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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交代

宋永江与贺邵伟及其手下四人共同成立了名叫“永江劳务队”的小队伍,实际上仍是蹲守在劳务市场的揽活工,只不过从以前的一个人,现如今变成了六个人。主要领导就是宋永江。在小吃部与几个人将修烟囱所挣的钱分了之后,宋永江打包了一些好菜带回去,兴冲冲的向着大桥胡同的方向小跑着。这一天中发生的事,着实令他疲惫不堪,但心情复杂的惦念着家里还有个孩子,此时想必也着急的不得了,所以一边加快脚步早点赶回家,一边想着今天的遇到的事,真的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昨天自己还穷困潦倒,今日便怀揣着将近一千元的巨款!在那个年代,百元都可以称得上是大票,何况怀里抱着的是将近一千元的酬劳,此刻他心里也在纳着闷,这老头到底是谁?能拿出这么多钱!道听途说的都称这老头不简单,今日一见,果然不是一般人,不说别的,就老头的言行举止那一招一式,就给人以一种另眼相待的冲动。但此刻也顾不了许多了,如今唯一最想做的便是马上回到家中,儿子见到这些钱,不知道会有多惊讶和高兴。待宋永江来到胡同路口的时候,只见一个青少年模样的孩子正在路口处四周的徘徊着手里抱着一只手电筒,宋永江离很远便认出是儿子宋清,寒风凌冽中却显得那样的孤单与无助,宋永江的心,此刻尽被揉碎了,想起了多年前爱人撒手人寰时的场景,那时的宋清才八岁,宋永江依稀记得怀抱宋清与妻子永远分离时的场景,然而多年过去了,宋清也从小孩子长成个大小伙子,这么多年的苦痛,爷俩是如何熬过来的,种种场景历历在目,不由得宋清双眼湿润了,再也按耐不住的他终于痛快的大喊了一声“宋清”!、

儿子宋清忽听熟悉的声音叫喊着自己,顺势向这方望去,只见那熟悉的身影,正在那方矗立着凝望着自己,宋清当即大喊了一声“爸”!随后父子二人向彼此跑去,宋永江张开大手一把将其搂进怀中,只听得宋清在自己的怀中肆无忌惮的哭嚎。宋永江轻抚着他的头,随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露出笑容说道,走,咱回家。

回到家中,宋清将外衣脱下来挂在墙壁上的挂钩,将桌上的饭菜上扣的盘子拿下来,虽然不是很热了,但存留着余温。宋永江像拿出礼物一般将手里拎着的锅包肉与木须肉晃在宋清的眼前,然后宋清的神情却出乎他的意料,像没看见一样只端着饭碗向里面盛着饭,一言不发,宋永江知道,儿子是在怪自己回来晚了,在发小脾气,尽管如此,宋永江的心里,依然高兴,因为他赚到了一辈子都没赚到这么多的钱。此时想卖个关子,先让宋清吃饱饭在告诉他。宋清头不抬眼不睁的埋头吃饭,宋清见状,将铁饭盒里的锅包肉、木须肉打开,向儿子面前摊开,儿子理也不理,宋永江无奈,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了抽了几口。

宋清扫了父亲一眼,只见父亲掐着烟,翘着两条腿正在微笑的看着自己,宋清脸上一红,便盯向了锅包肉,羞涩的神筷子去夹里面一片片晶莹诱人的锅包肉,咬了一小口,脸上露出了幸福的面容,随后开始大口的狼吞虎咽,宋永江看着儿子的吃相忍不住大笑起来,但随即见儿子这么贪婪的咀嚼着锅包肉和木须肉,自己的心里感到一阵酸楚,巨大的愧疚感充斥着心头,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

次日清晨,宋永江依旧听到了儿子在走廊里做早饭的声音,但却没有向往日一般起身穿衣服,而是依旧躺在被窝里继续睡着。因为想起了昨天老头告诉自己,说今天就不用去劳务市场了,明天上午九点去红星机械厂找他,于是继续蒙头呼睡起来。宋清将早饭做好,又为其打好了洗脸水,但是却没有见父亲出来,奇怪的走进里屋,见到仍在蒙头睡觉的父亲,感到莫名其妙。

