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市长的这个问题,我实在无法正面回答,我的确无法断然灾难的后果会到达什么程度,即使我能够断然地下空间并不安全,我也不能就此直言,这涉及到了道义问题,我没有权利和理由封杀掉人们向往美好的希望。
我勉为其难地说道:“林市长,灾难的严重性是毋庸置疑的,至于会达到什么程度,我们任何人都无从预估,希望您做好最坏的打算,不过我想在那深度达到数十米的地下空间中,应该是安全的吧,我相信上帝一定会让我们人类活下去的。”
林市长似乎从我的话语中听到了弦外之音,将自己交给上帝,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了,才会如此说法吗。
“赵院长,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会做好最坏的打算的,但愿上帝能够保佑我们所有的人类。”
“呵呵,林市长,请原谅我的直言不讳,如果我们幸运,如果我们有足够的准备,我相信我们会挺过去的。”
我们在车里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期间,林市长向其下属部门发布了全城戒严令,命令要求,在中午12点30分以前,所有人必须进入到地下空间中,12点50分所有地下出入口都将封闭。
我从林市长的谈话中知道,市里主要领导一部分去了南方,另一部分留在了沈阳市内,还有一位副市长率领市民奔赴了本溪水洞避难场。
我心里清楚作为市一级的行政领导是没有资格入驻到六角大楼和世界家园这样的国家级避难所的,此刻,我深为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市长惋惜。
我与林市长在这大灾前夕熟悉起来,我们都对对方都产生了极强的好感,我恍惚感觉到这与梦欣有一定的关系。
“林市长,咱们不谈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请问您家中还有什么人呢?”
林市长一听到家人,立即变得更加阴霾起来,轻声说道:“哦,赵院长,说起我的家庭,真的是很不幸,我的父母5年前因车祸过世了,我仅有的一个宝贝女儿也失踪很长时间了,现在只有妻子和我相依为命……”
我现在终于验证了我的判断,眼前这位慈祥的长者就是梦欣的父亲,此时我激动万分,没有想到在这个非常时候为梦欣找到了父亲。
我握住林市长的手说道:“林市长,今天可真是缘从天降啊,我终于找到您了。”
林市长被我的话震得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皱着眉头问道:“您,这是,怎么讲?”
“您的女儿是不是叫林梦欣?”
听到这里,林市长开始变得激动起来,急促地说道:“是的,梦欣就是我的女儿,难道您,您知道她的下落吗?”
我大声说道:“当然了,她就在沈阳市内,就在我的身边呀。”
林市长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了,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激动得大声说道:“院长,您,说的可是真的吗?”
“是真的,绝对是真的,她就在我们的桃源地,不远的地方,我现在就开车,您去见她吧。”
我说话间已经启动了汽车,汽车向着桃源地方向奔去。
汽车开动了有3分钟,林市长开始变得扭捏不安起来,他拍拍我握着方向盘的胳膊轻声说道:“赵院长,现在,我很想见到她,不过,我此时有点不敢见她,我怕她依然怪罪我,我们还是回去吧……”
说完这话,他低下了头,眼中噙满了泪水,那样子就如同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般无助,我想林市长此刻的心情一定是复杂异常。
我语重心长地说道:“林市长,您不要顾虑太多了,都这个时候了,有什么比亲情更为重要的呢?其实我敢断然,梦欣虽然嘴上说不在乎您,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是非常痛苦的,她一定在时时地惦记着您,骨肉之情不可分那,您就不要有任何负担了。”
林市长感激地说道:“赵院长,自从她离家出走后,我就没有一天安寝,我一直在责怪着自己,是我害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啊,我,我……”
林市长已经说不下去了,眼中的泪水潸然而下,我亲眼目睹了一场人间情感大剧。
我极尽所能地安慰道:“林市长,在这大灾来临前夕知道了女儿的下落,应该高兴才对呀,其实您的女儿一定非常迫切地想见到您的,您就不要多想了,我们现在就去见梦欣吧。”
林市长在我的劝说下,心情平复了下来,他揉了揉眼睛,转过头来说道:“好吧,不过我要接我的夫人一起前往,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我们现在就去吧。”
说话间,我已经启动了车子,轿车风驰电掣般地向林市长指明的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路中层和路下层已经没有灯光照明了,里边光线很暗淡,几乎所有行驶的车辆和行人都选择了路上层,下边两层路空空如也,路上层还可以看到稀疏的车辆和行人,不过沿街店铺没有一家开门营业。
即使人们相信了张远行的话,认为灾难不会来临,也不会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进行商业活动,即使有货物可以出售,即使可以赚到大钱,也不可能敢于经营,在社会秩序没有保证的情况下,有谁会敢将奇缺的货物展示给公众呢。
当走到中央路的路口时,一辆带着高音播放器的宣传车从旁边经过,透过车窗传来了男中音的呼喊声:“我们是沈阳市抗灾指挥部的宣传车,太阳之灾将在14点30分降临,请大家在13点半前返回到地下空间内,届时地下空间将会彻底封闭,那些反流回来的人们也可以到就近的地下空间中避难,请大家不要试图离开市区……”
20分钟后,我们来到了位于浑南的二十一世纪广场地铁车站,这里是地铁18号线和24号线的中转站,最下层站距离地面达到了58米,这里是沈阳市抗灾指挥部所在地,省市一些领导的家庭都聚居在这个车站中。
林市长独自下了车,15分钟以后,一位温文尔雅的夫人跟随着林市长出现在我的面前,显然林夫人已经哭过了,她一上车就对我千恩万谢起来。
我为了加快速度,将车开到了路中层,打开大灯,车速提高到了200公里。整个路中层只有我的车辆在高速疾驶,那种感觉既畅快,又奇怪,这是一个在正常时期根本无法实现的速度。
我将车直接开到了楼洞口旁,我们乘坐电梯迅速地到达了我的家中,我吩咐妻子立即将梦欣叫过来。
林市长和夫人焦急地等待着,他们急切的样子使我感受到了骨肉浓浓的亲情,离散了两年之久的女儿就要出现在眼前,那种渴望是如此的强烈,林市长双手抱在一起,身体微微发颤,林夫人则是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此时,时间仿佛在这个时候凝固了一般,等待的空气使得人们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