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叶天枫除了去趟老人院,将自己余下的九百块钱买了台DVD,又买了好多关于各种戏曲的光碟。因为,她知道,很多老人都看听戏。除此之外,她还买了好多的点心,她拎起来有些吃力又不雅,可是,心里却是很高兴地。当然,她并没有忘记徐奶奶,她十分贴心地帮老人买了条围巾……余下的时间里,她都陪在叶小弟身边。他的烧果然如他所说,睡上一觉就已经退下了。可是,她并不这样想,她想说一定是自己给他买的退烧药起了作用,当然,她没有就这个问题与他争,很多争论,都是没有意义的。她近日来常常有叹气的冲动,因为,叶小弟脸上的瘀伤,何止是脸上,身上都有,青一块紫一块的有的还渗出血丝来,让她每每帮他擦药的时候,都不忍目睹。起先,他是死活不肯脱掉上衣让她给他擦药的,可是,她没有轻易做罢,而开始软磨硬泡,别说,有时候,叶小弟还是很容易说话的,这不,很快就松口了,尽管,还是板着一张臭臭的脸。
叶小弟的伤,要瞒过家里人,其实是视他如命的叶母,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钻在房间里几天不出门,叶母疑心大起,可是,宝贝儿子不许她进门,她也不能硬闯,遂隔着光明的距离,也就是层玻璃窗,与他进行对话。叶小弟给她的说法很明朗,那就是闭门读书,效仿古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闭关读书。因为,他说自己突然对学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非常之懊恼从前没有好好学习,令叶母闻之凤心大悦。然后,顿顿都是想着法子地给他进补。当然,这些补品,现阶段的叶小弟是没那么大的胃口的,因此,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她一点也没有嫌弃叶小弟的意思,她都是就着他喝了几口不愿再喝的勺子接着喝下去的,当然,忙着吃得不乐亦乎的她自是没有意识到,他朝她看过来的怪异的目光。
有一件事情,令她颇为困扰,那就是她总是寻思着问他到底是谁打的他,他不是没有挂过彩,可是,像这次这样伤得这般重的还是头一次,她不得不担心着有一就有二。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她就得知答案了,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会跟那个人有关。事情是这样的,这天,叶小弟的几个哥们来找他,她非常善解人意地自动闪人,留给他们私人的空间,她回到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这时,叶父踱进来喝开水,她突然想到有事没事喝点开水总没有坏处,而且,家里来了叶小弟的朋友,她怎么着也该端几杯热茶送过去,可是,临到加茶叶的时候,猛地想到,家里的茶叶搁置很久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喝。遂放了下来,只是接了三杯开水送过去,家里是没有像饭店那样的托盘地,她只得两杯端一次。她端着水杯朝着叶小弟的房间走过去,去他房间要走出客厅,然后,在院子里走上几步才会到他的房间。叶母本来是想腾楼上的房间给他住地,可是,他硬是要睡这间房,说是方便,起先,叶母不作他想,很痛快地随他了,现在就有些悔不当初,说什么方便不方便,不过是方便他自己溜出门玩去。当她来到他的门口,正待敲门(她两手都端着杯子,没有多余的手来拧开门把)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句质问,“为什么,明阳,你就这么白白地被揍了吗?TMD,杨邻翰也欺人太甚!”
“宁浩,我说过了,不关杨邻翰的事。”叶小弟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明阳,我们都听说了,你……瞒不住了。”现场停顿了几秒,忽而又传来一抹颇为平缓的男声。
然后,又是沉默。同时沉默的,还有门外的叶天枫,她只觉背脊发凉。怎么会是杨邻翰?他跟叶小弟,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各有各的活动圈的,凭她对他的认识,杨邻翰无论怎地也犯不着跟一个初中生计较。而她的弟弟,也没有理由会惹到杨邻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很有兴趣知道。尽管她竖起耳朵,可这些人,谁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等到杯中的水凉下了,等到她觉得自己握杯的手快要冻坏了,她稍稍活动了一下脚踝,转身欲走,可是,里边的人重又开口了,她不由自主地驻足,屏气倾听。
“这件事情,我不想追究——就当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说话的是叶小弟。
“怎么,你怕了姓杨的不成,明阳,你以前不会这样……畏首畏尾……”声音里,充满了浓浓地不解。
“宁浩!既然明阳不愿再提,我们就听他的好了,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有人帮腔。“我文东相信自己的哥们。”
“文东,连你也想息事宁人么,我们这样,绝对会被人笑话的!”他宁浩是宁可被打死打残也不愿被打掉面子的。可是,他也不想想,如果死了残了,照例没有面子可言。
“谁要笑,就随他笑去吧,那些鼠辈,也只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意淫——”说到这里,叫文东的男生冷笑一声,“相信我,被杨邻翰盯上,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明阳被姓杨的欺负,算是他的荣幸吗,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想?”
