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津亭面对陷乔家于水深火热中的罪魁祸首,想起含晚的遭遇,想起乔姮所受的凌辱,也想起一旁宇文川远曾经身受的重伤,升腾的怒火融入手中的利刃,招招狠辣,剑剑紧逼,直逼得阴何情无处遁形!
阴何情的心凉透,看来,今日不但取不了宇文川远的性命,很有可能自己就要丧命在“断魂林”中!
高手过招,最忌分了心神,乔津亭趁着阴何情目光离散的一刹那,一剑朝阴何情的头颅削去!
眼看阴何情就要身首分离,血溅当场!
但阴何情又岂是平庸之辈!一个在剑术中浸漫了二三十年的高手自然知道如何避重就轻,在头颅一低之间,阴何情的整个发髻被乔津亭削下,顿时成了一个无发髻之人!发肤受之于父母,不离不弃,今日乔津亭削去阴何情的头发,这比屡次坏了阴何情的大计更来得让阴何情深记在心!
阴何情再也不敢恋战,一包药粉在手撒向了宇文川远。
从阴何情手中泼洒出来的除了剧毒还是剧毒,乔津亭情切关心,披风飞出,如网一张,紧紧罩住了漫天飞洒的药粉,人则飘落在宇文川远的身边,将宇文川川远一带,斜飞出数丈,但就这么一丁点的时间对阴何情来说已经足够,手中逃命的“琉璃烟雾弹”出手,在宇文川远和乔津亭的面前炸开,随即借着漫天的烟雾遮迷了“断魂林”,人早已逃之夭夭。
其他的黑衣人早就在流云精骑和成别思等人的剑下授首,此时,“断魂林”中除了烟雾久久未能散去之外,更兼有杀戮的味道、血腥的味道和死亡的味道在乔津亭的鼻端萦绕!
阴何情这一逃,恐怕以后要揪出他来就很难了,但至少邢州这一行,一来弄明白了陷害乔家的是“无花楼”主阴何情,从此强敌在明,倒比在暗处容易对付多了;二来救出了乔姮,三来解除了邢州百姓即将面临的灾难,也算了不枉了此行;只是,自己今后还可能像今日这般,千里驰骋千里缉凶么?利剑回了软鞘,紧缠上纤腰,乔津亭不由得怅然!
有风吹来,木叶飒飒作响,宇文川远站在乔津亭的不远处,默默凝目眼前体态轻盈如林风,神情冷清如夜瑟,飘逸如纤纤丝雨的人儿,平息,不敢不忍出声,就好像眼前所见只不过之一个梦中的幻境,在睡梦中不断地拨弄他的神经!只是,她鬓边一缕发丝在随风舞动,她分明是征尘满了衣襟,这一切的一切,又是那样的清晰!
眸中有话,胜却可万语千言,是感激,是疼惜,是愧疚,更是无法出口的炽烈情怀,乔津亭终于不忍正视宇文川远的墨黑的眸心,黯然别过头去,准备转身策马远引!
“主上!伤……”成别思一声低沉的惊呼,惊悸了乔津亭,赫然回头,又见宇文川远前襟渗血,宇文川远正深皱了眉头,用目光制止了成别思的惊呼!
心一抽痛,终究是情难自抑,叹息一声,上前几步,一看,这伤口分明就是那夜拜阴何情所赐,而他重伤尚未痊愈就迢迢从京师赶来,深入险地,稳定乱局,安抚民心,且不说昔日里两人情谊深切,就算他是一个陌生人,自己也断不能弃了他而去!
乔津亭走近宇文川远,仔细查看他的伤口,这伤口尚未愈合又完全裂开了,今后要让它痊愈恐怕又得费一番功夫,想到宇文川远重伤在身居然还千里奔走,不由地内心痛惜,险险滴下泪来!
宇文川远故作轻松,温言一笑,“我没什么事,如果,如果你有要事在身……可,可先行离去!”
成别思吃了一惊,宇文川远的的心思他再明了不过,这夜夜相思不得见的苦楚,让他打从心里替宇文川远难过,如今,佳人就在眼前,他居然如此逐人!
乔津亭的纤手正抚上宇文川远的伤口,利索地上药、重新包扎,闻听此言,双手一颤,别人自是不解宇文川远的话中之意,她却如何能不明白?终是出于怕她伤心、难过、难堪和烦恼的考量,与其相对不得欢颜,倒不如让她独自离去。
泪水再一次迷蒙了乔津亭明澈的深眸,抬起头来,深深地注视着眉头深蹙,俊眸含忧带愁的宇文川远,在他墨黑的眸心中,分明是一道道强烈的痛楚、甜蜜、渴望和愧疚在不停地掠过!如今,他身处险境,步履艰难,她如何能弃他离去?
