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明眸牟然想到什么,发了疯般又往回赶。
“眸儿。”鬼魅扯住她,“你别乱跑,这里到处都是大火,不小心烧着了怎么办?”
冲天的火光映的她小脸却是一片惨白,“鬼魅,我们分头去找。”
说着,转身就跑。
“眸儿,呆着别动,我去找。”鬼魅追了上去,奋力扯住她,随后将她带到了一处顶风的高处,随后匆匆往记忆中的营房找去,中途,不停的抓住几个士兵来询问,然而,都没发现宸王和太子的下落,甚至于青柳,他也没能找到。
夜晚的风很大,风助火势,火越烧越旺,很快便蔓延至所有的帐房,来不及救火,士兵们纷纷逃窜。
明眸脑海中一片空白,脚下,很快燎原起一片。
她一阵吃痛,跺了跺脚,随后也奔赴火场,也顾不上谁是谁,救一个是一个。
眼前一片混乱,不断有求救声哀嚎声响彻耳畔,明眸的脸被熏的乌黑乌黑的,眼睛也赤红一片,就在这时,她突然瞄到不远处跌倒在人群中的熟悉的身影。
“蓝姑娘。”她将手里的人推到了外面的空地,又返身朝那跌倒的人影奔了过去。
“蓝姑娘。”明眸单腿跪在地上,将她抱进了怀里,她的头发被烧掉了大半,发尾只留下卷卷的干枯,一边的眉毛也烧眉了,能清晰的看到褪了皮的嫩肉。
“你没事吧?”试着在她鼻端探了探气息,还好,气息还稳,明眸忙唤着她。
蓝水莲缓缓睁开了眼睛,唇瓣早已干裂,“是你?”
明眸一阵欣喜,她醒了,“你告诉我,看到宸王和太子了吗?”她认为,发生了火灾,夜羽宸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救蓝水莲的,毕竟这是他欠她的,而且,她还是一介柔弱女子。
“我...”她微微蠕动了下嘴唇,声音沙哑异常。
明眸立刻意识到此刻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忙抱起她,“先别说话,我带你离开。”
“不...”她伸手抓紧了明眸的胳膊,眸底闪过一丝暗沉又疯狂的光,随即又转为幽暗,“快...救王爷。”
声音虽小,然而,明眸却听的真真切切,她说,快救王爷。
“快说,他在哪?”明眸大骇,她说的是‘救’,那就说明夜羽宸遇到了危险,这漫天的大火,他若是遇到了危险,那可是关系性命的。
蓝水莲似乎已经无力开口,只是费力的抬了抬手,指了指。
“好。”明眸一咬牙,扶她站了起来,随后,弓起腰将她背在了后背上,旋即朝她手指的方向奔去,那边,也是火势最旺的地段,远远望去,她好似纵身跃进了火海。
“在哪?”前方就是一片火海,再也无路可进,明眸便将她放下,双目痛苦的四处搜寻着,灼热的温度早已熏的她快睁不开眼了。
就在这时,后背募地一阵钝痛,刀刃刺入肌肤,发出一声闷响。
“呃...”明眸痛呼一声,怔怔回眸,望见蓝水莲一脸令人心口发凉的笑。
“为什么?”不停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后背流下,明眸觉得有些晕眩,胸口处更是窒闷的厉害,连呼吸也觉得困难。
“我想让你死。”她微启薄唇,沙哑的冷笑,看到明眸脸色惨白,她笑的花枝乱颤,步伐踉跄,“明眸姑娘,很抱歉,你的主子不在这里。”
明眸喘息着,手指掐进了掌心,努力不让自己晕倒,然而,意识却还是一点一点的模糊下去,脚下开始无力,她想走,却挪不动一步。
“不过,你放心,你死在了这里,你主子看在往日的情分,应该会在每年的清明过来看你的吧。”她幽幽的说,双眸却像是隔着雾霭般遥望着那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缓缓地,她的脚步也朝那一片火海走去,虽然不稳,却那么的从容。
“别去。”明眸伸手拉她,却被她轻轻一拂,整个人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眼前一片天旋地转,晕乎乎间,她望见了蓝水莲在浓艳的火海中笑的灿烂。
“爹,莲儿终于报仇了,哈哈......”
“夜羽宸,我得不到的爱,你也别想得到,哈哈,你爱她吗?那我就带她一起走,这一辈子,你就好好享受失去至爱的痛苦吧,你会慢慢的被孤独寂寞一点一点的啃噬,哈哈......”
“夜羽宸,为什么你爱的不是我?......”
眼前白光一闪,明眸再也支撑不住的闭上了眼睛,耳边,蓝水莲疯狂的惨叫声渐渐小了,然,身边的大火不住蔓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角落有她小小的身影。
那一头,鬼魅穿梭在人群中,疯了般寻找着她的身影......
