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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忻宇在小巷里奔跑着,身后是两名身穿警察制服的警员。两名警员手中拿着警棍,便跑便喊:“别跑,小兔崽子,跑得还挺快!”
刘忻宇从小巷里跑出的刹那,恰好有个女孩子经过巷口。刘忻宇虽然见到了女孩子,但是还是因为躲闪不及,将女孩子撞倒。女孩子被何五洲撞到在地,尽管事情紧急,何五洲还是弯腰问道:“没事吧?”
女孩子摇摇头,说:“没事。”
何五洲见小巷里两位警察已经追进,便不在询问女孩子,向另一条巷子跑去。两名警员追出小巷,左右看了两眼,不见了何五洲,一名警察见女孩子还坐在地上,便问:“看到刚才撞你的那小子往哪儿跑了吗?”
女孩子随手指了个方向,两名警察向女孩子所指的方向跑去。女孩子从地上站起来,整理了几下裙摆,继续向前走着。女孩子来到一处路口,早有一辆汽车停在那里,见女孩子走进,一个中年人从车上下来,为女孩子拉开车门。中年男人说:“小姐,白参谋嘱咐过,说是现在街面上乱得很,学生到处闹游行,警察和很多部门也都在抓人,让我看好你,不要让你到处乱走。”
女孩子道:“小夏昨天没去上课,听老师说她病了,我就是到她家来看看她。”
中年男人道:“这是可不能让白参谋知道了,不然我又要挨骂了。”
女孩子道:“陈副官,你放心吧。你肯开车带我来,我自然不会乱说的。”
汽车缓慢的在街道上行驶,又有个男学生从汽车旁跑过,身后追赶着两名手持警棍的张牙舞爪的警察。女孩子轻蔑地说:“这帮警察,不敢上前线,就只知道在学生面前耍威风。”
陈副官说:“白参谋也很痛恨他们,常说这帮人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女孩子看着街道两侧的人来人往,忽然间觉得肩膀有些痛,想是方才被那个男人撞到了肩膀。白蔓青揉了两下肩膀,陈副官从后视镜内,看到了女孩子揉肩膀的动作。陈副官问:“小姐,怎么了?”
女孩子道:“没事儿,可能是昨晚睡觉落枕了。”
女孩儿道:“陈副官,你不是还要去办事吗?”
陈副官道:“是啊,白参谋吩咐我,将一份文件送到李将军家。”
女孩儿道:“那,你就在路边停车吧,我自己回去也行?”
陈副官道:“送文件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白参谋让我看好你,——要不我开车先送小姐回去?”
女孩儿想了想,说道:“你还是送文件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汽车拐入小巷,又开了一段距离,在一座院门前停下。陈副官将车挺好,回头对女孩儿说:“小姐,你待在车里,不要乱走,我送完文件就出来。”
女孩子点了点头,陈副官拿过副驾驶位置上的一个文件包,拉开车门下车。陈副官来到院门前,按了几下门铃,须叟之后,院门打开,陈副官进了院门。女孩子坐在汽车后座上,百无聊赖的向四周张望着。女孩子看到一个学生摸样的人,向她所在的汽车跑来。女孩子又仔细看了两眼,认出男学生就是方才撞倒她的那人。
何五洲从一条小巷里跑出,身后是两名巡警,向一个巷子里跑了几步,又从巷子里跑出。从巷子里,又追出两名巡警。何五洲跑出巷子,见路边有辆汽车,汽车恰好停在路口,挡住了前往另一条巷子的路。何五洲绕过汽车,刚要跑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上车。”
何五洲回头,见是一个女孩坐在汽车的后座上,同时后座的车门被打开。何五洲一时间没认出女孩子,略一思忖,弯腰跑了两步,上了汽车。
女孩子说:“趴下。”
何五洲依言,弯腰躲在汽车后座里。四名巡警汇聚到路口,左右张望着。警察甲说:“哪儿去了,我明明看到那小子往这方向跑了,怎么到这儿就没了。”
警察乙道:“前面是个死胡同,老张他们从另一个胡同兜过去了。”
警察丙道:“敢往警察身上泼粪,我看这小子是活腻歪了,抓到这小子,我扒了他的皮。”
一个警察注意到汽车,向汽车走来。
女孩子压低了声音,对何五洲说:“待在车里,别出声。”说完话,女孩子拉开车门,下了车。
女孩子挡在汽车前,见警察走进,也不说话。警察走进,问:“方才看到一个男的从这里跑过了吗?”
女孩子又一次随手一指,说:“往那边跑了。”
警察并不相信,打量了几眼女孩子,说:“小姐,耽误警察办案,我可是能抓你的。那小子在街上发传单,造谣、散布党国的谣言。”
女孩子说:“那你们去抓他啊,我方才不是告诉你了吗?他往那个方向跑了。”
警察见吓唬不了女孩子,便说:“小姐,您身后的汽车,能否让我看一下?”
女孩子道:“我家的车,凭什么给你看啊?”
警察向四周看了两眼,见此时并无行人,便瞪着眼说道:“女娃娃,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孩子笑道:“我不喝酒,敬酒也不会喝,罚酒也不会喝。”
警察走进,说:“你让开。”
女孩子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警察见女孩子面容清秀,皮肤白皙,又见左右无人,便也耍起了贫嘴,说道:“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你是谁?你脸上又没写字?”
