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皇九子宇文景煌进来,一见商云渊,兴奋地叫了起来:“国舅,这次又给煌儿带来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商云渊低下身子,慈爱地帮宇文景煌拍去锦袍上的尘土,柔声嘱咐:“九殿下长大了,不可成日里记挂着玩,该好好读些书才对啊!”
一向被皇后娇纵惯了的宇文景煌扯着商云渊的衣角:“我就要玩,我就要玩……”
宇文景微见景煌一副顽劣不省世事的模样,紧皱了眉头:“九弟不可对国舅无礼,自个玩去!”
冷硬、不耐烦的语气让宇文景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跺脚:“四哥欺负人,等母后好起来过来,看她怎么治你!”
宇文景微正自心烦,闻言火起,一把扯过宇文景煌,一个巴掌眼看就要落在顽童的屁股上!
商云渊一个箭步上前,拉开了宇文景煌,沉喝了一声:“四殿下,你想干什么?”回头又安抚哭闹的宇文景煌,“九殿下乖,你先去玩,下次舅舅给你带好玩的!”这语气,这神情十足就像是护犊心切的老牛,更像一个溺爱幼子的老父!
宇文景微一阵错讶,对于宇文景煌,商云渊的态度似乎超越了一个当舅舅应有的尺度!
第二天一早,宇文景微向皇帝提出了请求,赐封成年的皇子外出为藩王巩固皇室的统治是祖宗之法,宇文景微的请求合情合理,皇帝也早有此意,一口就答应了宇文景微,并将他封到与大凉国交界处最富裕的地方,宇文景微感激涕零,一再向皇帝表达其誓死保卫国土的决心。
宇文景微来向乔津亭辞行,乔津亭见他不再萎靡,也在心里替他高兴。
宇文景微从内侍手中取过一卷轴,双手奉与乔津亭,叹息说:“我要走了,这些日子以来,承你真诚相待,我亲自写了几个字,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乔津亭见识过宇文景微临摹王夫之的《兰亭集序》,当真是达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而宇文景微的手书一向是王公贵胄孜孜以求的珍宝,今日宇文景微亲自送她手书墨宝,可见他的一片诚心。微笑着展开一看,卷轴上所写竟是曹子建《洛神赋》中著名的几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这是《洛神赋》中赞美洛神的名句,乔津亭早已烂熟于胸,宇文景微以此相赠,无非借此表达赞美和仰慕之意。
乔津亭无意与宇文景微有什么情缘纠葛,此际,也唯有佯装不解个中深意,不动声色地,将卷轴收好,平静地笑道:“这字写得真好,多谢你了!”
宇文景微失望垂下了头:“将来,你会不会到蓟州来看我?”蓟州,是他的属地。
乔津亭微笑,含糊其词地:“他日机缘凑巧,我会去看你!”
宇文景微苦笑,机缘凑巧?多么巧妙的回避!机缘也不过是人制造出来的,抬起头来,坚定地凝视着乔津亭:“我不管你会不会来看我,我都会去找你!莲花峰顶的笛声,我将毕生不忘!”
乔津亭红了脸,半晌,勉强挤出了一句:“何不随缘?”
十数天的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流云十三骑如期到京,比武按约定的日期进行。宇文川远邀乔津亭观战,乔津亭也不推辞,一口就答应了。这一日,艳阳在空,旗帜高扬,为了壮大声威,宇文川远下令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列席观战。哈萨奇多率领着大凉国使团的所有成员姗姗来迟,一见宇文川远,傲慢地哈哈大笑,大声说:“太子殿下,今日比武,如果贵国输了,可要履行约定,割十个城池与我国啊!哈哈!”这声如洪钟,在众人耳边嗡嗡作响,当真是慑人心魂。
宇文川远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眼前来自大漠的粗豪壮汉,或许是只有砾风沙雨的塞外荒漠才能造就这虬丝墨染黑壮如山的铁塔汉子,看他的模样,大有力拔山兮气盖势的能耐,当年的西楚霸王,恐怕也不过如此吧?再看他带来的武士,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身躯虽庞大,但步履轻盈,看得出来,身手定然是一流的,可惜情态睥睨一切,是一队骄兵。
宇文川远琢磨着,成别思与萧珉的功夫他再清楚不过,应付除哈萨奇多之外的武士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流云十三骑也非等闲之辈,最棘手的莫过于哈萨奇多,乔津亭到底让什么样的人来挫其锐气,才能让他知难而退?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男装打扮的乔津亭。
心有灵犀般,乔津亭及时地给了微笑和安抚的眼神。阳光底下,她的笑容就那么细微的一缕,但似乎能融化一切的坚冰,至少能融化宇文川远此刻心底的坚冰。
宇文川远的心一颤,到底从何时开始,自己总在下意识里寻求她的帮助、理解与支持?她到底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能在他的一念之间解读他的心绪?
就在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宇文川远的心神如磐石般沉淀了下来,微笑着,不卑不亢地正视着咄咄逼人的哈萨奇多:“哈元帅大可放心,我大魏朝言出如山,当然不会食言,只是,哈元帅,如果是贵国输了,那又当如何呢?”
哈萨奇多晦暗的双眸骤然一缩,两道寒光利如冰箭,直直射向宇文川远,他逼近了两步,但在淡然无惧镇定如山的宇文川远面前,他的熏天杀气突然消于无形,就在这一刻,他觉得有必要修正对眼前温文俊朗的青年储君的看法,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何况他有备而来,傲倨地,又是一声长笑:“莫非太子认为,如果敝国输了这场比试,也应该割给贵国十个城池?”
宇文川远潇洒地一拂宽大的衣袖,似笑非笑地看了哈萨奇多一眼,“哈元帅,你大可放心,大魏朝泱泱大国,断不会裂人疆土……”
握紧了两个海碗般大的拳头,骨节微微泛白,哈萨奇多自然品出这话中的讽刺意味,一时无言以对,干笑一声:“太子殿下,多说无益,比武台上见真章吧!”
三通震天鼓响,比武正式开始,萧珉应战大凉国内廷侍卫长桑伦斯卡,战前,乔津亭已经粗略地向他讲解了桑伦斯卡的武功路数,但既然大凉国敢公然挑衅,扬言要割城裂土,所派出的武士一定是国内顶尖的高手,萧珉丝毫不敢轻敌,展出平生所学迎战桑伦斯卡。一刹时,比武台上刀光纵横,剑影闪烁,萧珉是剑蕴寒芒,点点剑花,无一不直逼桑伦斯卡的要害,而桑伦斯卡舞动大刀,将萧珉卷入如瀑流泻的刀光中,刀光与日光相辉映,灼人双目,扣人心弦!
台上之人在苦苦鏖战,台下之人均为各自的人捏了一把汗。哈萨奇多为了给大魏朝一个下马威,派出了无论是武功又或者是智计都出类拔萃的桑伦斯卡,原本想着轻易拿下第一局,壮己声威,震慑大魏,却没有想到,萧珉之实力,似乎竟不在桑伦斯卡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