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慢慢染上可疑的红晕。两个人靠得这样近,真的是有些怪怪的,她灵动水润的眸子有些飘忽不定。几次尝试着想要打破沉默,可是,每每对上他的幽黑深邃的眼睛,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凝眸专注的看着她,话说,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的样子,如此近距离的细看之下,竟不知道她的皮肤这般好,细腻莹润,吹弹可破。他靠近她,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指着她的鼻子肆无忌惮地进行训话,还有就是,想要确定自己不是因为看到篮球场那幕而情绪大动。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都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何况,感情这回事,玩玩可以,他现在的情况,没有办法认真。而她,绝对不是那种玩得起的女生,既然如此,他便不会招惹她。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纠缠着他,时不时地在他面前晃啊晃的,很难让他做到视而不见。视线不自觉地移上她粉嫩地红唇,心里仿佛有不容忽视的声音在呐喊,吻她!当这种声音传到他意识里的时候,他像是被自己狠狠吓了一大跳……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喉结滑动,看向她的眸光,变得复杂起来。也许,他告诉自己说,吻她却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如果,她的味道没有想像中的美好,自己一定不会继续心神不宁下去。左右不过是一个吻,没什么大不了的。鬼使神差地,带着这种极其不负责任的心态,右手继续支撑着墙面,左手插在裤兜里,就着极为闲适的站姿,他缓缓低下头去——
面对他的凑近,她只是茫然地睁大眼睛,像被定格一样,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任何地期待,可是,心却有如小鹿砰砰乱撞。怎么办?她有些无措,神色也显得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如果接受的话,她又该怎样回应,心乱如麻的当下,她选择闭上眼睛,逃避面对,也被动接受——
“你们……在做什么?”有丝颤抖的女声陡然扬起。
叶天枫脑子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要推开紧靠着她的那人,可是,那人仿佛比她的动作还要快,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动作的时候,自己已然被他推开。她有些措手不及,还有,就是觉得唐突推开她的人很没礼貌。可是,这些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听到何萱娜的声音了,“呵呵,萱娜姐——”她出声打招呼,一点也没有被人撞见地尴尬。因为,她跟他,没有接吻。
只是,别人却不会如她那样想,在何萱娜看来却是,他们接过吻后慌里慌张地分开的狼狈情景。所以,她看向她的眼神除了受伤,还有失望,似乎是被很要好的人背叛之后才会产生的委屈跟无奈。
看到何萱娜,徐城恩也很意外,他有些内疚地看着她,毕竟,他对她做过很恶劣的事情,那就是约会时不打声招呼就撇下她不声不响地离开。
可是,他的内疚,在何萱娜看来,只是心虚,因为,他对不起她,他背着她跟别的女生纠缠。而这个女生,是谁都可以,为什么要是叶天枫?她很诚心想结交的朋友。
何萱娜没有说话,无言地望着徐城恩,突然地,大颗大颗地泪珠争相从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滚落,她嘴唇颤抖着,在哭出声的时候,掩嘴,垂眸,转身,跑开。
“萱娜姐——”叶天枫尤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哭着跑掉,“徐哥哥,萱娜姐怎么了?”她有些纳闷地说,“那个,我去追她吧……”
“不必了!”徐城恩突然沉下脸,冷冷地说。
“诶?”
“你……只会添乱——”他下结论。
“我没有……”她试着为自己说话。
“哼,你没有,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扔下她一个人吗?如果不是因为见到你……我……”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将脸撇向一边,“该死的,我哪里还有时间跟你废话……”喃喃一句后,就旋风似地掠了出去。
“莫名其妙,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吗?”叶天枫呆愣了一下,搓着手方才说道,“萱娜姐生你的气,又赖我头上。真不讲道理!”又想了一下,补充一句。
当她走出房间,来到院子的时候,徐奶奶同样的一脸茫然,“小叶子,刚刚怎么回事,我怎么瞧见娜娜像是哭着跑了出去,我出声叫她,她跟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就跑掉了——”
“奶奶别担心,徐哥哥已经追出去了——”
“是小恩惹得娜娜不高兴地吗?如果是这样,我回头非得好好说说他不可。”老人有些严肃地说。
“这个……”她也不是很清楚是不是徐哥哥惹得萱娜姐不高兴,话说,萱娜姐为什么会不高兴,她很费解地在想,“噢,我明白了,该不会是因为……”不会是因为萱娜姐以为她跟徐哥哥接吻才生的气吧?如果是这样的话,误会可就大了。难怪徐哥哥生她的气呢,原来惹得萱娜姐不高兴她也要负上一半的责任啊。
在徐奶奶家里吃过饭,徐哥哥跟何萱娜还是没有回来。叶天枫帮着洗刷过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一进大厅,就捕捉不同寻常地感觉。“1、2、3、4——哇!太难得了,全都凑齐了——”叶父在看报纸,叶母仍在织毛衣,小纯在转台,而叶小弟则手捧着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今天要开家庭会议吗?可是,今天不是月底啊?”
