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弥漫空相巷,风速以每秒三十米的速度滑行,火借风势,映红半边天,二百间民房顷刻间化为火海,用不了五分钟,大火非把对面的养殖场吞没不可。如果那样,不但损失三百亩草原,更重要的是那一千匹蒙古战马,也会瞬间化为灰烬。
消防队长何向磊全副武装指挥着长龙似的灭火队,命令消防队员用高压水龙头扼住火源,可是那火就像故意和队员们开玩笑,它们前窜后跳,仿佛刹那间把水变成了油。
一班长苗青跳下救火车,向何向磊报告,他说,左前方的一千米处是一家液化气站,如果不尽早灭绝火源,殃及到它后果不堪设想,别说草原和战马保不住,连方圆五十里的村屯也会受到波及。
何向磊紧皱眉头,他命令一班长抢占液化气站对面的居民楼,凭借它作为有利地形,强攻空相巷。一班长像飓风一样跑走了,可是没有五分钟他又刮了回来,他又一次大声报告,说,液化站对面的小二楼,主人麻五极力阻挡队员们登上楼顶,他不管液化气站爆不爆炸,只要他的房子不爆炸就行。
何向磊说,你告诉麻五,如果液化气站爆炸,他的小二楼就保不住了,他也会被炸为肉酱。一班长说,我都说了,他就是拒不服从,他是个特殊病人,别人都说他有麻风病。
何向磊急得汗水湿透了全身,水火不留情啊,他迅速做出决定,大声向苗青喊,捆了他,强行攻楼,后果我来负!何向磊本以为他的话就是死令,但他发现苗青就是不走,何向磊怒道,执行呵!苗青这才说,他的全身溃烂,无从下手。何向磊火了,手一挥,溃烂也得捆,不就是麻风病吗,艾滋病也得捆!
苗青欲走,何向磊叫住他,你来指挥,我去看看!他自己则向左面的小二楼奔去。
真让何向磊说对了,小二楼的病人真不是什么麻风病,是正宗的艾滋病。自得病起,他一直住在这里一呆就是五年。他原是大款,专门贩卖牛马羊,挣足了钱,也得上了这种治不好的病。
何向磊来到他的楼前,他正坐在一把木椅上晒太阳,他眼望漫天的大火,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何向磊看到他敞开衣襟的肚皮上,正往出渗脓血,他这才明白,苗青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打憷。
何向磊说,麻五,液化气站能不能保住就看你了,你马上下来,我们要利用你的房子作平台,扼住火情。
麻五嘿嘿笑着,他的嗓子有些喑哑,听起来像头顶盘旋一只乌鸦,他说,我可不管那么多事,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我还管活人的事吗?麻五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何向磊耐着性子,他说,要死才要管活人的事,为民造福,死前一秒钟也要想着人民,这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麻五咧咧嘴说,当兵的,我可跟你说呀,你可别跟我讲道理,我这人就是不听道理。你能啊,你能你就把我的病治好,治好了,我把我这小二楼给你,别说用它救火,就是用它做棺材我都不管。
何向磊知道这是说不通了,他命令跟上来的两名消防队员强攻。他的话音刚落,麻五就嚷开了,麻五说,我还没听说过这么为民的呢,这也叫为民?我看你们谁敢上,你们上来,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
何向磊急得说不出话,他一咬牙一闭眼,说,那你就跳吧!
麻五哪敢真跳,他从背后掏出一把蒙古刀,这是病痛折磨他时,他常带在身上的镇病之宝,这确实是一个随时准备死的人。
可是那边的火势依旧没有减退,大火漫延到眼前的小二楼也是瞬间的事。何向磊告诫自己没时间了。他大声喝道,高压水龙头,掀翻他!
一袭白水,子弹一样向麻五喷去,麻五一下倒在阳台上,那只蒙古刀飞向了天空又飞到了楼下。消防队员迅速登上楼顶,抢占了有利地形,截住了滚滚而来的漫天大火。
只有何向磊没有忘记麻五,他上了二楼来到麻五的跟前。他想看看麻五能不能扛住这重创。面对这样一个病人,他心里带着隐隐的内疚。可就在何向磊蹲下身,去试麻五的鼻息时,倒在地上死人一般的麻五,忽然睁开眼睛,一下拉住何向磊的手,接着一抹鲜血染红了麻五的嘴唇。
傍晚的时候大火终于熄灭了,草原保住了,战马保住了,液化气站也保住了,可何向磊却住院了,这一住,不知他要多久才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