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采儿见这圆痴和尚僧衣科头,右袖空空,相貌清俊,正是丁文俊,忍不住冷笑道:“大哥福大命大,又在少林出家做了和尚,想来已修成正果。却不知圆痴大师这一笑,修成的是什么果?”
圆痴单手施礼,道:“前世种其因,今世得其果。丁教主今日滥杀无辜,只怕果报不祥。”
丁采儿向赵无邪瞥了一眼,冷道:“想来圆痴大师欲替尊师回答小女子的问题。少林果然英才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圆痴道:“丁教主之此言差矣。业师适才确实已经回答了丁教主的问题。”说着拾起那片枯叶,再任其随风飘落,道:“其实丁教主的问题便如这片落叶,本可落地归根,但丁教主却强要将它留在掌中,反倒使其不得善终了,”说着向赵无邪看了一眼,说道:“丁教主情根深重,却为一己之私祸害天下,误入歧途已深,还望丁教主迷途知返,不可再执迷不悟。”说着有是单手施礼,口宣佛语。
丁采儿冷笑道:“我执迷不悟?照你这般说,有些人出尔反尔、朝秦暮楚,那却是理所应当之事了?”
圆痴道:“佛性无二,凡人见二,智者了达。丁教主一直责怪赵施主对你无情无义,但事实是否真是如此?还是丁教主执着己念,不过自以为是罢了。”
丁采儿冷哼一声,道:“惜月姊姊对你情深意重,你却出家做了和尚,这便是你的佛理?哼,当真可笑!”
圆痴又单手施礼,道:“死者已矣。便如吴帮主般,已入土为安,同享极乐,凡人又怎能强求。更何况凡人终要一死,死何尝不是另一段生的开始。阿弥陀佛!”在场僧人均是道了声阿弥陀佛。
丁采儿忽然咯咯直笑,大声道:“如此说来,我今日杀了这许多人,也是给他们再生一次的机会,他们也无须再向我报仇了。”她目光如电,扫向众人。群雄中有不少人低头凝思。
雷震子见势不对,忙声道:“这女魔头滥杀无辜,又怎可与佛家的超脱生死相提并论,大家不要受了她的迷惑,当为武林同道报仇为是。”
丁采儿轻笑道:“雷掌门正气凛然,想来是要为正派人士出头了。丁采儿便在这里,你又为何不过来杀我?”
雷震子一怔,知道以己武功,决不是她的敌手,勉强出头,只怕比吴威死得还惨,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赵无邪意识渐渐清晰,见丁采儿与正派人士成对峙之势。他实不愿双方有任何一方受到损害,当下挺身而出,道:“丁采儿,此事皆因你我而起。你我一决胜负,生死各按天命,不要再滥杀无辜,如何?”
丁采儿冷冷一笑,似答非答地道:“这一战你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她?抑或是只为你自己?”
赵无邪胸口一热,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是为了你!”
丁采儿心潮澎湃,脸上仍是止水不波,声音极冷,道:“你骗谁?”
赵无邪长叹一声,道:“大哥说得对,你滥杀无辜,只怕果报不祥。若我一死,能止住你的杀孽,我甘愿一死。”
丁采儿听了这话,全身一颤,双目红如鲜血,似是受到极大地打击,大有狂态得道:“你凭什么要我杀你?你又是我什么人?”
赵无邪看着她柔声道:“我是你丈夫……”
丁采儿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身子有些站立不稳。便在此时,一名正派人士瞅准机会,悄悄潜到她身后,一刀向她背后砍至。丁采儿似乎背后也长了眼睛,化掌为刀,向后轻轻横挥,却听啊的一声惨叫,那连人带刀给截成了两断,鲜血自那断口处喷出,染红了大地。
这一下正派人士均是吓破了胆,哪有人再敢上前。
丁采儿咯咯一笑,添着手指间的鲜血,如叹息般得道:“就算我不想杀人,他们要来杀我,我为求自保,就不得不杀人了。”
赵无邪相对丁采儿而立,对眼前之事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将一个人截人两断,而自己却无力相救,一时间眼前发黑,喉咙一甜,喷了大口鲜血在地,勉强镇住心神,心念电闪,扑上去抱住丁采儿,叫道:“方丈大师,丁采儿已经疯了,快叫所有人离开此地。快!”
丁采儿被他一抱,忍不住就软倒在他怀里,柔声道:“无邪哥哥,你若能一辈子抱我不放,那该多好。”
赵无邪将她打横抱起,道:“好,我答应你,一辈子抱你不放。我这便带你下山,找个地方隐居,再不管江湖中事。”
丁采儿吃吃笑道:“可惜太晚了,这里的人一个都逃不掉的。”
赵无邪一怔,怒道:“为什么?”
此时已有不少正派人士下了山,随即又奔了回来,叫道:“不好,山下都是魔教中人,将山道堵死了。”另一人道:“他们手中拿着火枪,咱们已经折了不少兄弟。”第三人道:“他奶奶的,咱们真要困死在这里不成。”却是无人能逃下山去。
赵无邪望着怀中的丁采儿,颤声道:“你……你真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不成?”
丁采儿笑道:“是啊,我就是要这般做,”说着伸手搂住他脖子,轻笑道:“除非这里有人杀了我,不然谁也逃不出去!”说着便在赵无邪额上亲了一口。
赵无邪神色木讷,实不能相信怀中这个千娇百媚的妻子,竟变成了冷血无情的女魔头,当下一跃而起,伸臂扣着她脖子,叫道:“送我们下山!”
