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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一忘前尘(1)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原以为遥不可及的以后,转瞬便已到来。

不知不觉中,思宁已经六岁,她最喜爱做的事,便是去厨房找到杭晋承,围着他叫嚷着“老公公”,让他给自己讲故事,每一次,都要怡雀催促好几遍才回到沈誉宁那里吃饭睡觉。

而那么多年,沈誉宁不过知道山庄住着一个姓王的中毒的老人,却始终不曾与他谋面,更不知道,几乎每天,杭晋承都会远远凝望着自己。

直至那一日,思宁吃罢午饭便伏在沈誉宁的膝盖上好奇地去问:“娘,什么叫爹?为什么外面的孩子,他们既有娘亲,还有爹爹?”

沈誉宁的脸色一下就白了,站起来,拉住思宁,强忍住怒气而问:“是谁告诉你,外面的孩子有爹爹的?”

思宁眨巴眨巴着眼睛,歪着头看着生气的沈誉宁,却并不害怕,只是不解道:“是王爷爷告诉思宁的,怎么,难道娘亲也不知道什么是爹?”

“王爷爷?”沈誉宁没有回答思宁,只是听到她的回答之后立即牵着她的手急匆匆地朝着厨房而去。

刚到厨房的门口,思宁就挣脱出沈誉宁的手,朝着里面欢乐地奔跑而去:“王爷爷,王爷爷,思宁又来找王爷爷讲故事啦!”

杭晋承笑着抱起朝着自己奔跑过来的思宁,点了点她的鼻子,怜爱地问道:“思宁怎么刚吃完饭就跑来,怎么不陪陪娘亲?”

“娘亲跟着思宁一起来了哦!”思宁咯咯笑着搂住杭晋承的脖子悄悄说道。

可杭晋承的身子不由得一僵:“你说,你娘也来了?”

还没等思宁回答,沈誉宁一个拐弯,已经走到了门口。

在看见抱着思宁的这个两鬓苍白的老人的刹那,沈誉宁忽而有种错觉,面前是杭晋承抱着思宁,对她微微一笑。

沈誉宁匆忙甩了甩眼睛,定睛,再望向前方,看到的不过是个老人,只是眉眼却与杭晋承出奇相似。

沈誉宁上前,竟然将兴师问罪之事忘记,看着杭晋承将思宁放到地上,目光不曾离开半分,很久,才说道:“你与我的一位故友长得很相似。”

杭晋承躲避开沈誉宁的目光,咳嗽着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姑娘,人群之中总会有几个相像之人。”

沈誉宁点了点头:“对,你不会是他,他还年轻,可你却是老了。”

听到沈誉宁这句话,杭晋承的眼角有些许的湿润,可却及时忍住自己的泪,顿了顿,接上去说道:“但有时候,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几十年,也许就是弹指之间的事情。沧海桑田,只是须臾。”

听过这样一番深奥话语,沈誉宁默默低了头,恰是思宁独自玩耍了一会儿,又抱着自己的腿,正了正身子,做出严肃的样子说道:“老公公,我知道你是长辈,但毕竟你是寄住在我的山庄,所以我恳请你不要再给我女儿乱讲一些事情,让她东问西问。不然,别怪我不客气,赶你出山庄。”

“什么是乱讲?”杭晋承一下明白了沈誉宁的意思,抢先一步正好挡在准备离开的沈誉宁的身前,“难道告诉孩子的爹是谁,有那么困难吗?”

这句思宁听得明白,立即随着杭晋承纠缠着沈誉宁说道:“娘,什么是爹?思宁的爹爹是谁?”

“你没有爹,你的爹已经死了!”沈誉宁对着纠缠着自己的思宁大吼一声,思宁立即哇哇大哭起来。

思宁伤心的哭泣引得沈誉宁一个动容,可嘴巴张了张,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而是杭晋承匆忙将思宁搂在了怀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沈誉宁的目光从思宁的身上移开,带着些许的回忆缓缓道:“你的爹,有着好看的眉眼,俊逸的身材,会使得好剑法,更会在为难之中保护你娘……只是思宁,你的爹不属于我们,他有他的去处,所以你没有爹,你有娘,有怡雀师父,有铃儿姐姐……所以思宁,不要再去想爹了,好不好?”

思宁擦去眼泪,懂事地点点头,然后看着杭晋承,又笑道:“思宁还有王爷爷。”

听思宁又提及了杭晋承,沈誉宁的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蹲下将思宁抱在了怀间,只是冷冷地对着杭晋承说道:“别说我这个小辈欺负你,只是你不属于我们山庄,既然你的毒我们也无能为力,你就另寻高明吧!”

说着沈誉宁便指向大门口:“你走吧!”

