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人出没,定然有不寻常之事,乔津亭的心一动,反正夜半难寐,倒不如跟随了夜行人去探个究竟。
悄无声息地,乔津亭很快跟上了夜行人,奇怪的是,夜行人并不是欲行杀人夺货的勾当,而是来到客栈的后院,四顾无人,遂从怀里掏出了一包药粉,尽数倒入水井之内!而这口水井,是客栈饮水和用水的所有来源!夜行人“嘿嘿”一笑,随手将纸片一揉,抛入一旁的柴草堆中。
乔津亭潜伏在暗处,接着明朗的月光,夜行人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入乔津亭的秀眸之中!
待夜行人走后,乔津亭走近水井,见井沿上残留了一丁点粉末。乔津亭伸出食指,将粉末粘住,在鼻端细细一闻,心下骇然!这粉末分明就是由一种名叫“曼罂桃红”的种子研磨而成,“曼罂桃红”的种子含有剧毒,服下数量极少的剂量便可以让人发起高热,腹泻呕吐不止,其症状与瘟疫毫无而致。
这发现让乔津亭大吃一惊,想起邢州附近的利州瘟疫正在蔓延,而今夜却又被她发现这等怪事,看来其中定当有什么蹊跷!忙在柴草堆中找出夜行人随手抛弃的纸团,回到客房,轻轻敲了敲流云十三骑中老大邢飞的房门,让他去给遭了污染的水井解毒,并派出五个弟兄分别查看附近的客栈,是否也存在异常!
回到房中,乔津亭将纸团展平,仔细查看纸张,却奇异地发现纸张上印有淡淡的花纹,其质地极其精细、柔韧、光滑,显然,这也不是一张普通的纸张。乔津亭突然觉得纸张似曾相识,心一跳,忙从随身携带的行囊中掏出了一包药粉,这药粉是当日白蘋在乔姮的宫室中发现的!两相对照之下,乔津亭发现无论是纸张的纹路又或者是质地均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丝毫的出入!
乔津亭雀跃,但心中又深感不安,高兴的是没有料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重大的发现,不安的是夜行人在水井中下毒无疑是在制造混乱,引起城中百姓的惶恐,这当中有什么样的阴谋就可想而知了!莫非利州发生瘟疫,是否也是夜行人的投毒?这夜行人的幕后主使人又是谁?
派出去的兄弟陆续回到客栈,当中发现又有一处的水井被夜行人下了毒,可是老大邢飞却一夜未归,一直到旭日东升,才倦怠地回到了客栈。
邢飞言道发现了夜行人的踪迹,遂跟踪夜行人一直到达了邢州城外的一处庄园---“花落无声”,但因不明情形,不敢贸然闯入,故而对夜行人的来历一无所知!
看来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找到夜行人的落脚之处,很快的,谜底就可以解开了!
夜来朗月疏星,天宇澄澈,本不是夜行的好时机,但乔津亭心急如焚,将流云十三骑分成两拨,一拨留在邢州城内,密切留意城内是否还有异常的动向;一拨与她暗探陌生庄园“花落无声”。
“花落无声”座落于邢州城的近郊,从外表看来,朱门绣户,不过是富豪人家的别庄,并无特异之处。
起落之间,乔津亭一行人已轻巧地越过高高的粉墙,直落庄内。
庄内倒是清雅,千秋院落,有红叶黄花,秋意流溢,兼之圆月挂疏桐,重帘低垂,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去处!但乔津亭分明感觉到庄内有刀光闪耀,剑气冲天,一股让人无法回避的戾气迎面扑来!
偌大个庄园,似乎疏于防范,巡逻的庄丁三三两两的,身穿纯黑色长袍,手执明晃晃的鬼头大刀,让人惊讶的是,每一个粗壮庄丁的腰间还束着绣了一朵红花的腰带,显得异常的别扭和诡异。
乔津亭大吃一惊,看来,这个普通的庄园并不寻常,敢情是“无花楼”的一个窝点,“花落无声”不就是“无花”么?新仇旧恨,在今夜倒是可以做个了断了!
乔津亭和流云十三骑在“天绝险境”见识过“无花楼”众的剽悍和嗜血,但此刻仗着敌在明我在暗,“漫天花雨”出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了两名“无花楼”众。
“无花楼”众见势不妙,意欲低头,准备衔住领口处暗藏的鸩毒自今身亡。
乔津亭早就见识过“无花楼”众的小伎俩,及时地用手大力一捏黑衣人的下巴,“说,‘无花楼主’在哪里?庄内有多少人?”
