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柔嫔在福寿宫摆了桌小宴,您要去吗?”清吟问道。
沈舒手里的戏本子正看到高潮处,剧情大概讲的是佳人和才子一见钟情,私定终身,浪迹天涯。最后才子考取了功名,八抬大轿迎娶佳人,幸福美满。这剧情恶俗的要命,她却拽着戏本子不想放手,任自己沉沦在这种低级趣味里。
“不去了。”她看完两人私会那一段,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放下本子。
沈舒伸了个懒腰,慢悠悠从榻上爬起来。
天边熹光微亮,朝阳缓缓升起。
又是新的一天啊。
她被清吟侍候着穿了衣,桃红的曲裾,她最喜欢的样式。
她以夏日暑气太盛为由停了晨觐,终于落得一派清净。
小厨房一早就做好了各种消暑的圣品。沈舒端起一碗淋了糖汁的刨冰,舀一勺放进嘴里,塞得满满的,碎冰刨成雪花状,口感细腻,入口化渣,清清凉凉,混合着时令水果的清香甘甜在舌尖翻转,让人好不享受。
用完一碗刨冰,她这一天才算是真正开始。
沈舒坐在案前,批阅着宫中杂务。
夏日闷热,她就停了熏香,多放了冰块在殿里,她这昭阳殿便比寻常地方阴凉舒适几分。
她手势熟稔地翻看着各宫开销的账务本。呀,柔嫔宫里最近的开销未免也太多了些,一率用度,都快赶上她这个一品的贵妃了。
想起她今天又在福寿摆了筵席,花销肯定不会少,沈舒不禁叹了口气。
怀孕的女人都这么麻烦吗?她腹诽着。
好在宫里除了柔嫔之外,一切都在正常的趋势下发展。
她批阅的速度不算快,等处理完近期事务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升起,接近正午了。
“娘娘,徐妃前来拜访。”当她放下笔的时候,清吟上前禀报道。
柔嫔的小宴这么快就结束了?连午膳也不邀请宫嫔们一道用了,还真是小气啊。莫不是开销太多,没银子用了?
沈舒这样胡乱想着,嘴中还是吩咐道:“传她进主殿。”
说着对镜理了仪容,抚平裙角褶皱,步出内室。
她唤奴儿奉上茶水,在主位上正襟危坐。半盏茶的功夫,徐妃便随着宫人快步走进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徐妃的脚步,看起来有些慌乱啊。
“妾请娘娘安。”她规规矩矩地行礼。许是走的急了,徐妃的喘息很急促。
“坐。”沈舒随意指了指底下的座位。
于是徐妃提裙落座,手里握着婢子刚备下的茶水,悲戚道:“娘娘,您可救救妾啊!”
沈舒暗暗皱了眉。平声问道:“怎么了?”
徐妃手抚着胸膛,喝口茶平复了气息,缓缓叙述道:“妾今日受邀去福寿宫赴柔嫔摆的小宴,她那里靠近温泉,气候比别处暖,荷花开得也就早些。近日开了第一池花,就忙着下了帖子邀请众人前去赏玩。那荷花开得不错,风姿绰约,亭亭玉立,妾一时看得痴了,也就没注意柔嫔什么时候靠近了妾。”
沈舒听着她这一番没有重点的话,忍不住插嘴道:“说重点。”
徐妃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柔嫔站在妾旁边,和妾寒暄了几句,然后就说肚子疼,叫妾去扶她。妾刚沾着她的手,她就向后倒去。事发突然,妾也没来的急扶她。”
说到这里,她手抚上胸口,眼中是惊骇之色:“她倒下去,留了好多血,一直淌进荷花池里。妾慌着叫太医。太医来瞧的时候已经晚了,柔嫔怀胎未满三月,本就不稳,这下子一摔,直接就小产了。柔嫔便嚷嚷着说是妾推了她。人们都知道我和柔嫔素来不和,她摔倒时那一幕可是有不少人看见的,简直咬定了妾是凶手。可佛祖为证,妾真是冤枉的啊!”
徐妃和柔嫔都出身自中等氏族,进宫的时间也差不多长。柔嫔自恃貌美,眼看着赵妃的位分越升越高,自己却不动,当然不服气,言语间便常有挑衅之意。这一来而去,日子就了,两人就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沈舒的关注点却与旁人不同,看着哭天喊地的徐妃,饶有兴趣地问道:“既然都觉得你是凶手了,那你是怎么出来的呢?”
徐妃声音有些尖锐:“我在那里面位分最高,带去的婢子又生的粗壮,强闯了出来找娘娘。娘娘,只有您能救妾了!”
沈舒转着茶盏,眸光晦涩。她是对徐妃有几分好感没错,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愿意因为这几分好感去蹚这一趟浑水。她沉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陛下英明,你若没做这事,想必也不会被冤枉了。本宫又能做什么?”
徐妃音如泣血:“娘娘,妾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陛下是英明,可柔嫔那人实在阴险鬼祟,妾怕陛下一时不觉,被她欺骗了去又怎好!”
她看沈舒的目光更加急切:“娘娘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娘娘一向公正,若能将事实说给陛下,就一定能就妾的!”
沈舒简直想笑。她预先设想了宋暮知道这件事以后的后果,就是只看在皇嗣的份上,他也不会轻饶了徐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徐氏的父亲正在和柔嫔的父亲争一个官职。现下徐妃出了这样的事,那官职怕是要被柔嫔父亲收入囊中了。如果徐妃说的是真的,那么柔嫔为什么要陷害她也有迹可循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疑惑。柔嫔如果安安稳稳地生下个皇子来,以她大皇子母妃的身份,必定是无上尊荣,妃位肯定没得跑了。就是不巧生了个公主下来,作为当朝的第一个皇嗣,她也至少可以落得一个贵嫔的位分。她现在为了陷害徐妃,故意小产,岂不是不值?可若不是陷害,又怎么就如此不注意身子,那么不小心被徐妃“推倒”?
那个惊世骇俗的想法再次牢牢盘踞在她的脑海中。
沈舒沉吟着:“徐妃,你先告诉本宫,给柔嫔诊断的太医是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