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在最精彩处骤停,乔津亭潇洒将琴一推:“现丑了!”清脆的掌声响起,尤其是玄芙、紫蕖更是心悦诚服。若论琴技,乔津亭并不比玄芙出色,但乔津亭高明之处在于巧妙地将四曲连奏,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既展现了琴技的造诣又表达了心境,狠狠地将了萧琰一军!
众女虽不知两人在暗中较劲,但萧琰依然觉得难堪,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受了一肚子闷气,笑得极其勉强:“不知姑娘有此绝技,玄芙、紫蕖两位妹妹班门弄斧,让姑娘见笑了!”
乔津亭的目光淡淡地从萧琰脸上滑过,不置可否,倒是饶有兴致地与众女聊了起来,很快的,乔津亭反客为主,以其广博的见识俘虏了众女的心,形式顿时转变,身为主人的萧琰被冷落在了一边。
宫人禀报:宁妃求见,萧琰眼睛一亮,知道今日的重头戏可以如期上演了。按理说,萧琰身为太子妃且出身名门,又给宇文川远生下两个孩子,虽不受宠,但地位巩固不是其他妃妾所能替代,今日宁妃姗姗来迟,分明是对她的不敬,但萧琰不仅不怪罪反而喜色暗藏,这不能不让乔津亭暗生疑窦。
宁妃本极美艳,今日还穿上了一身萧琰一早让人送去的桃红色的罗裙,更显得肌肤胜雪,人面桃花。
见到萧琰,宁妃盈盈一礼:“愚妹来迟,姐姐恕罪!”
萧琰玉手虚扶:“罢了!”说完看了宁妃一眼,目光停留在宁妃的玉颈和微露的雪胸上,故意将双眉一拧:“妹妹是怎么啦?”
一时间,宁妃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宁妃一声低呼,不自觉手抚玉颈,娇颜羞赫,螓首半低。
宁妃的玉颈和雪胸上深深浅浅的吻痕映入众人的眼帘,刺痛众人的眼睛,这分明是与太子颠鸾倒凤后留下的印记!嫉妒的、羡慕的、凄切的,种种情怀不一而足,乔津亭的心再一次被无情地抽打了一下,内心发出了痛切的呻吟,昨夜她辗转反侧,一夜难以入眠,只为了他一个怒火暗盈的眼神、决绝转身的忿然,可他,却与他的如花美妾在罗帐中被翻红浪彻夜狂欢!
萧琰的目光从羞愧的宁妃的脸上扫过,仔细地收集乔津亭脸上点滴的醋意、幽愤与厌恶,得意地将脸色一端,言色疾利了起来:“妹妹,做姐姐的知道殿下素来疼你,正因为这样,妹妹更应该将殿下的安康放在心上,可你,你难道不知殿下久病初愈,不宜过于┅┅”言下之意,众人自然明了,宁妃羞愧难当,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细密的双睫一扇,泪滴香腮,模样楚楚可怜,她将裙角一提,跪倒尘埃却不知如何辩驳也不敢辩驳:“我┅┅宁儿知错了┅┅”
平日里因善种菊受了宇文川远恩宠较多,宁妃本就遭众女嫉恨,今日众女见她当众受辱,心中大快,竟无人上前劝慰。
萧琰满意地审视着自己自导自演的好剧,故意叹息一声,离席亲手将宁妃扶起,用自己的香帕替宁妃拭去腮边泪水:“今日之言,妹妹记在心上就是,好了,今日有贵客在此,妹妹不要过于失礼了,你既然来迟,就罚你酿制菊花酒一潭,作为送给乔姑娘的谢礼!”宁妃又怎敢驳斥萧琰,只好收住眼泪,侍立一旁。
萧琰笑着对乔津亭说:“姐妹们年轻,让姑娘见笑了,对了,姑娘也许不知,宁妹妹种菊的本领也是东宫的一绝,殿下最喜爱的绿牡丹便是出自宁妹妹手中,呆会我让人给姑娘送一坛菊花酒过去,让姑娘尝尝我们东宫特有的佳酿!”
