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还让不让我吃饭了？你都跟我说了半天了，这么挣钱你怎么不做啊？而且我对这种‘传销’产品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现在让我看这些，只是坏了我吃饭的胃口，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我打断了眼镜男。我开始有点儿烦了，本来一个人在大街上跟我谈理想我会非常乐意，可是，你要跟我谈钱，那就伤感情了。
“看来，你对自己的人生很满意，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那好吧，你这样的人也许真不是本公司所需要的。”眼镜男不以为然地收起了广告单，起身欲走。
呵呵，这个小眼镜成功地勾起了我的怒火。
“你等等。”我招呼眼镜男坐下，眼镜男以为他的刺激很成功，屁颠屁颠地坐了过来。
“你多大了？”我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
“28。”眼镜男扶了一下眼镜显得很骄傲。
“你28，我22，你28的年纪在这座城市里混到在大街上拉着人做宣传，你凭什么要求我相信你所说的这一切？”拳打七寸，我直中眼镜男的要害。
“我……”眼镜男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显得不知所措。
“而且，我觉得你混得并不好，你浑身上下都很干净，唯独你的鞋，鞋面应该很久没上鞋油了吧，你看还都是泥土呢，说明你每天疲于奔走，而且收获不大！”我用眼神示意眼镜男看看自己的皮鞋，眼镜男下意识地将脚缩了缩。
“朋友，我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我身边也有朋友做这个发家的，但不是你这种方法！”我轻描淡写地说。
“那是什么方法？”眼镜男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
“首先，你这一行具有不确定性，因为你们没有底薪，拉不到人，就意味着没有收入，你全职做这个会很累！而且你想，你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说这些，会有人愿意听吗？”我发起总攻。眼镜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应该先找个工作，首先解决你的生存问题，其次你还可以接触到不同的人，这样对你的‘人生转折点’会更有帮助！你说呢？”
“唉，我也想找啊，可是工作不好找啊，总不能去找个服务员干吧，每天上班时间那么紧，哪还有时间干副业啊？”眼镜男叹了口气。
“我们公司正在招聘员工，你要有兴趣的话，打我电话吧。”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啊！嗯，什么公司啊？”眼镜男问道。
“夜场。”我回答说。
“夜场啊！那我能干什么？总不能去做服务员吧？”眼镜男有些失望。
“我们是夜场KTV，但是文员、助理、公关、服务员都要招，因为夜场人员流动性比较大，你也知道。”
“嗯，是，是，环境不一样。”眼镜男点头。
“但是像你这样的，应该不会被环境所影响吧？而且接触的人都是老板、有钱人，他们对这些保健品什么的可是很感兴趣的！”我冲眼镜男点了点头，仿佛我这时就是他的人生指路明灯。
“嗯，那我可以去面试吗？”
“这已经是面试了。”我笑了笑。
“啊！大哥，那我……真的可以吗？工资多少？我想做助理。”
“助理工资一个月2500，前3个月为试用期。”
“那我什么时候能去上班？”眼镜男迫不及待地问我。
“嗯，等会儿来公司办个入职吧，填个入职表，把服装买了。”
“什么服装？”
“工作服啊！”
“不能从工资里扣吗？”
“前面跟你说什么来着？夜场流动性大，以前很多应聘的都是拿了钱就不干了，招呼都不打一声，然后公司又要重新招人，我们这么做就是和一些公司压半个月工资是一样的，服装你自己买断，工作满3个月公司给你报销这个钱！懂了？”我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哦，哦，那行！你们公司在哪儿啊？您贵姓？”
“我姓段，就在对面楼上。”我指了指办公地点。
“段经理，我是小刘！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嗯，没事，以后都是同事了，夜场主要是工作自由，正好你做这个也不影响！对吧？我吃完带你上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性，抓住他的目的性，给他想要的，他就会任你摆布了。
吃完饭的时候，小刘抢着把我吃饭的钱付了。
小刘跟随我上了楼，方婷正巧经过走廊。
“方婷。”我走上前。
“能帮我给这个助理办个入职吗？”我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而方婷也把公私分得很开。
“人呢？”方婷面无表情地问。
“小刘，来，这是方姐！她给你办入职。”我招呼站在门口的小刘，小刘拎着包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嗯，跟我过来吧！”方婷领着小刘往包厢走去。
“对了，风哥找你。”方婷回过头说道。
“好。”不用问风哥肯定是要问我昨晚得手了没有，我揉了揉脸应了一声就走向办公室。
“怎么样？昨晚爽吧？”一进办公室，斌子劈头就问。
“嗯。”我随声应付着，往沙发上一靠，揉着脑袋。
“咋了段练，昨晚累着了啊？”胖子一屁股坐到我身边搂着我，一副淫笑的表情。
“能拿下吗？”风哥直入主题。
“应该……差不多吧。”我苦笑。