而夜羽宸,夜倾城都了无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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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隔多年,人们谈起那一夜的事情,还忍不住摇头叹息。
据说,那一夜,火光冲天,哀号声、呼救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还有那尸体被火烧得发出的焦臭味弥漫了整个天空……
然而,让人惊奇的是,那场大火并非来自敌国郡国,相反,传闻,那一夜,是郡国主帅郡墨展亲自率人过来救援。
事后传出,这次纵火的凶手竟然是个女人,而且是前朝叛将蓝将军之女,因为血海深仇之前刺杀太子不成,转而又阴谋纵火,想与太子夜倾城同归于尽。
可怜太子,虽然没有葬身火海,然而,一张绝美容颜尽毁火海,那夜过后,没人看过他的样子,有人说他被烧成了残废,成了瞎子,也有人说他自杀了,更有说人他出家了,因为葬身火海中的还有一个女人,一个太子看的比命还要重的女人,太子痛失所爱,一时想不开便剃了度,所以,浮云国才会由夜羽澜的外甥慕容听风来辅助朝政。
还有一件让世人称奇的事,那次大火之后,本来剑拔弩张的三国,竟然很有默契似的纷纷退回据守,分别派使者出使邻国,协议和平共处,尤其是新兴崛起的郡国,本来有望称雄,可是,自那一夜过后,本来雄心壮志的新帝郡墨展竟再也没提过征战。
而且,他还有一项世人皆知的怪癖,伺候他的宫人经常会发现他一个人独坐于书房中,静静的对着一张画像发呆,据说画中的女子娇俏可人,然而,谁都没见过她的真容,只因她面戴黑纱,唯有那双月牙般的眸子熠熠生辉,璀璨夺目。
传言真真假假,不过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然而,每一次听到这些谈话时,李太医的心里都忍不住一阵难过,天知道,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哎......一年了,传言只增不减,而那三个男人,却是真真切切的废了。
推开那沉重的木门,里面一派萧条的景致,李太医沉重的叹息,将一应生活用品交给了看门的吴伯,自己缓缓朝院子里走去。
这是一年前新盖的府邸,是夜倾城命人买下来的。
世人都不知道里面住的什么人,而她却知道。
这座府邸里住着三个男人,三个痴情的却在同一夜失去至爱的男人。
东院住着夜倾城,西院住着夜羽宸,而北边住着鬼魅,南院是留给她以及几个下人居住的地方。
走没多远,隐隐有淡漠如水的乐音传来,李太医苦涩一笑,知道这是夜羽宸在独自弹琴。
每次过来,她都会听到他的琴声,淡漠悠远,说不出是凄美还是悲凉,乐音干净如水,而她每次听了却都有种想哭的冲动。
一年了,除了他的琴声之外,她再也没见过他的样子。
自从搬进这西院,他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更没有和人说过话,甚至连伺候的人也不得进入他的领地,每次,丫鬟们送饭,都在放在院门外让他自取的。
哎,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李太医无奈的摇摇头,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吵嚷声,吴伯立刻赶了过去。
李太医不用看也知道,应该是鬼魅又不知道在哪里喝的人事不省,被人扔了回来吧,以前,别人不知道他是谁,就直接将他扔到大街上,后来,吴伯没法,就在他身上放了纸条,上面写了地址,每次他醉的不省人事后,都有人将他送回来,然后结账,有时候还不止酒气,因为,鬼魅这厮一旦撒起酒疯来,不是打伤了人,就是砸了人家酒楼,所以,这一年下来,医药费,修理费,各项赔偿费,真花去了不少银子。
李太医没有返回,而是径直向东院走去,身后的事情就交由吴伯处理吧,鬼魅——她实在不忍再看,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邪肆疏狂的男人有一天会成了一个酒鬼,她一想到,心就会痛。
东院寂静无声,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桂花香。
李太医一进院子,便望见,那一座秋千架上夜倾城孤独的身影。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袍子,如云的墨发用一根同色系的发带优雅的束在脑后,眉目分明,清雅若荷,如碎金般的阳光倾泻而下,鹅黄色的小小花瓣随风轻舞,宛若翩舞的蝴蝶在他身畔轻灵舞动。
他微微仰着头,望着蔚蓝天空,整个人唯美的就像一副画。
然而,李太医知道,他空茫的蓝眸里除了黑色什么也看不见。
“太子。”顿了顿,李太医还是走了过去,将食盒放到石桌上,她就势坐了下来,嘴角轻扯,努力挤出一抹笑,“太子殿下今日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哦。”
这三个人当中,好像就夜倾城还比较正常一点,然而,她虽然能和他说话,偶尔也还能会被他身上散发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冷峻气势给慑住。
“你来了。”淡淡的一句,他并没有收回视线,好像那遥远的天际有他着迷的东西。
“嗯,您的药。”听他回话,李太医立刻受宠若惊般笑开,忙打开食盒,端出了还冒着热气的药递到他手里。
夜倾城接过药碗,微微仰首,一饮而尽,之后,面无表情的将碗又递了出去。
李太医忙接了过来,又小心翼翼的问,“太子,最近,眼睛还是常痛吗?”
自从那一夜被大火的浓烟熏到以后,夜倾城的眼睛便看不见了,本来还可以医治,却不料突然听闻明眸葬身火海的消息,那一刻,血红的泪珠竟然从他眼睛里缓缓流出。
自此后,他的眼睛就彻底的瞎了,碧蓝色的眸底空茫一片,再也融不进任何内容,而且,每隔几日便要痛一次,非要血泪浸润眼眶,方能好。
这一年来,她翻找医书,不停的研制着新药,只为让他少一点痛苦,然而,哎,她还是自愧医术不精啊,倘若他在的话,应该不是这种状况吧。
毒医啊毒医,难道你真的要躲我李瑶儿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