乔津亭虽情绪不佳,但又怎会失了判断力,待萧琰说完,行至萧琰身侧,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在萧琰耳边低语:“其实┅┅你又何必如此煞费心思?”看着萧琰瞬间变得铁青的脸色,乔津亭轻轻一笑,环视众女:“今天乔津亭谢谢各位的盛情,有事在身,告辞了!”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钗裙。
萧琰没有看到,就在乔津亭转身的那一刻,隐忍已久的一滴泪如玉坠红尘,凄楚、瞬间破碎!
乔津亭的心酸酸楚楚的,艰涩难言,今日这场女人之间的战争其实何尝有赢家?她虽不屑于萧琰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这种耍尽心机的举动,但为她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她萧琰又何尝不是无奈的举动?宇文川远,宇文川远恩宠其妻妾本也在清理之中,她难道还能苛求宇文川远为她守身如玉?
日已在中空,酷烈的日光照得乔津亭花了眼,却照不进她心底最潮湿的角落。
惆怅之间,不自觉地沿着“晟阳湖”漫步而行。记得一日打“晟阳湖”旁经过,宇文川远目光炯炯,情意切切地对她言道,此湖名曰“晟阳”,与流云山庄中的“明月湖”有异曲同工之妙,倒像是天生的一对!
天生的一对?乔津亭不由苦笑,天生的一对那又如何?纵使两情相悦,情深意切,但若不能在恰当的时空恰巧地相遇,便纵有千种风情,万般情愫,也只能徒叹奈何!
“晟阳湖”景致颇佳,两岸垂杨绿柳随风款摆,柔嫩的柳条蘸点着湖水,偶尔紫燕穿梭,鸣声唧唧,不绝于耳。湖水则波光粼粼,金光万点,倒真是不负了“晟阳”之名,可乔津亭心内叹息,这看似明媚光阳的皇家内苑里,到处藏污纳垢,阴沉诡异!全不是眼前的煌煌气象!
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在浓郁的树荫下坐了下来。抬眼望去,刚才还是晴空朗朗的,此时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朵硕大灰淡的云,投射在了湖面上,阴阴的,暗影一片!还是苦笑,这不正是她乔津亭此刻的心境么?
宇文川远、萧琰、宁妃、乔姮等人的形影不停地在心头打转,搅得她心乱如麻,心底的阴霾在渐渐地一点一点地扩大,慢慢的,有泪如沁,转瞬湿了明眸!
“乔姑娘!”身后传来一声醇和低沉的呼唤,霍然将乔津亭惊醒了过来,吃惊地回头一看,却原来是萧珉!
耀眼的阳光下,萧珉身着紫袍,英豪挺拔;而他脸上的和煦笑容,则为其硬朗强健的男子气质平添了一分柔和的光晕!
见乔津亭眼角隐有泪光,萧珉吃惊地抢上前一步:“乔姑娘,你……”
乔津亭忙转过了头去,望向澹澹的湖水,镇定了心神:“是萧将军啊?伤口可是痊愈啦?”语气疏淡,神情疏离,不若往日里的亲切柔婉。
佳人近在咫尺,却是触手难及。萧珉呆了一呆,萧索一笑,有些尴尬:“我……我是不是打扰了姑娘?”
突然想起进京途中,萧珉曾多次为自己解除危厄,不遗余力;自己待他也是如朋似友,断不能因为他是萧琰的堂兄就将对萧琰的不满撒泼在他的身上!乔津亭难为情地一笑,抬眸看着萧珉:“没有!萧将军多心了!”
在萧珉的眼中,乔津亭一个清浅的笑容似乎比午中的烈烈骄阳还要灿烂!鼓起勇气,萧珉在乔津亭的身边坐下,含笑凝注着眼前的素颜生辉!眸中光彩比起湖面跳跃的金光犹亮了几分。
清风徐来,鼻端逼进带着阳光气息和着淡淡汗味的刚阳,这体味完全有别于宇文川远身上阳刚中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