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的雾弥漫在小镇的上空,她睁开双眼,套上棉布裙子,把头发随意的挽在脑后,光脚套上球鞋,向山上走去。
明黄的蝴蝶成群的在路边飞舞,荆棘丛中开满淡紫色的花,妖娆而不失清雅。她奋力的往上爬,站在一块裸露的大石头上,享受着清晨露水与泥土混合在一起的芬芳。突然,一双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头也不回就知道是谁。
晨。
她轻轻的吐出他的名字,把手覆盖在他的手上。
那时,他十七岁,她十五岁。
十年后,她决定去他的城市找他。在这十年间,他们之间有书信的来往,以寄相思之情,但这并不不能让她感到满足。
她果断买了去他的城市的单程的火车票,依旧是白色的棉布裙子,光脚穿球鞋,只是头发长了许多,一根红绳缠绕在脚踝上,系有一个银环,还有单薄的行李。
出了站口,他一眼便认出了他,干净利落的短发,格子衬衫。他雀跃的跑过去,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言语难以表达出她的心情愉悦。右手接过她的行李,左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他把她接回了他的公寓,但她觉得是那么的不舒服,鞋柜上有女鞋,不止一双,餐桌上放着清水百合,厨房里挂着碎花围裙,到处都充满着女性气息。她开始变得警觉,抓着挎包的手渐渐紧握。
安,这是你的房间。
她听到他对她说。
他安排的周到,房间里的所有装饰,都是暖色系的,桌上还有一台旧的笔记本电脑,他说,安,你好好休息,待会我带你出去吃饭。
安放下了行李,打开衣柜,把衣服挂进去,在桌子前坐下,打开电脑,又合上,最后拿了一条棉布裙子去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经过书房,看到他在电脑前工作,那认真的动作专注的眼神,使她感到陌生,他转过身,看她站在门口,就起身,关掉电脑,说带她出去吃饭,只是简单的菜式,吃得她内心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回到家后,他继续工作,她也回房,打开电脑文档,却不知道要写什么,神情恍惚之间,有消息在闪。
一句简单的你好。是一个陌生男人。
她没兴趣,合上电脑,上床睡觉。
起床时,她听见厨房有声音,她穿着睡衣走出房间,看到了一个恬静而又美丽的女孩在做早餐,她呆站在那里,似乎在怀疑这一切的真实度,就算是昨天猜到了几分,也不由自主的心里一紧,接着痛楚蔓延全身。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这个场景,先是一怔,接着走到那女孩的身边,对她说,安,这是琪,我女朋友。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似乎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他内心的想法,她不该奢望他还喜欢她,甚至是以前,都不是。明白这些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有些等待注定落空。
她开始找工作。
她想逃离他的身边,她不愿再强颜欢笑。但是找工作不像她想象得那样简单。累了一天后,她回到了晨的家里,他和她女朋友都不在。洗了澡后,她回到了房间,开了电脑,想起了那天给她发消息的那个男人。
Hi
一杯咖啡的时间,她以为他不会回了,就在她起身推开椅子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回复声响起。
同样的Hi。
于是她放弃了出去,坐下来打字。
安:我以为你不在。
他:只是出去买了杯咖啡。
安:真巧,我也在喝咖啡,只是现在空了。
他:那我允许你现在出去倒杯咖啡。
她轻笑了声,起身出去倒咖啡。准备进去的时候,门响了,晨回来了,似乎是喝多了。她放下自己的被子,给晨倒了一杯。走过去放在他面前,不知道要说什么,站了好久。知道晨拉过他的手的时候,她像突然惊醒了一样,猛地甩开,惊诧在两人眼中闪过。
她后退一步,眼睛有所躲闪,慌张的说,你醉了,赶紧洗澡睡了吧。
她拿起自己的杯子,冲进房里,电脑屏幕停留在离开之前的对话框上,一种恐惧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她放下杯子,直接拔掉了电源,站了一会之后,她端起杯子,走到窗户前,变得很平静。
第二天,经过朋友的介绍,终于在一家公司落脚,由于公司对她的各方面都很满意,所以给她安排了一套简单的住所。一室一厅,还有厨房,浴室。她拿了钥匙,回晨的家收拾行李。晨回来时,看到她在收拾东西,急忙跑进去,问她怎么了,安只是简单的说明了原因,晨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将带来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他不说话,默默地将她的行李提起,来的时候东西不多,走的时候也轻松。他开车送安去新的住所。,一路上沉默无言,尴尬的气氛怎么都打不破。
