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王站在枯萎的花藤下,夜风吹的花藤沙沙作响,也吹起他单薄的衣袍,衣袍迎风猎猎,人却一动不动。
有风的夜无月无星,天地一片黯然。
莫染衣与冷寂是在早晨离去的,现在已经午夜,一天的时间,他无法理解自己的魂不守舍,无数次期望她能忽然出现在面前,带着浅浅又不屑的严肃。
只是从清晨到午间再到傍晚,直到深夜闭门,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时间都干了些什么,絮絮叨叨的谢珠凝被呵退,温婉贴心的曲若烟亦被勒令不得走出卧房半步,整个王府上下都已沉沉陷入寂寂之夜,唯独他一个还站在风中。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那个女人难道有所察觉?她知道自己已堪破她的替嫁身份?
昨日两个人第一次争执,她甩给他一个耳光,而他情急之下居然叫出了她的真名,奇怪的是她当时并未有所反应。慌乱的他违背承诺几乎要再次没入她的身体,最终还是撤离了她身。
之后便一直觉得心中忐忑不安,这是很怪异的事,心怀鬼胎的该是莫染衣,不是他城皓月,反而,他却要为这个真相几乎要暴露出来而感到惧怕。
他怕真相一旦和盘托出,他二人勉强维持的短暂和平局面彻底打破。
他不想亲口听她说,替嫁不过是为了冷寂,对他除了仇恨便没有更多的情感。
终究在离开后心中不安的再次回到废院小屋,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循着声音城皓月看到了莫染衣和熠王见面的整个过程,他先是惊讶于熠王性取向的转变,居然弄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在身边,之后愤怒于熠王被两个侧妃丢在莫染衣身上,莫染衣非但没有抖落他到地上,反而被他紧紧抱在怀中。这一个无心的动作让玥王心中大为光火,若不是不便将自己暴露出来,他肯定早窜出去斥责兄长熠王。
也因为知道莫染衣要去干什么,清晨她不告而别,他并未追究,至少作为男人他该是表现的大度些才对,可是——
——女人!你一去不回吗?你其实听到了那个暴露一切真相的称呼对不对?那些男人,一个又一个都比我重要对不对?也是啊,我是什么人,夺你清白的无赖之徒?虐你心伤的坏蛋,害你失去孩子的魔鬼?之后的委曲求全只是为了冷寂吗?
玥王十分脆弱的胡思乱想,越是乱想心便越是不安宁,整个等待的过程便更加如油锅中煎熬。
不知何时身上多了一个披风,他心头一喜,转身道,“你回来了……”
目光所到之处却全都是失望之情。
送来披风的是王妃曲若烟。
“王爷,寒气太重,你还是回房内等吧——”曲若烟不足两个月身孕,说起话来却已经柔声细语。
“你先回去。”他淡淡道,眼中的喜悦全部被收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漠然。
“王爷,臣妾刚刚觉得肚子有些阵痛……心中好怕……”百炼钢也怕绕指柔,任谁都不能拒绝怀着自己孩子的女人说肚疼。
玥王自然也是,脸上呈现一丝焦虑神色,扶住曲若烟,询问。
曲若烟心中暗暗一笑,明白自己使对了力道,便道,“房内实在清冷的很,臣妾一个人呆着好生害怕……又冷的钻心……”她竭力营造自己楚楚动人的表情。
“吩咐下人再烧起两盆火炭来”玥王心烦意乱,打算先将曲若烟送回房内。
“十夫人她……她不会是离开了吧,不然王爷派人去丞相府将那个冷什么的底细摸清楚,这么凭空冒出一个无缘无故的男人,两人走那么近,真让人费解?”曲若烟看着玥王的表情,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明知道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可能会被这句话打破,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她的话刚好点在玥王的痛上,玥王扶着她腰身的手忽然僵住。
冷然道,“想来本王该是准了你回娘家养胎?”
女子头次怀孕一般还很“小气”,忌讳的人会在前三个月将喜事隐瞒起来,尤其是娘家人更是不便透露。
“不不不,王爷,臣妾还是喜欢王府的饭食和空气……”曲若烟哪里愿意回娘家安胎,一则她不放心玥王对十夫人的牵念之情,二则自己幸运的怀孕完全是一次促进夫妻感情的机会,三则她清楚身边的谢珠凝一直虎视眈眈,还有一个新晋妾室云落,还是未****的黄花闺女对于玥王的诱惑必然存在。就这样想要轻易支开她,完全是不可能之事!
玥王冷哼一声。他自己也无法清楚自己怎么要这么刻薄的面对这个正室,难道仅仅因为她是他赌气娶来的女人吗?
他从不想承认迎娶曲若烟是一件正确的事,可是又不愿推翻自己的选择,因此心中十分纠结,尤其是在明知失去一个孩子后立即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他心中的喜悦很快会被悲凉冲散,千方百计想要再将那些喜气聚拢心头,却都是徒劳。
——莫染衣!你是不是给本王下了盅?为什么?为什么,只是想想你的名字,心中就颤颤的微疼?!
决心不去想她,干脆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披在王妃肩头,揽住她腰道,“本王送你回房休息……”
曲若烟不明就理,心头一暖,眼眶湿湿的,将身体不自觉的向玥王靠近。
她嫁给他之后,从未觉得他像今夜这般温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