宋永江起身靠坐在炕头,身上披着外衣,里面仍是那件挎篮背心,点燃了一支烟掐在指尖,吸了几口周围烟雾缭绕,望着窗外,心里不住的思索着。宋永江将昨天发生的事,如何挣到的钱都和儿子详细的说了,宋清听罢过后,只是说挺好的。他以为儿子会向自己要点什么,无论儿子要自己买什么,都不会反对的成全儿子,令自己出乎意料的是,宋清只是让父亲去卫生所里好好把手包扎一下,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宋永江就这样百无聊赖的在家里蹲守了一天,就像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一样,勉强这一天的时光算是熬过去了,次日早晨宋永江早早起床洗脸,未等到九点,只七点多便又穿上那身大袄狗皮帽子,挎上布兜,直奔红星机械厂而去。来到了工厂大门前,只见到挂了冻霜冷冰的大网门,除此之外空无一人,宋永江在工厂门口徘徊了许久,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进入那扇门,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尽,每次鼓起勇气想进入那扇大门,却又退了回来,就这样的犹豫了快一个小时,这时,门房里走出来一个老同志,手里拎着报纸,胸前挂着一幅老花镜,在大门的里面冲着自己喊道,喂,那人!说你呢。宋永江被这一声呼喊惊呆,那人继续喊道,锅炉房那边有人找你,快去吧!宋永江受宠若惊的“哎”了一声后,将手里那根然一半的烟在鞋底捻灭,随后挎起布兜向昨天那间办公室而去。

来到昨天老头的那件锅炉房办公室,在门口处停留了一下,随后轻轻的敲了敲门,可里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声音,继续敲了敲里面才传出老头那粗狂的声音,净他娘的整景儿,就进来呗!宋永江听罢推开门进的里面,只见老头坐在烧的滚热的炕沿上,端着茶缸子在那吹着茶叶喝。宋永江来到老头身前像木头似的站着等候训示。老头用一种看动物的笑容看着他,觉得挺有意思。宋永江不知该如何是好,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这时才想起来,从布兜里拿出一纸包茶叶,几盒香烟,与一袋炉果,放在桌子上,说道,老哥,昨天的事,你太照顾了,这点心意,请您收下。老头扫了一眼,用指尖挑拨着炉果袋子,随后看了他一眼,露出笑容道,小子,今儿爷们教你第一手活儿!拜佛,得心诚啊!宋永江刚要说话,却被老头打断,小子,我没有挑你的意思,咱爷俩你这就见外了,要是你以后遇见能给你带来富贵的人,记住,别拿小了物趣儿的东西糊弄人,我说的话,你记住就得了,事儿赶事儿,我也不能面面俱到的和你说,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手,日后,慢慢在调教你吧!言归正传,今儿要你来呢,有俩事和你说道说道,你找个凳子坐那,听我跟你叨咕叨咕。

老头把宋永江叫到身前,说是有事相商,不如说是示训,或是教授更为妥帖,老头交代其两桩事,一个是帮助老头把厂子北荒林的几间老房子拆了,那是最早厂房的旧址,是民国时期的产物,随着历史的变更,原来的老厂址如今也成了一片树林,只剩下一趟连挤的老厂房与几个废弃的生了锈的铁架子,如今这儿更像是厂里年轻女男偷偷搞对象的绝佳圣地。老头与厂里达成意见,将此地承揽了下来,至于干什么无从得知。

当老头说道第二件事时,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但好似有什么隐情一般,又像是立遗嘱的意思。老头感觉最近自己有点不对劲,当下心头一凉,怕是要交代!但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哼的,那也太不成体统了,干脆,我逮个顺撇子的吧!就这样看中了宋永江,老头打算把宋永江在回回炉重新锻造一番,把他磨成一把锋利的宝刃,将自己想做还没有做完的事寄托给宋永江,准备在他的心里,种下带着自己灵魂的种子!

宋清被胡同里的同龄伙伴叫去溜车子去,选择的地点不是以往的山坡,而是径直奔向城区里的一家小卖部门前的空地上,宋清与其他伙伴兴高采烈的猛蹬着自行车,大家都称带宋清去玩一种从未玩过的东西,宋清好奇的问道究竟是什么,只见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坏坏的笑,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这大大勾起了宋清的求知欲,气氛搞得越发神秘,宋清的渴望就越发的强烈。终于在伙伴的带领下,来到这家小卖部门前,宋清来到后,只见在那支起一张遮阳棚,里面有两张绿色的案子,一群年轻人围在那手里都攥着一根长杆,爬在桌案上撅着腚,一只眼睁的像个牛铃铛,一只眼紧闭的像是长死的,瞄着桌案上的彩色圆球猛地戳中,随之满案子乱跑的彩球发出清脆的砰砰嗙嗙的声响。

宋清奇怪问道这是什么,伙伴回答道,这叫台球儿!新玩意,贼好玩!但就是有点贵,按时间收钱的,半个钟头就得三毛钱呢!早晨宋永江临走时塞给了宋清两元钱的票儿!这对宋清来说绝对是笔巨款,看着众人玩的特别起兴致,也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当下对众人许下,就玩这个,我请大家!一语既出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不知道宋清的家庭条件,贫下中农的身份早就凿瓷实了!但当宋清真的掏出票子时,众伙伴终于相信宋清说的话,都来不及质疑他的钱是哪来的,都急忙奔向台球案子,那劲头好似又迎来四九年一样。

你道怎讲?解放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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