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田住到东边的三楼,几个没成家的小伙子都住在这边这层。其实,他们也没时间闹腾,收工后,都有种摸不到床的感觉,只想摊在床上,休息四肢。
二伏过去好些天,这幢房子今天终于可以封顶。早上,陆田在床上听见工友们陆陆续续起床,他动了几下,觉得浑身无力,就是爬不起来,他对强仔说:“我还是冇力气,帮我请个假。”昨天陆田就没见工,在床上躺了一天。所以当强仔捎话给刘叔时,刘叔说:“一个身强体壮的后生,冇事咋会生病咧。”他看了一眼有些单瘦的强仔,叹了一口气,问:“他是发烧,还是咳嗽?还是拉肚子?”强仔摇着头,说:“不晓得,只是昨天早上,他看见一盆洗脸水,突然脸色发白,身子往后靠,表情怪怪的,他说他心里慌,嗓子紧,眼睛晃得厉害。”刘叔笑了,说:“强仔,你讲么子呀,怕一盆水?”正说着工地上派工的人来了,所以刘叔说:“好了,好了,等会我去看看他。”强仔一转身,却听见刘叔自言自语:“又没被疯狗咬,怕么子水呀。”
这天上午十一点十八分,房子封顶,建筑公司老总与房地产公司老总都来了。在顶楼上的各个方位摆放着一箱箱的二十四响阵天雷,一千响的大地红,一盘一盘地放在中间,当此楼的最后一块砖砌完,整体工程合龙,鞭炮便燃起。顿时,震天动地,冲天礼炮,响彻云霄,屋顶硝烟弥漫。所有的工友们都发出欢呼的喊声,安全完工是他们最大的欣慰。四五个月的极限劳动,终于有了一个小结。开春时,这里还是一块荒地,工头带着所有的工友举行了一个动工奠基仪式。仪式看上去有很浓的迷信色彩,杀了一头牛,点烛烧香,血酒拜祭,所有的工友燃上三炷香,跪拜天跪拜地,虔诚地祈求,工程顺利,工友平安。那天工地上也是鞭炮震耳欲聋,不同的是所有的人都豪情万丈。
这天中午工头要犒劳大家,买了好菜摆上啤酒,工地上四处显现出欢喜。强仔来到陆田的床前,叫他去呷饭,喊声还冇叫出来,就被陆田的表情吓了一跳。陆田根本没睡,两眼贼亮贼亮,圆鼓鼓地瞪着前方,面颊赤红,不像常态下的陆田。强仔吞了吞喉结,像吞下自己的惊吓,好一阵子他才出声,说:“陆田,洗脸呷饭了,中午有好菜。”陆田冇理会,眼睛发直,强仔以为他没听见,焦急地抿了抿嘴,想张嘴再说一遍,不想,陆田缓缓地转过头来,没点气力地说:“我不想呷。”
强仔讲不出他哪里不对劲,一个人闷闷地下了楼,在过道里,正好碰见刘叔。刘叔问:“强仔,你叫了陆田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