丁采儿噗哧一笑,反手在他腰肋间轻轻按去,赵无邪只觉身子一颤,竟是百穴皆闭,全身无法动弹,呆在当地。
丁采儿轻松控制住了赵无邪,转过身来,朗声说道:“方丈大师,今日你们正派武林已是在劫难逃。其实小女子我并非真的想多杀人命,只要大师肯赐教小女子几招,若小女子不是大师敌手,自当放诸位下山,不知意下如何?”
智善大师此时才知丁采儿说了那么多话,做了那么多事,乃是为了拖延时间,好等待魔教教众围困少林。如今各派精英均在此地,魔教真正的高手却只丁采儿一人,若大家一涌而上,胜负实难预料。但山下魔教大军围而不攻,那么正派人士留在山上便是无性命之虞,如此一来,若围攻丁采儿,纵使将她击杀于当场,却也是理亏于己,后果将不堪设想。惟今之计,只有以武功光明正大得击败丁采儿,只此一条,别无他路。
智善大师双手合十,道:“丁教主欺人太甚,老衲不得以,只能得罪了。”
丁采儿笑道:“方丈大师佛学精湛,慈悲为怀,纵使今日开了杀戒,也是为小女子威逼所致,大师不必介怀。”
智善道:“老衲有件事着实想不明白,还请丁教主相告?”
丁采儿笑道:“但说无妨。”
智善大师道:“丁教主志向高远,欲一统武林。但如此滥杀无辜,岂非失掉了人心,纵使今后真的一统江湖,又有谁能真正信服于你?”
丁采儿咯咯直笑,说道:“智善大师哪只眼睛看到我想一统江湖了。丁采儿不过一介女流,如何能独霸江湖了?”
智善恍然大悟,叫道:“难道你只是为了……”
丁采儿笑道:“方丈大师既已知晓,又何须多言。丁采儿一生只有这一个愿望,还望大师成全。”
智善长叹一声,说道:“也罢,宿孽已成,老衲亦无力回天,还请丁教主少造杀孽,阿弥陀佛。”
丁采儿点头道:“大师慈悲,小女子谨记。”
智善大师双手合十胸前,双脚如植在地下,一动不动,但袈裟被风刮得猎猎声响,似要撕裂而开,但表面却完好无损。丁采儿知道这是少林绝技金锺罩铁布衫连到化境而产生的效果。金锺罩铁布衫本是少林内家功夫,神敛于内,而气显于外,全身硬如刚铁,刀枪不入。但种武功难练易破,若中死穴,便是必死无疑。但现下智善大师所施却大是不同,反倒像是道家的护体真气,在体外形成一道气场,护住全身,可说根本无死穴可言。
丁采儿知道无机可乘,只能在他身旁游走,盼能扰乱对方心神,俟机而动。但智善大师几十年禅定功夫已是极深,更兼适才一时冲动,害了不少正派人士的性命,如今心下再无旁鹜,护体真气真气越来越强,越来越厚,与此同时,他还时刻注意丁采儿一举一动,以心眼瞧她武功中的破绽,如此寓攻于守,可说已立于不败之地。
丁采儿知道此时凶险万分,自己的身法只要稍露破绽,智善大师一击势必凌厉,届时自己纵使只伤不死,也已败下阵来,按照约定,非放正道人士下山不可,如此此行的目的便是泡汤了,回头看了赵无邪一眼,见他站着不动,怔怔看着自己,似有关心之色,心中甜蜜,不禁斗志昂扬,瞥眼之间,见圆痴站在一旁,神色紧张,顿时心生一计,撇开智善,飞身而起,一掌向他头顶拍落。
圆痴断了一臂,武功大减,更兼丁采儿来得实在太快,根本无从闪避,只得闭目待死。
便在此时,旁里一条人影猛地掠至,身着大红金边袈裟,正是智善大师。圆痴大叫一声,道:“师父,莫要中计!”但为时已晚。丁采儿双掌一翻,与智善大师对了一掌。
圆痴见丁采儿利用自己偷袭师父,心下有气,趁丁采儿不备,运掌向丁采儿背后“大椎穴”拍到。
智善见状叫道:“圆痴,不可背后偷袭。”他大叫一下,真气稍泄,只觉对方双掌一阴一阳,阳掌刚猛无匹,阴掌奇寒无比,忙运劲抵抗。
孰知丁采儿双掌掌力突然消失无踪。智善一惊之下,以为她是收功运于背部,以御背后圆痴的掌力。智善大师深知丁采儿內力之强,旷古未有,圆痴必受重伤,忙撤了掌力,转身来救。
哪知奇事再次发生,自己双掌尚未离开,对方掌力竟如黄河缺堤,汹涌而至,大惊之下,忙运劲抵抗。智善习武三十余年,内力之强,已是江湖有数,哪知丁采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掌力竟比自己强了十倍不止,又觉她阴阳双掌互换,掌力又强了数十倍。智善大师体内防线全线崩溃,经脉被丁采儿掌力以摧枯拉倒之势震得粉碎,再也站立不住,软倒在地。
圆痴见师父软倒,大叫一声,全身功力破掌而出,打在丁采儿“大椎穴”上。丁采儿适才以命拼命,全身功力聚于双掌,背后毫不设防,此时对方真气如潮汹涌,已是冲断了几根肋骨,口中紫黑色的血液喷将出来,也软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