“要不……我们再帮你吹吹风。”胖子说道。
“不用，我搞得定。”
“赶紧啊，这事不宜拖，女人是最捉摸不定的动物。”风哥看着我说道。
“钱拿到之后呢？”我问道。
“编个理由让她走啊，你还真准备跟她过日子啊？”风哥疑惑地看着我，好像好奇我怎么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嘿嘿，段练，要不你切完丢给我吧，我来帮你安排。”胖子不怀好意地靠了过来。
“你安排？你安排哪儿去？”我看了看胖子。
“我安排她‘上班’去啊。给我挣钱去啊。”
“你有能耐自己找去，少打我的人的主意！”一股无名之火从我头顶冒出。
“你他妈说什么？”胖子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跟他说话。
“我说！上你大爷的班！”我站起来怒目地瞪着胖子。
“你丫找死！”胖子蹦了起来，一把抓起我的衣领。胖子一米八五的身高，我哪儿抗得住他这一下？瞬间就被他抵在了墙角。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啊？不也是个到处骗人钱的骗子？在这儿装清高吗？”胖子拍着我的脸吼道。
“胖子！你丫放开！”斌子站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若不服，你俩一起上！”胖子转眼瞪着斌子说道，斌子站起身朝胖子走来。
“你们当我不存在是吗？”风哥猛地拍了下桌子。
“不想干全都他妈滚蛋！”风哥扫视着我们，胖子慢慢撒开了手。
“段练的人，段练自己解决，外人不能插手，这是规矩，都他妈忘了？”风哥说道。
“胖子！你丫以后别在我这倚老卖老的，你没什么老可卖的！我要是把你那些丑事说出来，够他们笑三天三夜的！他们尊重你，是看我的面子。”
“换成强哥的小弟，刚才那番话你敢说吗？”
“你敢吗？你以为我风哥狠不起来还是怎么着？”风哥加重语气。
“对不起，风哥！”胖子说完，甩门而出。
“段练，我不想跟你说什么大道理！当初，我不想带你，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我，你跟着我，进了这行，就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该干什么！我没有逼过你！”是的，每一个刀手入行都是自愿的，既然我是自愿踏入这行，那为什么今天我面对芊芊会这么摇摆不定呢？
“我不会像其他大哥那样，让你们入行容易，脱身难！你现在要是后悔了就滚出这个门口，别再回来！我风哥保证不会追究你！你要是想继续干下去，就把这单活儿给我干得漂亮点儿！”
“风哥……我……出去抽根烟。”我推开门走到天台。
“啊……”我站在天台对着天空狂吼。吼完扶在栏杆上任由风吹乱我的头发。
“要是这么不情愿，就让她走吧。”斌子走了过来。
“我有什么不情愿的？送上门的肉，我不咬，还叫刀手吗？”我回了斌子一句。
“哟！你还知道自己是刀手啊，我还以为风哥一番话说得你准备要退隐江湖了。”
“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了，赚钱简单，生活自由，偶尔还能骗骗小妞，我干吗要走？我是疯了吗？还有人比我们在北京过得逍遥吗？”
“无本生意……两三句话就能弄到钱，还有比这更舒服的工作吗？”我张开双臂假装很享受这一切。也许是真的享受，我也不知道，分不清了。
“别撑了！”斌子不以为然。
“你啊！永远学不会什么叫逢场作戏。”
“我不是不会，我是不想。”我叹了口气。
“但我们是‘刀手’，胖子虽然话不好听，但是很在理！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有句话怎么说的，一日为贼，终身为贼。”斌子说道。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只是……很多时候我不愿承认罢了。
“你问问你自己，在你让她来的时候，就没有一刻想过是为了骗她钱而叫她来的吗？”斌子直直地望着我，我无言以对。的确，我当初让芊芊来，只是为了骗她钱，仅此而已，我没有喜欢过她，我没有想过她来了我会照顾她，跟她谈恋爱，跟她在一起，或是只是一个简单的朋友，远道而来，略尽地主之谊！我都没有！当我叫她来的时候，我所想的只有骗她而已。
“别把自己的感情带入工作中，否则早晚会吃亏的。我们这行工作是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你骗过你的朋友吗？”
“朋友算什么？你看那些搞传销的，哪个不是先从亲人下手的？不过，芊芊……她也算你的朋友吗？”我疑惑地看了看斌子，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姑娘，之前跟你面都没见过，就敢来北京找你，你觉得她会是什么好女孩吗？”
“也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哪有他妈那么多难言之隐啊？你以为拍电视剧啊？再说了，做刀手这么久遇到的传奇经历还少吗？就两字：‘折腾’！这年头永远有些人太闲了！就自己折腾自己，然后跟别人说自己的经历有多独特，自己活得有多累！为什么？简单的日子不愿过而已！”
斌子跟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觉得他是在说我。
“那芊芊呢？”
“问你自己啊！要么让她走，要么切她！她这样的羔羊，你不切，有的是人切，别拿自己当救世主，我们在这座城市就像蚂蚁一样，甚至连蚂蚁都不如！”
“管好你自己吧，兄弟，等到你在这座城市没饭吃的时候，看看谁会可怜你！没有人的，连我都不会！”斌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