杭晋承看了沈誉宁一眼,干咳了几声,颤巍巍地问道:“少庄主真的要……要老朽走?”

恍惚间,沈誉宁有些错觉,愣了一愣。

就在这时,怡雀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王爷爷,你的毒有法子解了。”

等怡雀真正跑来,却是看见沈誉宁抱着思宁也在,倒是有些小小的吃惊:“少庄主,你……你怎么在?”

沈誉宁匆忙别过脸,话语却是温和道:“没事,来寻思宁,便到这儿来了。”

怡雀点点头,伸手逗着思宁边玩边问沈誉宁道:“少庄主,你真的就准备这么一辈子了吗?古珈国的那个爵爷又派李伯向你提亲了,你真的不考虑吗?”

沈誉宁看了杭晋承一眼,只是小声说道:“外人在,什么事,待会儿去我房间再说吧。”

怡雀也看了杭晋承一眼,看到他的眼神迫切,几分不解,但却只是对着沈誉宁点了点头。

而沈誉宁抱着思宁已经转身,似乎已经准备走了,可方走了几步,又想到了什么,回转身去问怡雀:“你刚刚说什么?这位老人家的毒可以解了吗?”

怡雀面庞之上又显出欣喜之色:“是啊,今日我去药房,偶尔发现婆婆在世时,就已经破解了这种毒药,只是不曾告诉我们而已。”

“外婆还有毒药的解法没有传授给你们?”沈誉宁有些奇怪,低头想了想,突然说道,“怡雀,你是不是在药箱的最底下那个抽屉找到的解毒方法?”

怡雀点点头,满是疑惑:“少庄主,你如何知道?”

“这……”沈誉宁却没有回答怡雀,只是匆匆后退了两步,再凝望着杭晋承的面容,匆忙又是低头,“怡雀,你知道外婆的那个解药,是为谁研制的吗?”

“是谁?”怡雀感觉出了沈誉宁话中的凝重,问得小心。

沈誉宁眼睑微垂,带着悲戚,才缓缓回答道:“是为狂鹰大师兄研制的……只是等外婆研制出来,狂鹰早已入土为安,所以外婆才会把这份解药藏起来,并没有告诉你们……”

“啊……”怡雀听了,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

可沈誉宁精神一振,盯着杭晋承:“你一个平民百姓怎么会中这样的毒?你知不知道,这种毒药是先国师研制,除却深宫内院,根本不可能会存在这种毒,再说,若是中了这个毒,定会难受致死,你却活了那么久?你说,你究竟是谁?”

“我本是……本是皇宫内的一个侍卫……”杭晋承匆忙胡诌道,“只是听说断恒山庄有不医与朝廷有关的人,所以才隐瞒了那么多年……”

怡雀本是绷着的神经终于缓和下来,心底对这位年老的长者有着说不出的好感,所以忙替杭晋承一同向沈誉宁劝说道:“少庄主,你不是说过,咱们会这医术不就是为了救死扶伤吗?”

而沈誉宁将信将疑地看着杭晋承,最后,嘴角只是显出一个冷冷的笑:“既然怡雀都已经找到医治你的方法了,那么解完毒,你就马上离开吧!”

“少庄主,你……”怡雀听出了沈誉宁话中的生气,想问个究竟。

可是沈誉宁根本就没有给她提问的机会,说完带着思宁便走了。

等沈誉宁一走,杭晋承便急急地问怡雀:“你刚刚说什么古珈国的爵爷?什么提亲,向谁提亲?”

那样着急一问完,杭晋承就不住地咳嗽。

怡雀慌忙将他让到了座位之上,才缓缓说道:“王爷爷,你还不知道吧?三年前,古珈国的爵爷就来找过我们少庄主了,想迎娶少庄主,只是被少庄主拒绝了,可没想到,那个爵爷依旧不死心,年年来一回……那爵爷对我们少庄主的确情深,若少庄主能嫁给了他,也算是个好归宿,少庄主就能将以前那么多的伤痛忘记一些,不会过了那么多年,依旧不这么快乐了。”

杭晋承听着,颤巍巍地点头,算是附和。

等怡雀说完,却是惊讶地问:“王爷爷,你怎么……哭了?”

而沈誉宁回到了屋中,铃儿也正来找她。

铃儿大了,长高了,比之前更是沉稳了,却是依旧爱笑。

铃儿看到沈誉宁,直截了当地说道:“少庄主,我觉得那个爵爷还是不错,忠厚老实,以后对你对小思宁定然是很好的。”

沈誉宁因为铃儿的直接而笑了笑,点点头:“阿眠为人善良,对任何人都会好,只是他来提亲,不过是为了报恩,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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