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以雕塑版庄严的神情念完这段话之后,东方既白愣了两秒。
“刁民你个锤子啊!李清风那混蛋说把你们丢那里得了别管你们,我好心好意把你们带回家还把房间让给你们,拼命压抑正常男性的本能把你们抱到床上什么也没干。好嘛!完了一个装植物人骗我过来然后把我压在这里,还有你,拿个镜子给我是作甚,是说我长得丑活该孤独一辈子吗?早知道就该把你们俩扔树林里……”
白色的女孩那张严肃的脸转变为惊讶:“你……不是你把我们关在那里的?”
“可笑,怎么每回遇到这种事都得我来背黑锅?我是根正苗红的普通人,普通人你知道吗?别拿围绕在我身边的那群神经病和我做横向比较!”
唉,我怎么这么口无遮拦?
然后,她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竟然转过身哭了起来。
“呜哇,好丢人啊,要被笑几百年了呜呜呜……”
看到这一幕,猛然间,身为普通人的东方既白真萌生出一种“好像是我的错”的错觉。
这时,背上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了,黑色的女孩踩过东方既白的身体靠到白色的女孩身边,搂着她的肩安慰道“没事、没事”,顺带狠狠瞪了那罪魁祸首一眼。
果然,是我的错吧。
“很精神嘛,”打着哈欠的李清风出现在房间门口,“既白你又把女孩子弄哭啦,真是死性不改。”
“什么叫‘又’?说得我好像是那种以欺负女孩子为乐的恶劣学生一样,不对!这次也不是我弄哭的,我才是受害的一方,我才想哭哪!”
“所以我才让你把他们留在那里啊,不做任何打算也敢一头扎进非人力所为的事件里,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向毁灭知道吗?”
“可笑,还不是你丫一声不吭的走上去把她们放出来的,放出来就算了,哪个头脑正常的人会把两个女孩子扔在树林里不管啊?”
就在我们这样进行着相当日常化的嘴仗时,那两个女孩被我们晾在了一边。等到我回过神来,白色的女孩已经止住了哭泣,还挂着泪珠的眼睛亮晶晶,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们,而黑色的女孩看我们的眼神则鄙夷多了,就像在看两个神经病。
“不好意思,你们真不是把我们关在那里的人?”白色的女孩举起右手,像是个在课堂上鼓起勇气提问的胆怯学生。
“我们是把你们放出来的人,啊,不对,是他把你们放出来的才对。”我往李清风那里一指,“冤有头债有主,要干什么找他去,要问什么也找他去。”
“对不起!”白色的女孩使劲低头鞠躬,“对恩人盘问什么的实在是太失态了,让您受惊了请原谅我吧。”
“盘问,你是说刚才那面镜子?”
普通人,东方既白自然而然的表现出不解。毕竟在普通人的惯性思维里,一面镜子能造成什么特异的功能呢,那是普通人几乎每天都在照的东西啊。
“唔,既白你没听过‘明镜高悬’吗?”李清风又露出了他诡异的笑容,似乎在炫耀他的见识,“朝堂之上岂容尔等诳语!——类似这样的意思,用一面镜子把你代入一个伪造的朝堂,你当然就不能沉默,也不能说谎了。”
“不过,”李清风的话锋一转,“弄错了对象结果套出一堆思春期小男生的心理活动,还‘大胆刁民’嘞,这不就像个犯中二病的小女生啊哈哈哈哈……”
白色的女孩擅抖了一下,把头埋了下去又发出啜泣的声音。
“你丫才思春期的小男生嘞!”我这样说道,“也不知是那个脑残专门爱把抓来的虫子放到漂亮女生的笔盒里来引起别人的注意,结果成功的在学校臭名远扬了。”
“尼玛!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咱现在已经弃暗投明改过自新了就忘了那种黑历史不行吗?”
没错,李清风,这个家伙的名声远没有这个名字表面那么清新,“人类公敌”、“死在厕所的蟑螂”、“史莱姆级的下水道草履虫”等等惊世骇俗的名号悍然把他置于了食物链最底层,而且越是长大周围的同龄人对他的评价越低,近期似乎甚至出现了要将他踢出碳基生物行列的声音。并不是说他周围的人针对他,坦白说,这家伙的确是个扭曲的、性格恶劣的人。
就像现在这样,故意弄哭一个女孩子什么的,简直是他乐此不彼的兴趣。
不过,对于怪谈、异闻之类的知识,这个家伙似乎确实是个内行,而且,对于这种压根找不到标准答案的东西,说谎是没有意义的。就像刚才的事,普通人,东方既白的惯性思维盯住了镜子本身,当然,镜子本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无论再怎么钻研也不过是一面镜子而已。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将视野跳出“当局者”这个限制,重点不在镜子,而在于镜子所隐藏的、或者说所暴露的东西——明镜高悬,这是在开封府大堂上挂着的匾额。镜子这个东西本身不仅被蕴藏了我们所熟知的哪些特性,像是——“具有有规则反射性能的表面抛光金属器件和镀金属反射膜的玻璃或金属制品”这种枯燥的、约定俗成的定义以外,它也被认为是最容易和另一个世界产生连结的门,甚至有能够一窥未来之景的说法。
当然,明镜高悬也是诸多说法之一,可以说,每一面镜子出生以来都会拥有这一特性,只需一把钥匙将其打开。在刚才,白色的女孩就借此以这个特性制造了一个假象,只单单以一面镜子就制造出一个简陋的朝堂,她是堂上之官,我是堂下之囚,因此我才会有问必答,而且没有一句假话。
“不过,”李清风又开口了,“我是听说你们这样的来到现世的时候会被这个位面的能量所影响,不过这同化的也太夸张吧,你们现在走上大街完全不会让人感到诧异,反而还会有人来搭讪吧?”
白色的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也没想到呢,所谓现实维持稳定的外壳竟然能做到以假乱真,看起来平衡什么的确实很重要啊,能让世界这样用心良苦。”
“喂喂,神棍们”我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能不能体谅一下在这里的普通人,就没有人向我解释一下吗?”
“哦,对了对了,差点忘了这里有一个外行哪。”白色的女孩兴奋地跳下床,挺直了身体做自我介绍,“初次见面,咱就是阎浮提洲南二铁城山外,两界山间接引人,直辖阴差白无常是也。”
“李清风,你是不是招惹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我没有。”
“那么就是你要死了?”
“别这么咒我,我还很年轻,还有无限美好的未来,算命的说我的手相乃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确认过这些事的我,把双手按在女孩的肩膀上,语重心长。
“对不起,让你的大脑受刺激了,尽管去法院告那边那个混蛋让他养你一辈子吧。”
当东方既白说完这段话后,那种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被切断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等到它消退的时候,可怜的普通人已经发现自己仰面躺倒在地板上,浑身酸痛,李清风捂面站在一边。
黑色的女孩则搂着蹲在地上画圈圈的、自称是白无常的女孩,又瞪了我一眼。
“看看,你又把女孩子弄哭了。”李清风说道。
“好吧,这次我承认。”意识到也许会错意的我,真正认真的坐起来面对着两个女孩。
“那么,按照常理,打了我两次的那位就是黑无常了?”
“更正,是按倒你一次,踹了你一次,我没有打过你。”黑色的女孩一脸鄙夷的说到,“如果你再把小白惹哭一回我就考虑真正的打你一次。”
无论那威胁是多么令人不寒而栗,她终归是没有否认自己是黑无常的事实。
从这一天开始,“普通人”东方既白,成为了唯一置身天平之外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