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之间都相互明白对方的肢体语言。
在得到确认后,青眼也直起了前肢,它往前走了几步,迎上了走过来的灰背,两人的鼻子凑在了一起,而后又把脑袋贴在对方的颈部,相互摩挲着。
展游天坐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它们,感慨了一声:“原来你们认识啊?”
灰背答道:”我们两个是兄弟,从成年后就分开过了,后来这里食物越来越少,大家都忙着活命,加上黑毛怪的围捕,就再也没有机会见过面,到现在已经有好多年了。”
停顿了一下,灰背又说道:“你看我们都瘦的脱了形,也难怪有这样的误会。”
那边的青眼似乎有些惭愧:“大哥,你旁边的这个人是谁?”灰背解释道:“他是我的恩人,是专门来对付黑毛怪的,这个以后再解释,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早就饿死了呢。”
此刻展游天已经没有兴趣听两只狼的认亲诉说,他转身趴在石头后面向下张望,发现下面突然一下子来了如此多的黑衣人,黑压压的弓箭手已经将这个山包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这个可是当初没有预料到的啊,它们居然还有援军!
好在这大坑里已经听不到厮杀声了,看来弟兄们都听从了自己的嘱咐,这要是下得坑里,要脱身可就难了!
本来自己对这里是否藏有火雪狐皮也是非常的怀疑,但倘若没有如此一闯,破了这寒雪的神话,黑毛怪和黑衣人的气焰必定更加嚣张。
眼下这些黑衣人正在学自己的法子,从远处搬来同伴的尸体铺路,而最下面站着一个指挥的人居然是斐段!
从原路再杀下去显然已经行不通了,这该如何是好?眼看黑衣人已经把同类的尸体堆了上来,但如果不从原路杀回,那只有束手就擒了。
展游天的脑子在飞快的的盘算着,若是下面没有那么多弓箭手,完全可以再捡起那根木头,但是这样简直就成了黑衣人的箭靶子,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
眼看展游天的处境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下面的黑衣人手持弓箭,踏着同类的尸体,即将蜂拥而至。
如此多的黑衣人同时袭来,蒙哥急速的盘算着,若是短兵相接,和他们厮杀起来,恐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但是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
想到这里,他立即对货郎、甘阳、英繁和尚勇四人说道:“我弄出声响来引开那黑衣人,你们依然潜伏在这大坑边缘观察游天哥在下面的情况,现在我们的处境不太妙,但是还是那句话,绝对不要下去,否则我们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这时货郎挺身而出:“兄弟,就不要争了,我来引开他们,在林子里我比你有经验。”此时蒙哥也没有太多时间争执,索性就应允了货郎,他对狼老二和浪老六道:“你们两个跟着货郎,千万要小心了。”
货郎翻身上马,对着慢慢靠近的黑衣人连续射出了两箭,然后大喝一声,转身离开,黑衣人的注意力全部都被他所吸引,蒙哥和其余弟兄悄悄隐没在灌木丛中,黑衣人的马队轰隆隆踏过,急速追赶向另一个方向窜去的货郎。
森林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下面一片嘈杂,连周边的岗哨都下去参加围捕展游天的战斗了。
蒙哥他们又潜回了洼地的边缘,他们趴在地上,焦急的看着下方锅底的情况,尽管蒙哥从来都不怀疑展游天本领,尤其是他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能力,每次遇到危险总是能转危为安,全身而退。
但是今天自己的心里还是打起了鼓,他两眼仅仅盯着远处的山包,一只手紧紧抠在土里,另一只手紧握的拳头被牙齿啃着,旁边的甘阳和英繁也都紧张不已,这时尚勇焦急的问道:”游天哥哪里去了,我为何看不到他?“
此刻大家的脑子里都是这个问号,这就是他们内心无比焦虑的原因,只是尚勇一个人说出来了而已,在那大锅的底部,一个凸起的山包上,周围被数百个黑衣人紧紧包围着,被那寒雪阻隔着,一大批弓箭手正猫着腰,就要到达这个不算很高的山包顶部了。
那上面除了一些大块的乱石,已经看不到有站立的人了,难道展游天已经被弓箭射倒了吗?弟兄们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单说那展游天,这会儿已经是黄昏时分了,自己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他心想现在不拼也得拼了,看来今天最轻身上也要中上几箭,说不定也许就挂掉了,但是作为男子汉大丈夫,死又何足挂齿?
