是爸爸还是妈妈不知道能怪谁。别人都有的糖我没有了,哭闹没用,也没有犯罪嫌疑人。我肯定不是最惨的所以我不会因为这个觉得自己可怜,但总不是开心的事情。幸福的家庭大都一样,不幸的家庭却各不相同。
我现在想起来,觉得那是我很多糖的其中一颗,我还有很多颗,毕竟以后的日子里我大部分时候还是开心的,但是我的成长路线已经和很多人不一样了,走上了另一条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