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阳看着朵兰道:“除非把他们引到偏僻之地,否则没有机会下手。”朵兰明白了甘阳的意思,但她似乎有些担心:“这家伙这次会上当吗?”
甘阳胸有成竹的说道:“他在当铺和客栈已经苦苦守候几天了,不但没有等到展游天他们,连你们两人的踪迹也失去了,故而不用担心。”
货郎接着道:“要我去提前埋伏吗?”“不必,你依然和朵兰姑娘一起从那当铺前走过,像前些天那样,若那斐段一伙人上钩,我暗中跟随其后,待到合适地点,我们两边夹击。”
时辰不早了,朵兰和货郎骑马赶到当铺附近,果然,在离当铺斜对门的一个茶楼门口,有几个人正坐在那里喝茶,脑袋去不时的转向那当铺方向,其中一人的背影正是斐段。
二人相视,慢慢从那茶楼佯装走过,此时已近黄昏,街市上行人已逐渐稀落。那斐段在这附近已近待了几天,茶楼,街角,饭馆坐遍,还被正午的阳光暴晒,连颈项都伸得僵直了,夜间也不得休息,众军士已是疲惫不堪,个个生出怨恨之气。
正在这时,朵兰和货郎出现了,那斐段第一眼看到他们时竟然还以为是眼花了,怀疑自己把幻觉当真了,在定睛一瞅,那里有错,那分明就是朵兰和货郎,可为什么只是他们二人,那展游天和蒙氏兄弟呢?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盯住这二人,其他人就跑不了!斐段急忙招呼众人牵马跟上。
货郎知道那斐段已经上钩了,就和朵兰加快了速度,那马蹄声嘚嘚的急促了起来,虽然没有狂奔,但这一路小跑的节奏依然不算很慢。
一个多时辰以后,已经到了城外僻静之处,天色也昏暗了起来,那斐段依然紧盯着前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两皮马上,他丝毫不敢懈怠,生怕再出现闪失。
就在这时,前面那两匹马突然停住了脚步,那斐段见状也急忙勒住缰绳,连忙回顾左右,糊涂了起来,手下怎么一个都不见了?这时货郎已是弓箭在手,对着身后的那团影子就是一箭,就听得“啊”的一声惨叫,接着那匹马向一侧飞奔而去,转瞬消失在已经沉暮的夜色中。
过了好一会儿,黑暗中传来马蹄的声响,接着咳嗽了几声,是甘阳先生赶了过来。
货郎和朵兰感到奇怪,就问甘阳道:“我和朵兰并没有听到身后有响动,甘阳先生就把其他六人都解决了?”
甘阳笑了笑:“那里是这样,那六人不知何故,故意慢慢落在那斐段后面,越来越远,我开始不知其意,以为他们是要去前方堵截你们,也只好放慢速度,后来发现不是这样,他们调转马头朝相反方向奔去,我急忙在一侧躲避,险些和他们迎头撞上。
我观察了一会儿,看他们逐渐远去,才又回来追赶你们,我想只剩下那斐段也更容易对付,那六人估计是和斐段闹内讧,和几日前他们失踪的弟兄有关。因为即便是去报信也用不了那么多人。”
货郎听甘阳说完,觉得大体上也是如此,便对大家说:“我刚才那一箭,虽说是天色暗淡看不清楚,却是有备而发,满弓劲射,那斐段即便不死,也伤的不轻!至少最近不能再继续祸害人了。”
但甘阳却不这样看:“斐段应该是受伤了,能快速逃脱,也不能排除只伤得皮肉,依然要小心。”只有朵兰觉得有些遗憾:“又让这狗贼逃脱了。”
尚香听得展游天此言,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本这几日我们也准备出山前往那四阳城中,只因尚勇肩上生一恶疮久不见痊愈,试遍了草药也没有效果,所以有下山医治的念头,再者,你们身后有黑衣人追赶,到这里一路难免留下踪迹,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一起走吧。”