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每每月底,叶家都会招开一次小型的家庭会议,会议的内容无非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并且,家庭成员必须人人到场,谁缺席的话这个月的零用钱也就泡汤了。
“哦,今天当然不是召开家庭会议,而是批斗大会。”说话的是叶母。
“诶?批斗大会?叶小弟,你又闯了什么弥天大祸啊,老实交待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叶天枫很自然地将矛头对指叶明阳。
叶明阳游戏之余抽空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开始交待了——”
“诶?”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女儿啊,这回连爸爸都不帮你了,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每每回来这么晚……”叶父插话说。
叶天枫脸上闪过黑线,“那个……爸爸,现在……好像……还不到八点——”
“老叶子,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是这个吗?说重点!”叶母口气有些冲,可能是气坏了。
“啊,还有重点吗?”叶父一脸迷糊。
“你就尽情地给我装吧。”叶母鄙夷地看了叶父一眼,将目光放在叶天枫的身上,“小叶子,听说,你经常出入徐家,有这么一回事吗?”
“徐家?妈妈你指的是徐哥哥的家吗?”她问。
“徐哥哥?嘿嘿——”叶母皮笑肉不肉,“这么快就称哥道妹了,关系发展地不错吗?”
“呵呵,俗话说的好,五湖四海皆兄——妹啊!”她很自然地接口。
听了她的话,叶明阳忍不住地摇头,心道,这家伙什么时候才懂得看人脸色啊!
“噢,是吗?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有了这么多的孩子……”叶母干脆放下正在编织的毛衣,双臂环胸,接着说,“……你有了这么多的兄弟姐妹——”
“妈妈,搞错状况了吧,这只是一种说法,你又想到哪里去了——”叶天枫站着解释说,可是,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找一地儿坐下来,这样比较显得自己不是犯人在受审。于是,几步来到单人沙发上坐好。可是,还没待她坐稳,叶母的下句话,使得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叶母说,“我不准你再上徐家去,更不准你再跟徐城恩见面——”
“为什么?妈妈,我不同意!”
“搞搞清楚,你老妈可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叶母对她的抗议视若无睹。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不是吗?”她不明白一向对子女实行的几乎是放牛吃草政策的妈妈为什么突然就要干涉她的交友自由。
“小叶子,妈妈也是为你着想,我老早就跟你说过,徐城恩……我们招惹不起。那个孩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叶母真正想说的是他的私生活极其混乱,换句话说就是乱搞男女关系,这种事情,对于叶母来讲简直是不可饶恕地,明明都是半大的孩子,都做得什么事啊!
“我觉得……他很好啊!妈妈,你会这样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如果你了解了他之后,你就会发现……就会发现他……那个,其实挺不错的。”
“他跟我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了解他。别竟扯些有的没的。我想,你看到了,我们今天的批斗大会主题很鲜明,那就是,不准你再跟徐城恩那坏小子有来往。还是老规矩,我们举手表决,原则上是少数服从多数……现在……喂,老叶子,会议进入尾声了你为什么还在看报纸——还有你……说你呢,臭小子,我坚决不赞同小叶子继续跟徐城恩有来往,支持我的请举左手,支持小叶子的请举右手——”
叶父面对女儿希冀的目光左右为难,可是,为了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清静日子,只得牺牲女儿,被迫举起了左手。
叶母自然是不假思索地举起了左手。
叶以纯有些犹豫。虽然,她也不希望姐姐跟名声在外的徐城恩有牵扯,不过,她总觉得那是个人的事情,如果本人愿意,基本上其他人是无权置喙的。
“乖女儿,你在发什么呆啊。你一向是支持妈妈的对不对,来,听话,将你的左手高高举起来,回头妈妈给你买新衣服穿——”叶母循循善诱。
“妈妈,你这是在公然行贿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噢!”叶天枫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叶母。
“你给我闭嘴,我给我女儿买衣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当然会有了,你看看,你竟然在如此彰显公平与民主的时候拉选票,而且还是以行贿的手段,已经形成了严重的不正之风,以后我们有样学样,这个社会还会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全成了有钱人家当家作主了。”她摊摊手说。
叶母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是这样吗?”她看向叶父。
“理论上讲是这样。并且……”叶父神色平静地继续说道,“你这样事事干涉左右孩子是不对的,会造成孩子全无主见的个性,以后孩子面对关于表决的事情的时候会不知所措的……”
“啊,这样啊,那个啥,乖女儿,妈妈不干涉你了,不过,妈妈希望你支持妈妈的工作——”
其实,叶母的这句话,算是变相的左右。
最后,叶以纯歉意地看上妈妈一眼,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
“小纯……”叶天枫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妹妹!”
听到她的这句话,叶明阳正要举起的右手缓缓放了下来,转而举起的,是……左手。
“叶小弟!”叶天枫握紧拳头,只差一票,只差一个人的支持她就可以继续出入徐家了。可是……
“干嘛!你给我乖乖地坐好,你想暴力恐吓我的支持者——我最最可爱的宝贝儿子吗?小心老妈我跟你拼命——”叶母心情大好,呵,果然,在这个家中,她还有拥有绝对的威信的。“好了,我相信你们大家都擦亮眼睛看得很清楚了,最后的结果是三比二,所以,小叶子你不能继续出入徐家,明白吗?”叶母不理会女儿一脸的不甘愿,径自总结说。
“我可以……上诉吗?”叶天枫抱着最后的希望问。
“可以——”叶母含笑,点点头说。
叶天枫闻言,露出笑脸,可是,她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开来,便听到叶母凉拔拔的后话,“可我不接受——”
于是,会议结果貌似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