“凭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呵呵,很好笑吧!”文浩突然想到星爷如此有趣的一句台词,一本正经地说完后,径自笑了笑。“宁浩,别担心,我想,事情的始末,明阳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们的。对吧,明阳?”
叶小弟没有说话,只是听不出意味地‘哼’了一声。听到这里,叶天枫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抬步,蹑手蹑脚地走开。可是,不巧从厨房忙活出来的叶母看到她如此的动作,大嗓门地嚷嚷开了,“小叶子,你做什么这样走路,鬼头鬼脑地,给我抬头,挺胸,收腹——好端端地学什么猫步,你是想当模特还是怎的?”
“啊,是妈妈啊,我没有走猫步,人家猫才不是这样走法呢!”她小小地吓了一跳,幸好及时稳定住心神,才保住了手上的杯子让它们得以保全。
“我才不管你走的是不是真正猫步,总之,你给我正常走路就对了。”叶母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接着随口教训了她几句后就出门买菜去了,当然,临出门前不忘来到意思一下敲声门亲昵地询问宝贝儿子中午想吃什么菜,云泥地差别待遇让叶天枫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放下手中的水杯,她也打消了帮叶小弟还他的哥们送水的想法。心不在焉地想,叶小弟,真的是被杨邻翰给打的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小弟口风紧得不得了,如果,他这边打听不出来的话,是不是该找杨邻翰问个明白呢!虽然,她可能同样什么都问不出来。可是,除了问他们,她想,自己绝对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个中究竟的。
“姐,在想什么呢?”叶以纯瞧她老半天了,见她都在出神的样子,忍不住唤道。
她原神出得不是很远,被人这么一唤,很快,就回过神来。“啊,没,没想什么。”她笑得有些不自在。
见她不愿说,她一点也没有勉强的意思。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想不过来呢!他回城里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他了,讨厌!她一点都不想过假期,因为,假期里再也看不到他。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相思给淹没。当然,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她并不是不关心自己的姐姐跟弟弟,叶小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刻苦读书这种借口也只要爱子心切的叶母才会去相信它,才会不去拆穿它。而自己的姐姐,还傻傻地以为保密功夫做得很到位,真的是……天真的可以。她现在心里只关心着叶小弟,一点都没有想到他吗?思及此,她忍不住责怪自己的姐姐,亏得那个人将她当成朋友一样珍视,亏得那个人见到她时露出少有的笑容,亏得那个回城前站在外婆家门口朝着这边有意无意地张望,亏得那个人差自己的表妹来找她上门说话,那个时候,她记得自己的姐姐是不在家的。她宁愿自己的姐姐当时是在家里的,因为,她宁愿忍受醋意的侵袭也不忍看到他有丝毫地不快。他的快乐源泉本就不多。
在叶天枫,不是没有想过将叶小弟受伤的事情告诉妹妹的,可是,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也是叶小弟希望的。而且,说出这件事,除了会造成她的同样困扰担忧之外,并没有任何地益处。
叶小弟的伤势慢慢地好转了,他脸上的瘀伤也渐渐不明显了,事实上,自从她照顾他第二天,他就可以从床上爬起来,并且,活动自如了。之所以没有出门,叶天枫自以为是或者被他引导着的想法是脸上的瘀伤瞒不住人,而事实上,却是他因为那件事情被打,他无怨无悔,如果重来一次,他必定仍旧会毫不犹豫地那样去做。只是,他到底是惹怒他了,他遭到唾弃鄙薄了。每每想到那人死命地抹着嘴巴一副恶心厌恶的像吞了苍蝇的样子,他就羞愤得不能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