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渊醒来时日头已经升的老高房间里没见到昨晚的女人,床边小案上放着套粗布衣裙,他挪到床沿见床榻板上也放着双簇新的布鞋,衣服鞋子都是最为便宜的,甚至买这一套衣物的银钱连他以前的一条帕子都买不到但此时的玉渊知道他再不是凤京的才子玉渊,而是一个家破人亡的逃犯,愁云笼上玉渊的秀眉,在眼中泪水终是掉下来之前玉渊把衣物一一穿上,身体还是很虚弱。玉渊双脚一着地就是一软,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却是被买他的女人接住。
姜武靠坐在墙角睡得不安稳,早早的她就起来了。一早上把花楚家的水缸都挑满水,又把堆在院子里的柴劈得细细的整齐码好,直忙到辰时白芷来叫吃早饭才放下斧头洗了把脸去吃早饭。
吃完早饭白芷冷哼一声把几包牛皮纸包着的药扔给姜武阴阳怪气的说:“自己的夫郎自己伺候去!。”说完转身到前堂药房去了,姜武不明所以,以前来的几次也没见白芷这个样子,动不动就哼她一声,语气里也尽是怨气酸味,姜武抓了两把燥燥的头发,想道果然像师傅说的,男人心海底针。
姜武拿了一包药熬了,倒出大海碗里再拿了个水瓢一遍一遍的均来均去,没一会儿药就温温的了。她端了药刚推门进去就见玉渊要摔倒,忙跑过去一手端了药碗一手去扶人,昨晚天黑灯又昏黄昏黄的不甚明亮看不真切,如今大白天阳光明晃晃的,姜武看着怀中的玉渊,咽了咽口水傻呵呵的笑了,她家夫郎正好看。
此时的玉渊洗净了一身的尘土脏污,现出了原本的白皙娇嫩肌肤,那双大眼里水灵水灵的,樱桃小口粉唇莹润,配上那小小的瓜子脸更让人爱怜。
玉渊鄙薄的看了眼抱住他的女人,大眼浓眉的皮肤黝黑,身上还有一股子汗臭味熏得他作呕,玉渊嫌恶的挣扎着推开姜武,又退开两步抬袖掩鼻。姜武见他这样子知是嫌她身上的汗臭味,又见玉渊虽身穿布衣但眉宇间还是掩不住高贵气质,更是尴尬,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伸着药碗送到玉渊身前低了头。
玉渊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又后退了一步,完全没有伸手去接过来的样子。他自小就怕吃药,以前每每生病父亲都给准备着蜜饯,要是没有蜜饯他是死也不会碰药碗,想到这他又红了眼圈,爹娘和姐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现在也不知道以后的处境会怎么样,想到生死未知的亲人又想到自己的未来,心里一阵窒息,刚停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缓缓滑坐在地上抱着双膝哭得伤心,可看急了姜武,她把药碗放在了小案上蹲到玉渊面前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又没哄过男人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人哄笑,只能蹲在地上干着急。
玉渊哭得伤心,想着他那天还在自家花园里给结了花苞的绿牡丹浇水,日子就如过去的十五年一样,只是那天却闯进了一群手持大刀的女兵,她们进了后院一间间查封屋子把人都赶到院子里,他还没反应过来奶爹就拉了他冲到后门,哭着塞给他一个包袱只说了句“快”逃便把他推出了门,他完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又听见庭院内下人的哭喊声女官们的叫骂声,他惶恐的冲出了小巷,转到正门前,那里挤满了看热闹的路人,门外也守着一圈的女兵一个个凶神恶煞,身边的人群嗡嗡的讨论着。
“哎,知道是怎么个事吗?”
“听说是玉大人当庭揪出了南方水患中贪污修筑堤坝银两的贪官,只是反被凤丞相诬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圣上也不知怎的了居然就信了,这不还没下朝呢就被抄家了,伴君如伴虎啊!”
“可不是吗?这玉大人和小玉大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好官,为我们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啊,就这样说抄家就抄家了,哎,可还让人怎么活么。。”
“乱吧,乱吧,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怕是不等东廊、西越人来打就自己灭国喽!”
“作死哪,这些事也是随便说的?当心被听去了抓了你们杀头!”