展游天感到有些惭愧,他随即应答着:“这样好,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
众人上路,蒙弟和英繁轮流背着奇犽,尚香走在最前面,这里林密山陡,荆棘丛生,如果不是有人带路,也不知要在这山林中转到何时。就这样一直走到黄昏时分,那林间树隙中已经光线全无,走到一块平整之地,尚香示意众人停下,就地歇息。
第二天继续在山林间穿行,几个时辰后,有巨大的流水声传来,众人慢慢走到近前,原来是一条地面上的巨大的裂隙,这裂隙一直在丛林中延伸,最终消失在密林浓荫中,尚香领着众人来到一座藤桥前。
这桥有四根藤绳系于两岸端崖壁之上,底部的两根粗藤绳上由网状的细藤连接,以方便过桥人踩踏,上面的两根粗藤用以过桥人扶手平衡,这藤桥架在这地缝之间,有20丈之长,也不知存在多久了,那些藤条已经斑驳,毛毛絮絮的垂飘着,微风一过,显得摇摇欲坠。
众人聚集在桥的一端,打量着这座桥,都看着尚香,尚香明白大家的意思,她抓住一根藤绳,用力晃了晃,那桥跟着轻轻摆动了几下,她对展游天道:“我们上次过这座桥大约是一年以前,现今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应该没有问题,这样吧,我走在前面,你们还是跟在后面。大家只需抓稳了藤条,脚底踩实,不要踏空即可。”
“还是我走在前面吧。”展游天说着就挡住了尚香,但尚香根本不从,展游天只好作罢。
众人一字排开,鱼贯上桥,跟在那尚香身后,亦步亦趋。桥上无法搀扶奇犽,蒙弟只好走在他身后照看着。除了尚香姐弟,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这样过桥,大家小心翼翼的盯着脚下,唯恐脚下踏空,而三四十丈深的桥下水流湍急,又看得人头晕目眩。
这七个人同时在桥上,步伐纷乱,使得那藤绳没有节奏的来回晃动,除了尚家姐弟,众人皆感胆寒,走得战战兢兢,一心期盼着赶快踏上对岸土地。
眼看那尚香就要踏上对岸,却突然有一头身形庞大的黑熊从林中窜出!只见它不偏不倚的站在对面藤桥的一端,扬起脑袋张开大嘴吼叫着,浑身的皮毛抖动着,一直爪子还在拍打着藤绳,巨大的晃动使众人站立不稳,几乎摔下桥去!
那走在最前的尚香更是花容失色,惊叫一声,两手扶着藤绳,连连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就撞到了展游天的怀里。展游天扶稳了尚香,越过她走在了前面,而后面的奇犽已是爬在绳网上,恐惧不已。
然而祸不单行,这时身后又传来了砍击的声响,藤绳在剧烈的震动,那桥晃动的愈加利害,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有十多个黑衣人已到桥边,其中几个正在分头挥剑砍那藤绳!另外几个四下散开正在搭弓向他们射箭!
此刻相比而言,熊已经不是最大的威胁了,展游天正要冲上前去和熊搏斗,就听见身后蒙弟的叫声:“我中箭了!”“赶快趴在桥上!”展游天话音没落,只见藤桥的一端已被砍断,随着噼啪的断裂声惊叫声和巨大的撞击声,众人纷纷随断桥坠落,跌入深渊!
在落水的那一刹那,展游天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都没来得及把事情完全弄明白,一切就已经发生了!待他从水中浮起,已经随波逐流,被冲去好远了,如此大的水流,他无法控制自己,只能任由激流摆布,只觉得天旋地转,两侧的峭壁在急速后移,此刻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但是,那些弟兄们呢?尚香姐弟呢?