到了安的新家后,晨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那个弱小的身影忙出忙进,整理东西。他也不说要走,安也不问,收拾好了之后,安给他倒了杯水,晨接过水,放在桌子上,一把拉过安,把她抱在怀里,没有言语,只有无尽的悲伤,安轻轻的抚摸着晨的背。
放弃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得到的,尽管在嘴上或者是行动上表现的那么不在乎,可是自己的内心去却骗不过自己。
人生总是要经过那么一道坎,跨不过去但又不得不努力。想要摆脱,却越陷越深。
安放开晨,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有悲伤,有怜悯,还有一些不能轻易察觉的心疼,可按坚定的看着他,没有渴望,没有期待,甚至没有一点感情。她说,晨,回去吧,他在等你。然后将他送到楼下,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安有着自己的原则,,在爱情里她不肯低头,不肯认输,但是知道了结果后,就会头也不回的走开。在这十年里,她不是没有和别的男人交往过,只是她一直都遵循自己的内心,跟着自己的心走。她对于爱情的想象,无疑是美好的,只是她的骨子里透着一种坚强。像一只孤独的困兽,无法逃脱致命的牢笼。
趁一切还早,就重新开始吧。
安用她剩余的钱买了台笔记本。用在家的时间来写文章,赚稿费。还买了很多咖啡。晚上简单的吃过饭后,她就开始坐在电脑前打字。
夜色渐渐变深了,霓虹灯在窗外闪烁,安突然发现,在这个喧闹的城市中,她是孤独的。她很想要一个简单的温暖的拥抱,可是无人能及。
消息闪动,她点开一看,是那天的那个男人。她想起那天晚上她拔了电源就没再理他,顿时不好的感觉出现了。
同样的Hi。
安:Hi
他:在喝咖啡吗?
安:是啊。
安:那天晚上不好意思,没跟你说就走了。
他:你可真是等苦了我啊。
他:不过没关系,我原谅你。
安:恩,那怎么称呼。
他:我叫林。
那天晚上,安和林一直在聊天,其实她喜欢在网上聊天的感觉,没有束缚,就算是想遨游到外太空,也不会有人笑你傻。只要有感觉,什么都说。他们从日常生活聊到爱好,习惯,聊明星,聊文学。
安说她喜欢安妮宝贝的文字,让人觉得心痛而又不能自拔,语言中透出的淡定,都深深的刺痛她的心。她的文字是最好的愈合剂。她认为写出这种文字的,一定是一个历经沧桑的女人。
林就一直在听她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一直到凌晨,安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慢慢地喝着咖啡。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她凌乱的头发随风摆动,她随意的理了理头发,继续打字。直到快六点的时候,她和林告了别,去浴室洗了澡,换了衣服,用淡妆来掩饰她一夜的憔悴。出门上班。
似乎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安记起以前,总是在被窝里点着台灯,看一晚上的书。第二天早上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安把外套的拉链全部拉好,她不习惯把自己的全部暴露在空气里,能躲就尽量躲。她承认自己是害怕,懦弱。但是她并不讨厌这样的生活。
她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生活,充实但不厌烦,忙碌可以使她忘记所有的不愉快。中午简单的吃了饭后,又开始工作。晚上回家,看自己的心情来定吃什么,有时候直接就不吃。
晨有来找过她,和她一起吃饭,在家里看电影,也曾暗示过要她搬回去,但是安就装作不知道,一个星期差不多有两三次。电话问候从一开始的每天两个,变为两天一个,最后三四天才打一个。不过,她不伤心,不难过,内心如水一样平静。
几乎每天晚上,她和林都会聊一会,有时候是她找他,有时候是他找她,总是有那么多的话题,像是故人,又像是老友。只有在和林聊天时,她才会有一点安全感,也许很可笑,安全感竟然是寄予正在网络中,当着毕竟是安自己的选择。她有时候会想象林的各种样子,有时还有想要见他的冲动。可是很快就抑制住了。
这天晚上,她和林聊起工作,才知道他在她对面的楼层。
林:真巧。
安:是啊,好巧。
林:以后工作要小心了,我会在对面看着你的。
安:那你要小心哦,我也会在对面看着你的。
林:我想见你。
安:我暂时还不想打破这份安稳。
林:会有机会的。
安:你怎么知道?
林:直觉。
安:人们都说女人的直觉准,我怎么不觉得我们会见面。
林:我相信我的直觉。
安不再回他,端起咖啡起身,走到窗户前,边喝咖啡,边看着夜市的繁华,莫名的有些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