罢了,就算将来生离也罢,死别也好,就让她最后陪他走过利州这一段艰辛里程,他日,在梦魂中或是在黄泉底下,也可作为人生最后的一段慰籍,填补这苍白无奈!
微微一笑,“ 你不觉得利州很需要我这样的大夫吗?”嘴角深深勾起,是一道绝亮的风景,瞬间照亮了宇文川远的心!
宇文川远惊喜,却又惶惑,是的,乔津亭是主动地要求留了下来,但是,她仅仅是因为利州百姓的需要而留下,而不是因为他!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能留下!这便足够!
如果时光有情,沧桑不老,定当记住这一段美丽的岁月,有多少的日夜,在疫区,在州治,在难民群中,在深夜不灭的烛火里,或颦眉或微笑或困顿,纵然没有一言一语涉及情事,纵然无一分亲昵 的举动,但最难可贵之处是患难中的相扶持,这种情感远远地超出了男女之间的情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不是夫妻胜似结缔多年的夫妻,似乎两人要将漫长的几十年浓缩成短暂的十日,二十日来过完!利州百姓,无论男女,无论老少,深深地记住了飘逸如仙的医家圣手,记住了英挺无伦的年轻太子,更记住两人并辔策马,翩翩来去的双双倩影,多年之后,犹有人在津津乐道!
寒星在天际闪烁,前方依稀数声秋雁,伴着数缕的野烟,和着数叶零乱,已是深秋的寒夜,寂寞无人见的荒郊,乔津亭和宇文川远方自从疫区归来。
马蹄声“的的”踏碎月影婆娑,宇文川远与乔津亭并辔而行。
成别思故意和众侍卫落后,尽管知道二人已心照不宣地将一腔浓烈的情愫深压在了理智的夹缝之下,深埋在了岁月的最深处,宇文川远与乔津亭的旖旎风光,只属于流云山庄,只属于过往,唯独不属于皇宫,不属于将来!但他总忍不住地为他们腾出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其结果总是让他成别思失望!
宇文川远和乔津亭相视一笑,笑容恬淡,似乎与风雨无关,但两人都从笑容的底处查获丝丝的寒凉!
朝夕相处多日,宇文川远丝毫不敢提及往日情事,包括甜蜜的心酸的,欢笑和泪水,甚至,连一个炽烈的眼神也不敢给她,只因生怕亵渎了乔津亭---一个用理想用魂灵堆砌起来的她;乔津亭专注于断症,奔走于各个疫区之间,小心翼翼地,不敢也不能去碰触心底的痛。
乔津亭回眸看了成别思一眼,对宇文川远一笑:“托你一件事!”
宇文川远一听“托”字自乔津亭口中出来,内心怅惘无比,两人终究是在现实的压力底下生疏了,为什么?明明两颗无比贴近的心终被横亘在了天涯海角处?
“我知道!”宇文川远抬眸望着天际渐渐蒙在了不知何时飘来的浓云背后的寒星,心里羡慕起成别思来,简单的情事或许可以获取简单的幸福,这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你是说,成别思和白蘋!”宇文川远见乔津亭眸中疑问,含笑解释。
乔津亭低了头不再作声,两人之间纵使隔了千沟万壑,却总能在瞬间读懂彼此的心,这是幸?又或者是不幸?
久久,乔津亭叹息一声,“但愿天从人愿,让他二人幸福美满,不过,如果成别思心有他顾,千万不要勉强!”
宇文川远淡淡一笑,“我明白!”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恋之后,深知爱到极致是两心相契,连挚爱如乔津亭他尚不敢勉强了半分,又如何能去勉强他人,制造一场不幸福的婚姻?
乔津亭见宇文川远神情抑郁,看了看宇文川远神骏的坐骑,笑道:“月白风清的,赛一场如何?”
宇文川远见乔津亭倦态毕露,连日的奔波让她愈发的清瘦,心底生了无限的怜惜,再看看天际乌云渐渐逼近,笑道:“你累了,下次吧!”
乔津亭斜睨了宇文川远,拍拍胯下的“雪蛟”,“你是对自己的骑术信心不足呢?还是不信任你的‘旋风’?又或者是看不起我?”她难得任性一次,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