黑衣人本不是贪生怕死的角儿,但乔津亭的这一捏,内劲暗蕴,力道奇大,让黑衣人痛入心骨,饶是他见惯了楼主酷烈的手段,也禁不住这骤然传来的锥心之痛!抬眼看去,眼前女子清冷如秋夜流光,眉宇间的一段狠辣让风神清澈的她平添了一段肃杀的威仪!黑衣人骇然,这女子分明就是流云山庄庄主,围在他周遭的大汉赫然又是于无声处射杀了几十个弟兄的流云十三骑!在一痛一惊之间,黑衣人的凶残、酷厉和暴烈在瞬间消失无踪,唯一所愿者不过是求得活路:“楼主日前去了利州,庄内只有九名弟兄看守……”
邢飞从怀里掏出阴何情的画像,低喝道:“此人是谁?”
黑衣人惊恐,但却没有办法不回答:“无花楼主……”
黑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乔津亭突然听得厅内有瓷器倒地的脆响传出,继而,两名粗暴的男子咒骂的声音传来,似乎前后有三人朝着花荫暗处奔来!借着湛亮的月光,一名女子披散了一头长及腰间的乱发,赤着脚板,双手被反剪缚在身后,身上血污斑斑的衣裳,已然褴褛不堪,此刻,她正目光散乱,慌乱失措地逃窜!
乔津亭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气,这名女子,分明就是失踪的乔姮!
平日里如细柳娇柔的她瘦弱不堪,面颊上的桃红粉嫩化作了残淡素色,显然,万紫千红的娇艳浓香在骤风暴雨的摧残之后,已是断雨无声,残云一片!
一个踉跄,眼见乔姮就要一头栽倒,乔津亭一个箭步冲出,一把扶住了乔姮,“姐姐……”纵然有千般的怨愤,但在此时此刻,乔姮依然让乔津亭阵痛了心神,毕竟,乔姮身上流的还是流云山庄乔家的血液!她,还是乔轻舒的女儿,是她乔津亭的姐姐!
乔姮无力地抬眸看了乔津亭一眼,极度的惊喜在暗淡的眸中一闪而过,心神一松弛,一声轻呼,身子一软,倒在了乔津亭的怀里!
庄内的黑衣人已尽数被惊动,一霎时,落叶声中,金菊香里,刀光与月光相辉映,血腥渗入夜的寒凉,一场厮杀在寂寥的夜空之下展开,刀剑的铿锵碰触声,黑衣人的惨叫声,唯有血溅无声,顷刻染红了庄园的红砖绿瓦!
漠漠清寒上小楼,冀地的风带着几分粗狂,拍打着客栈的帘幕,一声声的,在催促着梦中的乔姮苏醒过来!
乔津亭已替乔姮清净了身子,换上了洁净的衣裳,但乔姮还是处于梦幻的昏睡中,昏昏沉沉的,时而呓语,时而痛苦呻吟,仿佛是找不到归途的一缕游魂,在阒寂荒郊作人后的悲啼!
在帮乔姮净身的时候,乔姮身上的深浅不一交错纵横的伤痕让乔津亭呆了心神,可以想象。在失踪的这段日子里,乔姮是吃了多少的苦头,受尽了多少的凌辱!
一滴心酸的泪珠在乔津亭的眼眶中打转,最终滴落在了乔姮隐有血色的薄唇之上!
一声的嘤咛,乔姮缓缓睁开了倦怠的秀眸,一见乔津亭在侧,却皱起了眉头,头一偏,别过了脸去!
乔津亭叹息一声,吩咐邢飞让客栈准备一锅的清谈米粥。
“看到乔姮今天的模样,你,是不是很开心?”幽冷的声音传入乔津亭的耳膜,是让人刺心的痛。
“你累了,待会吃点清粥就好好歇着吧!别费神跟我怄气,姐姐!”“姐姐”二字终须出口,乔姮虽然不肖,但终是吃了太多的苦头,纵是言语再恶毒百倍,她又能对乔姮如何?同根何必相煎?
这声音是那么的柔软,依稀是病中慈母的叮呤!
泪水,如潮涌来,其来势之汹涌,让从来都不屑在乔津亭面前落泪的乔姮滚落了粒粒珠泪!多日来所受的凌辱此时一一在心头翻涌,阴何情的蹂躏撕裂了她的身体,长鞭的抽打麻木了她的神经,她乔姮也曾是慈母怀中的娇儿,却谁知一场场无情的风雨重损了一代娇花!
乔津亭轻轻搂住了乔姮,过往的种种恩仇忘却也罢,她怀里的乔姮只是一个迷途的孩子,在吃尽了苦头之后,希望她能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或许,流泪是最好的宣泄,乔姮渐渐止住了悲啼,突然想起一事,紧张地两手抓住乔津亭的衣襟,急声问:“太子,太子殿下怎样?”
问起宇文川远,乔津亭的心一酸,但又不好在乔姮面前流露了半分的伤感,“太子殿下安然无恙,你不必担心,养好身体要紧!”
乔姮挣扎着下床,“不行,我要回京城去,回到太子殿下的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