他们怎样了?还没容展游天继续想下去,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又悬在了空中,正在急速的下跌,刚在不是已经从桥上掉下来了吗,为什么又在下落,我这是已经死了吗?展游天意识已经处在模糊状态。
这峡谷中的激流在奔腾一段距离后又倾泻到另一个落差更低的断层上,也就是说展游天又被从瀑布上冲了下来,在漂离开中心落水区的巨大水帘之后,激流的力量已经被大大削弱,水流变得温顺起来,展游天终于得以喘息,他环顾四周,才看到原来大家都在周围的水中挣扎着,他一手拉着离的最近的尚香,然后呼喊着大家向十几丈外的岸边游去。
众人疲惫的躺在岸边,大口的喘息着,庆幸躲过了这一劫,大有重生之感,展游天侧躺在一块石头上,起身清点着人数:“英繁,蒙弟,尚香,尚勇,蒙哥,”只差奇犽,他急忙叫了声:“奇犽!”眼睛转向了那水潭之中,然而哪里有奇犽的踪迹!展游天赶紧卸下佩剑,脱去衣衫,又涉水潭中,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不一会儿,展游天浮出了水面,他单手划水,另一只手还扯着一团衣服,那不正是奇犽吗?蒙哥和英繁急忙过去帮忙,把那奇犽抬到岸上,而奇犽已是溺水身亡。
站在奇犽周围,众人掩面,和这奇犽虽认识没有几天,先敌后友,但如果不是他,众人也不可能得以脱身,展游天感到悲愤,泪水夹杂着从头发上滴落的水滴流了下来。
蒙弟捂着受伤的胳膊,在一旁呜咽着,蒙哥和英繁表情肃穆,尚香过来示意蒙弟坐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替他拔出了胳膊上的箭羽,接过尚勇递过来的布条替他包扎好伤口。那瀑布的水流声依然在轰隆作响,震耳欲聋。
大家埋葬了奇犽,这才得以打量身处的这个峡谷,这里要比刚在从藤桥跌落的那个地方还要深,像是裂隙的底端,仰头看去,上方只有一线天的光亮,而这水潭的四周如同一个大肚花瓶一般,空间巨大。
那股激流落下后势头衰减,水缓缓向一旁流去,众人想一探究竟,又向那花瓶肚子的深处走去,只见那水流涌向一个很大的洞口,水位只淹没到那洞的三成,再往里就黑洞洞的,不知流向哪里。
展游天仔细的观察着那洞口,发现洞壁上有一道道密集的类似被人手抓抠过的痕迹,他随即拔剑划了下,又用手摸了摸,然后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是人所为,也非天然痕迹,那么能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山上杀掉的那十几个黑衣人的尸体,只有他们那样的爪子才能划出这样的印记啊,展游天回头叫道:“英繁蒙哥,你们看看这洞壁上的痕迹,是什么东西留下来的?”英繁和蒙哥看了一会儿,蒙哥说道:“我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黑衣人的爪子。”
英繁也点了点头:“看着爪印抓抠的方向,是从里向我们这个方向而来,这确实非人所为。”尚香也在一旁说道:“是的,人无法抠出这种痕迹。”
展游天突然急切的问了尚香一句:“这一带你比我们熟悉,你看这个洞口水流的方向,是往哪里去的?”尚香抬起头看了下一线天,又低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应该是往伊流河的方向,不会有错。”
展游天继而说道:“如果有东西沿这个洞口从伊流河方向爬来,那么必须得有出口,要么是这里爬上去,要么就是在这地下,还有另外的洞口去往别处。”于是大家转身返回,几个人沿着“大肚子”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其它出口,大家纷纷抬头,看着上方的那一线光亮,而展游天则看着那一潭水。
见展游天又要脱衣下水,蒙哥几人极力劝阻,展游天说:“我此次只是查看水下有无洞口,兄弟们不必担心,很快就会上来。”
展游天又扎进了水中,不久前他下水打捞奇犽时就隐隐约约看到水下有些白花花的东西,但那时他一心只顾救人,根本管不了其它,这次他下得潭底,这个十多丈方圆的潭子下面居然全是骸骨!
展游天大骇,但他又细细的辨认了一下,发现只是马牛羊等动物的骸骨,但是洞口在哪里呢?
他继续沿滩底周围查看,等等,那几个白花花的牛头的旁似乎有些蹊跷,展游天游了过去,发现真的是一个洞口!
只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住了,能看得出来,这是刻意而为,他踩在那堆骸骨之上,站稳了脚跟,然后双手抓住那块巨石的两端试了一下,心中有了底。要不要搬开石头,进这洞内一探究竟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换口气再说,接着他快速的浮上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