只是弟兄们怎么办?朵兰和尚香怎么办?他们都能安全脱险吗?这些闪念瞬间都出现在展游天的脑子里,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就要举剑冲出。
一旁的青眼开口了:”我这巢穴里有个很大的洞通向几十丈开外,只是这洞口小肚子大,洞口有石头遮挡,你可能钻不过去。”听到青眼此言,灰背一劝阻展游天:“恩人先不必着急。”一边催促青眼道:”快领我们过去。”
其实这山包顶部方圆也就十五六丈,青眼领着灰背和展游天,绕过几块大石头,来到一块一尺多厚的大板石旁边道:”这下面就是我的巢穴里面很大,但这洞口很小,你是钻不进去的。“
展游天蹲下查看,这块厚石板被架空在另一块石头上面,乍看上去像是一个低矮的石桌一般,只有人的膝盖那么高,下面有个洞口,大小也就狼可以钻过,人即使蹲在地上都很难发现这洞口,除非趴下。
展游天蹲下后又侧着脑袋,头几乎都碰到了地才看清洞口,他重新蹲直了身体,问那青眼:”你确信里面很大,这洞通向这山包意外吗?“青眼点了点头:”你是来杀黑毛怪的,再说是我兄弟的恩人.。。“
“嗯,明白了,我们下去吧。”
展游天单腿跪地,一边两手抠住石板的底部做抬举状,一边示意两匹狼先下去,青眼和灰背匍匐着身体,一前一后钻了进去,这时黑衣人已经上到了山包顶上,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上涌入,展游天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
待两匹狼进洞,他双手一用力,那石板就被抬了起来,侧身一看,下面果然是一个很大的洞窟,他仰着身体,把一条腿伸了下去,手里依然托举着石板,接着又把另一条腿伸了下去,待身体完全进去,他的手轻轻的放下了石板,几乎就在同时,十几个黑衣人东张西望的走了过来。
展游天闭着眼睛待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洞窟内的黑暗,当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青眼在前面带路,灰背紧随其后,这洞里确实很宽敞,当然这是对狼而言,展游天只能弓起腰行走。
灰背不时的回过头来等他,同时也是为他指示道路,毕竟它的一双发绿的眼睛是展游天此时唯一能看到的亮光,展游天伸出两只手,轻轻触这两边的洞壁上,以保证自己不被这洞内尖锐的石头碰伤。
他的步子细碎,在这样完全黑暗的环境中,尤其还是非常狭小的空间,处于本能状态,人都会呈一种下意识保护自己的肢体动作,几乎是跌跌撞撞,展游天走了大概半柱香的工夫,而在他自己来看,简直就是漫长无比。
青眼钻了出去,灰背也钻了出去,洞口已经变得非常狭小了,他只好趴下身体,这他妈怎么出去啊?
这完全不像上一次,有块石头可让他蹬开,这里都是细碎的砂石,地面顶多有一层泥土,如果用手抠,他都担心是否会坍塌下来。
展游天从那洞口向外看去,天色已经昏暗,两匹出来的狼这才发现展游天还面临着新问题,它俩互看了一眼,就趴在洞孔刨了起来。
灰背都感觉自己的爪子磨出了血,洞口越来越大,展游天只能在洞里趴着等待,又是半柱香的工夫,他觉得差不多了,于是试着往前爬,两匹狼蹲在洞口看着他,直到灰头土脸的展游天费力的钻了出来。
当一个黑衣人属下向已经踩着尸体上来的斐段报告说这山包顶上空无一人时,斐段怒不可遏,一脚就把这个手下踹倒,怎么可能呢?几百双眼睛盯着,在这屁股大的地方,人居然就消失了?
可是当他在手下的簇拥下围着这山顶转了两圈后,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即便是这个展游天长了翅膀,我也应该能看见的啊?他怎么就会不见了呢?
一时间斐段觉得是否有神灵在暗中佑护展游天?他感觉自己脑子很乱。
本来前日人脸头人派人请他过去,亲自赠送了自己一张珍贵的火雪狐皮,并说此处正是藏宝的所在地,要他派黑衣人严加看护,自己看在头人有意示好的份上,虽然对这个地方是否真的藏有火雪狐皮感到非常疑虑,但是考虑这些黑鸟连续运送寒雪多日,这里不失为一个吸引展游天他们前来上钩的鱼饵,所以就答应下来了。
如今这里狗屁全无,没有火雪狐皮,没有展游天,自己还损失了近100个手下,斐段感到自己要气疯了,他禁不住狂吼了一声:”打火把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他至少要弄明白展游天是怎么跑掉的。
展游天拨拉了几下头上的土,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包,那上面到处都是火把,人影闪动,不用说,这是斐段和黑衣人还在辛苦的寻找自己的踪迹,这里已经是大锅的边缘了,再爬个坡就能到地面上,可是弟兄们们都哪里去了?还是先上去再说。
蒙哥和其他三个兄弟还在那里等着,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默默的坐在那里,看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那锅底山包上升起了火光,甘阳打破了沉默,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下面的黑衣人打着火把来来去去的,像是在找游天兄弟啊?”
一句话惊醒了众人,蒙哥立马醒悟了过来:“对啊,这说明游天哥没有被他们抓住,也没有受伤啊!”
大家顿时兴奋了起来,这时一直趴在蒙哥身边的母狼欧娜突然站了起来,蒙哥知道这一定是狼嗅到了什么,他正要问欧娜,话还没有出口,就见那欧娜一跃而起蹿了出去,影子消失在下方的大锅之中。
货郎骑着马在林子里狂奔,狼老二和狼老六则紧随其后,这个时候也不管什么方向了,只要是树木稍微稀疏的空隙间,任由马儿自己选择穿插。
但是黑衣人数量众多,已经慢慢追了上来,狼老二和狼老六跑的气喘吁吁,狼的耐力显然不能和马儿比,它俩吐着舌头,在狂奔中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感同身受,明白对方的心思:我草,再这样追下去还不得累死了?
后面的这些撒比马儿一定把我们当狗了。这是两只狼此时的共同想法。
但狼老六还多想了一点,那就是有次在山洞里它放了一个屁,货郎被熏坏了,因此好像一直对它耿耿于怀,时常躲着它,这次它要做出点什么,让那货郎刮目相看。
“不行,再跑下去,我肠子就要断了。”狼老二呼哧呼哧的对它兄弟说道,它的舌头乱甩着,平常都湿漉漉的,这会儿却像一根干布条。“我也是的,不行,我们得停下来。”狼老六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
两匹狼立刻收住了脚步,它们一同转过身来,做出攻击姿态,同时大声的嚎叫了起来。
那些黑衣人胯下奔腾的马儿果然被前方的这两头呲牙咧嘴的狼给怔住了,最前面的几匹马由于先天的恐惧使然,在巨大的惯性中前蹄腾空,紧急刹车,却被后面接踵而来的马匹快速撞上,顿时,追击者人仰马翻,货郎和而狼乘着这个当口儿,霎时逃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