女孩子道:“我是白参谋的女儿。”
警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说:“这北京城里,别的不多,就当官的多。将军都多了去了,甭说是个参谋了。”
警察向前逼近了一步,女孩子向后退了一步,后背靠在车门上。警察审视着女孩子,女孩子也不甘示弱地瞪着警察。正在二人对峙的时候,院门开了,陈副官从门里走出来。
陈副官喝道:“干什么呢?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副官走到女孩儿身旁,女孩儿说道:“陈副官,这几个警察非说车上有上街发传单的学生,非要搜车。”
陈副官挥手就给了那警察一记耳光,警察道:“你,你怎么打人呢?”
陈副官掏出证件,在警察眼前晃了一下。警察看了一眼证件,对着陈副官立正、敬礼。
陈副官问:“你们是哪个警局的?”
警察道:“西城分局的。”
陈副官想了想,说:“还不去巡街,搁这儿愣着干嘛?挨打没够啊?”
警察道:“我看到那学生,上了这辆车,所以,……能不能?”
陈副官道:“想要搜车是吧?行,没问题,都是为党国效劳的,我应该配合你抓住散布谣言的人。但是搜之前,我可告诉你,这车上有白参谋要呈报上峰的机密文件,要是这机密文件提前泄露了,到时候可就不是抓人那么简单了。”
警察也很识相地说道:“可能是我看错了,那学生可能是往那个方向跑了。”
那警察回到另外三名警察身旁,四个警察低声商量了几句,悻悻地离去。见警察走远,陈副官才上车,将汽车发动。刘忻宇这才从汽车里抬起头来。
陈副官道:“小子,今天你遇见我们小姐,算你运气好。”
刘忻宇对身边的女孩子说:“谢谢你。”
女孩子道:“我也讨厌那帮警察,动不动就打人,抓人。不敢上前线,就知道欺负学生。”
刘忻宇道:“我有几个同学被他们抓了,这班人在抓学生的事情上,可真是够敬业的,追了我几条街,幸亏我跑得快。”
女孩子道:“跑得快也要注意,再撞到人就不好了。”
刘忻宇恍然大悟似地说:“方才撞到的人是你啊?”
女孩子点了点头,之后就羞赧地低下了头。
刘忻宇道:“没事吧?”
女孩子道:“没事。”
刘忻宇道:“那,我除了说谢谢,还要向你赔不是了。”
女孩子说:“我都说了,没事的。”
刘忻宇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打量了两眼女孩子,恰巧女孩子也在觑视着他。刘忻宇冲着女孩子笑笑,女孩子将头扭向一边,刘忻宇看到有两片绯红爬上了女孩子的脸颊。车内一时谁都不再说什么,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隐隐入耳。车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为了打破车内略显尴尬的气氛,刘忻宇玩笑道:“都是英雄救美女,到我这里,变成美女救英雄了。”
陈副官道:“英雄总是有无用武之地的时候。”
刘忻宇听出陈副官的话带着几分挪揄的意味,可也不好说什么,讪笑着说:“英雄在需要英雄出现的时候,才是英雄。”
陈副官道:“你小子废话还真多!你说你们这帮学生,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啊?不好好在学生念书,总上街发什么传单啊?警察不抓你们才怪!我是警察,我也抓你。”
刘忻宇道:“国民政府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学校里的好多同学都在说。为了尽快使民众觉醒过来,学校的很多同学都自发上街,向人们发传单,向人们宣传政策,学校的一些社团……”
陈副官打断刘忻宇的话,冷冷地说:“小兄弟,不要胡说八道,当心也被抓进去。”随后又叹息了一声,说:“一点心机都没有,当心乱说话不仅自己遭遇,很可能还会连累其他人。——你们这帮学生,和那帮警察一样,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天的事,我希望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要到处乱说。或许你说者无意,但却有人听者有心。言多必失,无论什么时候,记住这句话,都对你有好处。”
刘忻宇道:“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健忘,今天的事儿,睡一觉就想不起来了。”
陈副官道:“少和我耍贫嘴,我最烦你们这帮什么都不懂的学生,要不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我就直接把车开警局去了。”刘忻宇看了眼白蔓青,又看了看前面的陈副官,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便不再多说,将头转向一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车内又安静下来,又是刘忻宇打破尴尬的气氛,问:“你救了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女孩子道:“我叫白蔓青,你呢?”
刘忻宇道:“我叫刘忻宇。”
白蔓青道:“我在师范学院,你呢?”
刘忻宇道:“我在……”
还未等刘忻宇把话说完,陈副官便说道:“小姐,白参谋说现在市面上乱得很,共党活动也很猖獗,还有很多不法之徒企图浑水摸鱼,白参谋跟我说让我保护好你。”
刘忻宇听出了陈副官的弦外之音,也不再多问。汽车在一处路口停下,陈副官回头对刘忻宇说:“兄弟,这离那帮警察的管辖范围已经很远了,我就送你到这吧?”
刘忻宇到了谢,从车上下来,目送着汽车离去。刘忻宇记住了车牌号码,思量着就算是不说,我也能找到你。
车上,白蔓青说:“陈副官,我觉得方才那学生,不像是坏人,也不像是共产党。”
陈副官道:“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尽量不要招惹上这些人,一旦军统的人追查起来,会很麻烦,对白参谋也很不利。”
白蔓青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