众人被这句话震慑住了纷纷住了嘴不敢再谈论。玉渊从她们的言语中知道了事情原委,心下一阵发凉。又见他爹爹披散了头发被押了出来,身后跟着家中一众下人,奶爹的儿子他的贴身小厮素衣穿着他的衣服也在其中。玉渊要再不明白奶爹用素衣换了他出来就真是傻子了。玉渊见了他爹爹就要冲出去但无奈人群推挤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爹爹和奶爹被推上囚车,一声声“爹爹”喊得人肝肠寸断,只是这喊声也被骚动的人群淹没。
他看着囚车远去,慌乱中想到了凤陵乐,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凤丞相府,敲开了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却被门子告知她已经进宫陪伴三皇子去了,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她竟是要和皇子成亲了,他能想到救爹娘的人只有凤陵乐了,只是这时连她也离他远去了,他还有能做什么?他的世界仿佛一下子都黑暗了。
他记得那天惶惶忽忽的走进了条无人的小巷被人冲后头打了闷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人贩子窝。奶爹塞给的包袱也不知去向一身的绫罗纱裙只剩中衣,他一心想逃出去可最后辗转到这个小城他也没逃掉。到小城的第二天他就病倒了只想着病死了也好不然要是落到青楼他也没个好下场,还不如这样去了干净。只他没想到被这个村妇给买下了,就算这样还是比沦落青楼强了,想着这些玉渊突觉要是他真的死了不是很对不起奶爹的一番苦心?好好活着也才有可能给爹娘和姐姐伸冤不是?
末了玉渊自己端起一旁小案上的药碗闭着眼大口大口喝了,浓浓的药味充斥口鼻,让他一阵反胃,最后轻拍着胸口才艰难的忍了下去。
姜武见他愿意喝药很是高兴,又见他一副难受得要吐的模样暗暗记住下次要准备蜜饯。姜武伸手要扶起玉渊却是被他拨开了手,她讪讪的收了回来在身侧擦了擦,玉渊自己撑着床沿爬上了床盖起被子。姜武又嘱咐他好好休息拿起空了的药碗掩上门走了,没一会儿端了碗温热的肉糜粥进来叫玉渊起来吃,叫了几声玉渊也只闭着眼不理她,只好把粥放下出去了,中午来看玉渊时案上的碗空了,洒在上面的碎葱花被一一跳出拨在案面上,姜武看了把他不吃葱的习惯记下,放下午饭嘱咐玉渊趁热吃又拿了空碗出去。
两人这样不言不语的相处了几天,花楚看不下去便在晚饭上宣布玉渊病情已经稳定回家养着就好,姜武早就担心着家里了,她出来没有告诉大姐虽平时打猎也有一去好几天不回来的,但她还是怕大姐担心,况且家里的庄稼也没人照看,如今听得可以回家高兴的什么似的,也不看对面白芷的白眼,扒了两口饭就去收拾包袱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武就叫醒了玉渊,经过几天的修养玉渊已经能稳稳的在院子里走路了,只是身体终是虚弱走不了几步就要停下来歇歇,姜武就住了几天也没有什么东西,拿了玉渊的衣物和药包便没什么了,她这几天穿花楚的一套衣服,加上她自己原身上穿着的一套换着穿了几天,现在要走衣服也换给了花楚她自己就没行李了。
考虑到玉渊的身体情况姜武下血本的请了辆牛车拉她和玉渊,玉渊看着牛车皱了秀眉,想他以前出门哪次坐的不是熏了香的雕花马车,这牛车却是从没见过,哀叹一声他也只能无奈的坐了上去。姜武见他铺了帕子才坐下,一上车便以袖掩鼻,姜武看了看铺了干草的板车,闻了闻那股子牛骚味,很是不解,难不成他连这些也是没见过的?姜武想起出门前花楚对她说的,你这个夫郎看着可不是普通人家的男子,那通身的气质怎么看也是个大家公子,只是哪个大家公子会流落在外的?我也只见那些犯官之后会被官卖了,你可想好了?真收了他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呢!
她心里才不管他是不是犯官之后,她只知道他是她买来的夫郎,小时候阿爹就教她以后娶了夫郎就要疼惜他,因为这世间的男子总是苦的,阿爹有幸遇上了阿娘,就算薄命最后也是和阿娘一起去了的。
从小她也想建立一个温暖的家,就像她阿爹和阿娘一样,所以不管玉渊是谁她姜武都不会弃他于不顾,因为在她心里玉渊就是她的夫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