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直看见了那间孤零零的屋子。它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但他也没有怎么惊讶,似乎茅屋的出现是理所应当的。
他轻轻走过去,找到一扇窗,小心地透过没有什么遮掩的窗看进去。
屋里有一个男人坐在一张八仙桌前,桌上一盏跳动着微光的油灯。
男人怔怔地看着油灯,不知在想什么,还是在等什么。在摇曳的灯光中,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张口正欲出声,却听得空中似乎有什么动静。于是抬头看向星空。
不同于地面的鬼魅静寂,天空很热闹,布满星子,在暗夜中更加闪亮。
他下意识伸展双臂,一股暖暖的光源似有似无地笼罩在他身上,在昏暗,却又有些光晕的夜里,把他衬得有些神秘,仿佛一不留心,就要羽化而去。
那光源就像有生命一样,一直在他身上徘徊不去,他看着若有若无的光源,不知为什么,心里很感动。好像遇到一个很多年很多年不见不联络,但又非常想念的老朋友一样,甚至感觉到喉咙有些哽咽。
对这样感性的自己,他不禁有些奇怪。抬手抚着这阵烟光,潜意识中认为它是实体的,不曾想却轻易穿透过去。这时,他似乎感受到烟光的哀伤,不觉心里也有些伤感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这样的自己,心里想着,人很奇怪,有时候看自己就像旁观者一样,似乎还有一个自己作为分身站在身旁,可以清楚地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想着想着,有些好笑起来。这样的氛围,适合自由飞翔,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
“你可以的”,正这样想着,他似乎听到满怀期待的声音,似乎希望他能做某件事。他发现那烟光似乎在和他交流,接着,他发现自己被那烟光拥笼着,轻盈地离开了地面,向热闹的星空飞去。
他和星空仿佛融为一体,没有风刮过脸颊的生疼,也没有因极速飞升而目不暇接的眼花缭乱以及疾风的呼啸,一切都只是静静的、暖暖的、柔和的。
忽然,在本就热闹的空中,绽开了一片绚丽的光源,就像年节时燃放的烟火,渐渐地铺撒开来。他正看着怔忡,却见一片光源以人无法达到和想像的速度朝他冲来,转眼便由遥不可及的天际来到他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匹通体莹白的马,其实说它是马,是因为它个样子像马,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有些不同。
只见马背上隐隐有一对呈光晕状色彩斑斓的翅膀,时隐时现,咋是漂亮!而在马头上,马耳稍稍靠上靠后的地方却长有一对犄角。更奇的是,马尾巴倒像是龙尾巴,上面还遍布着鳞片,莹莹发光。
这是一匹超美的马!
他暗道:原来天马是长这样的,本来应该有些惊诧的,但他却很平静,似乎,这天马本就是他司空见惯,并且还有着深厚的感情的。
他伸手抚着马,天马依恋地把脸贴到他脸上,鼻子里不断喷着响,撒着欢地绕着他跳来跳去。
他甚至在天马的脸上看到了笑容,在天马的眼中看到了想念。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白马用额头抵抵他,又甩甩尾,扭扭头,好像叫他上马一般。虽然没见白马张嘴,而且马应该不会说话,但他仿佛就是在用意念和马进行着交流,知道它在说什么,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
他矫健地翻身上马,同时也潜意识里一愣,“咦,我什么时候会骑马的?”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天马便撒欢地跑开了。
那阵烟光也袅袅娜娜地欢快地跟着一人一马,变换着多种形态,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
一切就像在梦中一样。
和刚才地面上的昏黑不同,星空中一片灿烂。
不一会儿,来到了一条很宽的大河边,说是“河边”,不如说是河底下,因为在空中,立体感被无限放大,他已弄不清是什么方向,只觉得是在河的下方,但又认为就是如同在地面上的河边。反正在这里,似乎一切都是立体的。
河里没有水,却又有着一些如水的的物质,烟笼雾罩般缓缓淌着,不时有东西在中间闪烁发亮。
穿透“河水”看上去,在浩渺的远方,仿佛看到一些精致的船只上载着一些打扮精致的人,好像在“游河”。
而在仿佛更高的地方,有些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亭内有些样貌很美的男男女女,此时正朝他们居高临下地看下来。眼中充满轻蔑。
裴直似乎还听到有人说:他怎么来了?
语气尽是不屑,也有些恐惧。
天马看到他们,好像很生气,掉头转了一个方向,朝另一方飞去,倏忽间,又是另一片景色。
这里似乎比刚才的地方更高了许多,依稀往下看,还能看到河里的星光点点。
看着依稀可见的亭台楼阁、星河灿烂,他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天上宫阙了?”
他抬眼,望着不远处。
没有热闹的人声,没有闪烁的星子,却有着规模宏大、但又很朴拙的建筑,只是已经有些颓败。在大门里侧,已经结着一些蛛丝。这里看不出有人生活的迹象。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样的建筑,这样的景象,忽然就感伤起来,有一些模糊的图像在脑中闪过。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喃喃自语。天马和烟光就像安慰他一样,一个笼着他,一个用头贴着他。
他也不敲门,也不通报,往里缓缓走去,轻车熟路地,但又有些犹豫地打开了一个偏殿,踏入一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小园子里,园子里有一株和这园子不相匹配的巨大树木,枝枝蔓蔓地伸展着。
这里更加的破败,横七竖八地倒着一些断墙残亘。不知是什么原因,就像经历了大地震,非人力所能为之。但其它地方又不是这样,他有些奇怪:有专门挑地方的地震吗?
这时,他看到一个很奇怪的人,静静地立在粗大的树干背后,只露出一点裙裾,一缕头发。刚才因为角度的问题,他没见到,这时乍然一见,还有些被吓到。
“不好意思,打搅了。”他朝那人说,但那人不发一语。一时间,只听得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继续喊话,但那人仍不发一语。
他心中一想不禁有些来气,疾步冲过去,拍了一下那人的肩:“喂,叫你……呢……哎哟!”手里的触感让他惊异地看了一下那人,声音也自动地转为轻哼。
刚才他有些恶意地多放了些力气,结果拍下去,那人疼不疼他不知道,他倒是挺疼的。
他边甩手边盯着那人,终于发现诡异在哪里,这应该是一尊雕像,却不知用什么材质雕的,栩栩如生。
过去但凡说雕像雕得栩栩如生,是说纹理、雕工等等,一眼看上去还是知道是石头玉石或木料雕成。
而这尊雕像,看上去就和杜莎夫人蜡像馆的蜡像一样,只不过不知是用什么材质雕就。
头发随意披散着,像银色,又带着淡淡的兰,连身上的衣服,也是淡淡的冰蓝色的,包裹着曼妙的身躯,越显得无比的美丽柔韧。却又毫不突兀的那样超凡脱俗。
如果不用手去模,就是一个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