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一支玉笛安静地躺在矮桌上。润泽的色彩与那已经有些破旧的木桌的灰暗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绕过魁爹和魁妈,径直走到那矮桌边,白皙纤长的五指轻轻地从那玉笛身上轻拂而过。低沉着声音问道:“这,你们是从哪得来的。”
“是一个姑娘留下的。”魁爹见他这幅神情,稍稍放松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那她人呢?”他拿起那支玉笛,在自己干净的白色衣袖上擦了擦,又凑近眼前仔细地端详了一会。
“她今日刚走。”魁爹恭谨地应道。脸色却因紧张而显得有些不自然。
“刚走啊……”貌美男子叹了口气,语气中竟是满满的惋惜之情。
魁爹魁妈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貌美男子又叹了口气,把玉笛插入自己的腰带中说道:“玉笛我带走了。”
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一对战战兢兢的夫妇,哑然失笑。“我来,不是要把你强行押回神界的。放心,不用这么紧张。”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当时你们侍护八人逃离神界,二十四年间,有三人回去了,剩下的就是你们五人还流落在外。你们倒是干净利索,竟然敢把自己的命符都丢掉,甘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凡人,看来神界这数万年来,还真是亏待了你们这些子民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魁爹脸色因为紧张已经涨的发青了。他突然有些看不明面前这灵夷神族少司的想法了。灵夷神族民风淳朴,族民与世无争,他们当年几人若不是因为好奇神界外的世界,哪会抛下族中侍护的身份,丢下能够入修神殿的福分逃出来呢?这二十几年,他也是不好过啊,只是担心回谷会受刑,这才一直躲在这荒山野岭中。
“他们几人回到神界,族长大人自然不会轻饶。毕竟私自出谷,藐视族诫之罪说不严重但是也很严重。不过那几人倒是很有义气,竟然也没有说出来你们的下落。这二十几年来,你们几人真是让人好找啊。”他再次环顾了四周,然后叹了气摇头道:“不过居然沦落成这样了。”
灵夷神族自开启了四神兽封印后,便自封通往神界的入口,与芫荒其他各界切断了联系。他虽不认同如此做法,但是也无法改变什么。此次他受命来到人界寻找私逃的族民,同时,也在寻找神族失踪了数百年的圣女。
魁爹和魁妈把脸压得低低的,丝毫不敢正视面前的这个男人,也不知是因为他的气势太过强大了,还是因为自己深知自己犯了罪,不敢面对。
“你们的孩子呢?”他用折扇敲了敲那桌子,然后看着魁妈,问道:“你身体虚弱成这样,恐怕也是命不久矣了。为神族生子,会耗损极多的气血,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魁妈把头低得更低几分,声音微颤答道:“我们本是真心相爱,能在一起,又能为他生子,耗损些气血寿命又有什么关系。”
闻言,低着头的魁爹身子一曲又跪了下来,“少司,这一切的错都是我的错,若是少司要罚要命,就请责罚我。”和外族生儿育女,对于神族来说,是死罪。
“少司大人……”魁妈藏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求你放过我们的孩子吧……”
貌美男子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个人,眉头微蹙。心想,他都什么也没说啊,怎么就把人给吓成这样了。“行了行了,起来起来。”他不耐烦地说道,“我只不过问了你们一句,你们的孩子上哪去了,我只是好奇,这神族和凡人生的孩子会长什么样而已。”
跪在地上的夫妇闻言双双一怔,面面相觑,良久过后才互相搀扶着起身。
魁爹上前恭谨地说道:“小儿今年十五,样貌倒是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只是皮肤微黑。不过这悟性和体质确实是比平常人要好上几分,应该是块修仙的好料子。不巧的是,今日已经启程前程琞城,准备参加两个月后的琞曌楼测试。”
“哦?”眉头一提,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心中猜想的没错,这神族和人族所结合生的子女,悟性体质果然是优良了一些。“琞曌楼测试。不错。对了,那这个姑娘呢?”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玉笛问道。
“她也随小儿一同去琞城了。早上刚刚启程。”魁爹应道。
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便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这一举措倒是让这夫妇两人不解了,魁爹连忙追上前去,然而这一眨眼功夫,门外已经没有了人影了,只有一个瓷瓶朝着他的面门飞了过来。魁爹手疾眼快地抓住了,随后面上露出极为精彩的表情。大喊着一声:“多谢大人。”然后屈身跪在自家的门口向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叩拜。
山道上疾驰的马车并没有因为天色渐深而停下,而是速度更加迅驰。坐在马车中白羽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看着眼前那个精力充沛的少年问道:“你不觉得累吗?”
魁荣摇了摇头,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从小就很少觉得累的,和我爹出海打渔的时候,大人都累了我也不会累。他们都说我是个不正常的人。”
白羽眉头微蹙,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少年神色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叫做忧愁的东西:“可能是和我娘有关吧。我其实并不知道我爹娘的真实岁数,只是听人说,我娘比我爹还要小八岁,可是生完我以后就日渐衰老,现在看起来比我爹还要老个十几岁。所以很多人都说我是不详之人。”
白羽双唇微张,这些日子她也是有这个疑问的,为何魁妈看起来比魁爹要老那么多,只是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样。她之前还天真的想,或许是因为魁爹太穷娶不起老婆,所以最后只能娶个比自己老十几岁的女人做老婆。
看白羽有些惊诧的神情,少年露齿一笑,露出他那比脸蛋白上好几个色度的牙齿,“姐姐,你不会也觉得我是个不详之人吧?”
白羽合上双唇,郑重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你是个好孩子。”
少年的笑容更大了。
车速渐缓,白羽掀开窗布,外面天色已经很暗了,而他们现在仍然还是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山林里。
“大家都停下歇息,今晚我们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了。”车外传来一个粗糙的声音。
白羽大呼一口气,终于停下了。从车上跳下来,感觉这一路上快要把她的身子颠散架了。
十几辆马车被围在一起,已经卸了马,让马儿也在草地边休息。有几个汉子熟悉地点了几堆火,有些则忙碌地把货物都用一块大布盖住,有的拿了刀剑往山林里走去,似乎是要去打猎,有些在找干柴,有些则找了干草铺地,准备入夜时候躺卧的地方。
一个魁梧的汉子走过来,看着她和魁荣说道:“今天启程晚,今晚只能先在这里将就过了。你们有干粮的话可以吃干粮,如果不嫌弃,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吃些烤肉。”
魁荣道了声谢谢。白羽则是轻轻点了下头。随后心中却想着,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那身姿绝对是练过的,而且十分稳重谨慎,绝对不是一般护送货物的随从。这不免让白羽对身后的那些货物起了些奇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