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一事后,留下众人唏嘘不已,随着萧清绝和小幽的离去,沿岸百姓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而韩凌霜二人则在翌日清晨拜别杨钟父子后,继续向西行去。
一路之上,二人有意放缓速度,这般走走停停,待到达巴东地区时,已是进入枫红如火的深秋时节。由于三峡水路难行,二人商量一番后,决定改由陆路向北进发。
这一日,二人停船靠岸,买马复行后,途经一座山谷当中,谷里遍种枫树,片片枫叶红似火,将深秋的林子染的尽红。
韩凌霜看着满林的红枫,惊叹道:“云飞你看,这里好美啊!”
王云飞也是点点头,由衷道:“是很美啊,真是难得!”
韩凌霜看了许久,感叹道:“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地方竟能遇见这般美景,真是不枉此行!”
二人这般停了许久后,韩凌霜才续道:“我们继续走吧。”
于是二人复又打马向前,一路向林子里行去,也不知行了多久,在林子深处,靠近水源的地方,一座简陋茅屋显露出来。
一名男子正埋首其中,苦心钻研手中古籍,二人不忍打扰,遂小心勒住马匹,静观等候,这般等了许久之后,那男子这才将头从书中抬了起来,长叹一声,怆然道:“看来也不尽像他人所说那样,人若真有问题,也不尽能从书中得到解答,亏我还百般苦读,真是可笑,真是可笑。”说着将手中古籍一合,起身看了看周围早已红透了的枫林一眼,微微有些萧索,回身往茅屋里走去。
过会之后,又从屋里抱了两坛酒走了出来,行到一座坟墓旁边,将其中一坛埋了下去,他看着那块有些年岁的墓碑许久,幽幽的道:“瑶儿,没想到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你说怕我孤独,会一直陪在我身边,让我每年这个时候都在你坟前埋下一坛酒,这样有你陪着我喝酒,我就不会孤独了,可我已经埋了十八坛了,为什么还会感到独孤,是你失言了么,还是我做的不好?”说着将另一坛酒封撕开,猛灌一口下去。
烈酒入喉,那人情绪不但没有安抚下来,反而越加强烈。
“十八年了啊,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本以为这样做便不会再孤独,可是,可是为什么越是这样,就越是孤独,就越是孤独?”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将手中酒往嘴里猛灌下去。
韩凌霜二人微微对视一眼,心想这人好可怜,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劝慰几句,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随即二人便见一行人骑着快马从谷口方向快速行来,向那男子那边行去。
当先一人白衣白马,风度翩翩,只见他长笑一声,朗声道:“大哥,一年不见,你可还好?”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黑衣蒙面的长发女子,那女子长发飘扬间,英姿飒爽,她也是关心道:“是啊大哥,一年了,你还好吗?”
而在她后面,则又跟着三名男子,其中一人满嘴酒渣胡子,身上一股酒臭味四处飘荡,看样子应该是一个极其好酒之人,另一人一袭劲装,做军士打扮,看样子应该是一名军爷,至于剩下一人倒看不出什么。
一行五人快速行至那男子面前,见那男子正在坟前独饮独醉,皆是急忙下马道:“大哥,你怎么又伤心了?”
那黑衣女子更是一把夺过他手中酒坛,颇有些恨恨的道:“大哥,你……你又犯痴了。”说着又有些心软,“都怪我们不好,是我们晚来了一步。”
那男子本是酒量极好之人,但因为伤心缘故,是以一坛酒尚未喝完,已是醉的不轻,他睁开有些朦胧的双眼,见是她,道:“渊儿,你来啦?”又看向其他几人,道,“二弟四弟五弟六弟,你们都来啦?”
那被称为二弟的白衣男子笑道:“是啊大哥,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我们自然不会忘记,所以,我和三妹四弟五弟六弟,都来了。”其他几人见状都是急忙称是,一时间气氛极为浓烈。
那男子一时受到感染,酒意顿时醒了不少,只见他长叹一声,道:“大哥我又何德何能,竟能让各位兄弟姐妹这般不离不弃,十八年来,你们怕我难过,所以每年总会在这个时候从各地特意赶来陪我,我……”说着一时有些难受。
那女子道:“大哥快别这么说,你忘啦,你说过‘人世难得相逢’,大家相遇也是缘分,更何况我们六人难得志同道合,所以,这酒要喝,也是我们陪大哥一起喝。”说罢将手中酒坛往嘴里倒去,其他四名男子见状齐声道,“对,要喝,也是我们陪大哥一起喝。”于是四人轮流将酒坛接了过去,将里面剩余的酒喝了个精光。
那男子深受众人感染,豪气顿生,一扫之前的颓然之气,只见他大笑一声,道:“好,人世难得相逢,今天,我们便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其余五人齐齐道。
一时间,林子里豪气冲天。
王云飞只觉得这几人好生痛快,不觉深受感染,他平时最为仰慕与敬重的便是这等重情重义江湖侠士,一时间心中竟有了结交之意,于是他悄悄往韩凌霜那边看去,却见少女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众人,似是心中有着疑问般,王云飞正想问上她一句,却听那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喂,那边两个小鬼,偷看人家那么久,也不害臊吗?”
王云飞二人一时有些尴尬,于是策马而出,韩凌霜拱手道:“这位大哥,先前小女子二人路过宝地,为大哥深情所折,一时忘了招呼,若有不当之处,还望见谅。”
那男子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怪罪二人的样子,只见他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既是无心,那也作罢。”
韩凌霜先前已是被这人深情所折,又见他如此大度,不觉心生好感,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些疑问,于是拱手问道:“请问几位大哥大姐,这里可是‘枫林谷’?”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面有讶色,道:“不错,这里正是‘枫林谷’了。”
韩凌霜一喜,忙道:“那这么说来,你们就是‘枫林六子’了?”
“枫林六子”四字一出,几人微微有些动容,那白衣男子笑道:“没错,我们便是‘枫林六子’了,姑娘好眼力。”
心中疑问得到确定,韩凌霜也是极为高兴,当即摆手道:“不敢不敢,‘枫林六子’大名远播,小女子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王云飞见她似乎很是了解的样子,当即偷偷道:“怎么啦,‘枫林六子’名气很大吗?”
韩凌霜道:“那当然了……”见王云飞一副好奇的样子,于是又道,“江湖上人言,‘枫林六子’不管身在何方,处于何种境地,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相约来此相聚,十数年来,从未有人食言,江湖中人敬佩他们重情重义,于是便送了‘枫林六子’的称号。”
王云飞听后当即肃然起敬,一时心中对这几人的敬佩又深了几分,只是那几人本人听完后却是唏嘘不已,世人只知道他们的事迹难得,但其中各种心酸,唯有他们自知,试问十数年来,要坚持完成一个约定,又谈何容易?更何况,他们六人来自天涯海角,又各有其职,所以要真正做到信守承诺,没有大毅力和大勇气,又岂有可能?
只是韩凌霜没经历过,是以也不知道其中滋味,但她见自己说完后几人颇有些感叹,尤其那男子似乎触及伤心往事,一时有些黯然伤神,韩凌霜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怎么啦,是……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那黑衣女子道:“姑娘说的没错,姑娘说的,都是对的。”她也发现众人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急忙道,“来来来,大家都愣在这里做什么,快进屋搬酒去。”
接着又看了韩凌霜二人一眼,笑道:“二位朋友,既然大家有缘相遇,你们要不要过来一起喝酒?”
韩凌霜一笑,与王云飞对视一眼,当即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了。”
于是,二人从马上下来,走了过去,随着他们一起到屋里搬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