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龙门的大堂进去,是巨大的庭院和东西厢房,庭院中央的大树,臭丫头叫不出名字,树干粗壮,她和白远加起来也是环抱不起的,看样子这样的树荫遮蔽住半个庭院是绰绰有余。
这房舍的样式,庭院的大小,可比衙门老爷家的宅院气派多了。
“远儿。”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看起来跟白远差不多高,身上收拾得干净利落,一袭白装,精神抖擞。
“爹。”白远拉着臭丫头,赶紧走过去。
既然是白远的爹,照刚才大堂里那黝黑男子的说法,那就是白龙门的门主了。
“这个娃娃是?”男子注意到这个瘦弱的小姑娘。
“说来话长,我等会儿再向您禀报,要不先让童嫂给她安排个住处吧。”白远答道。
“嗯。”门主点点头:“我在房里等你。”
虽然到了一个新的环境,臭丫头多少还是会觉得有点不自在,但是这里没有人欺负她,也没有人当她不存在,白龙门的门徒或者佣仆见到她至少是要点头示意,或者露出“呀,他就是少主带回来那个小女孩”的表情,她觉得,这不坏。住在这里,她有自己的房间,有干净的床和铺盖,有体面的新衣服,还有可口的一日三餐可以与白远一家一起享用,她觉得自己简直到了天堂一样。
臭丫头到白龙门的第二天,门主就请了门中一个精通医术的门徒来查看伤势,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她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
那一日,门主把她高高举过头顶,让她坐在自己肩上,站在白龙门大堂之上,面对白龙门的百来门徒,大声宣布:“从今天起,白迩柔就是我白昊天的义女,是我独子白远的妹妹,我白龙门的二少主。”
众人在堂下欢呼雀跃。
第一次,她有了自己的名字——白迩柔,有了自己的哥哥和父亲,有了一个家。
第一次,她感受到有人接纳自己,不用再处处看人脸色,不用再挥舞着小拳头来保护自己。
为了让白迩柔尽快摆脱过去痛苦的记忆,白昊天决定把十天后作为她的三岁生日,在白龙门大摆筵席,并邀请与白龙门交好的青玄门、紫微门门主前来一同庆贺。整个白龙门也为此忙碌了起来。白龙门很多门徒都在猜测,这忽然冒出来的二少主究竟是什么来头。佣仆们更是不敢怠慢,在白昊天宣布收白迩柔做义女之后,她们对她自然是更加恭敬。
紫微门的门主提前两天来到了白龙门。
紫微门门主花若灵精通命理之术,这次白昊天请她过来,一来是老友叙旧,二来也是希望花若灵能够为白迩柔推推命理。白迩柔身世蹊跷,收她入白龙门只是觉得她凄苦可怜,并不代表自己对于血煞之说就完全不在意。若这孩子的命理真有什么凶煞,那也要趁早想办法化解才行。
白远牵着白迩柔到花若灵面前,对白迩柔说:“小柔,叫花姑姑。”
“花姑姑。”女孩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年纪看起来与白昊天不相上下,可能稍稍年轻那么一点。花若灵穿着朴素,一袭绿衣,随着她的举手投足而微微飘动,穿在她身上并不显得艳丽,反而有那么一点闲云野鹤的仙气。和白远及其他白龙门的人一样,她的腰间也别着琉璃珠。
花若灵微笑着,围着白迩柔走过一圈,微微蹙眉,很快又转回满脸笑意。
“真是个好姑娘。”她弯下腰,把脸凑到白迩柔面前,说:“你先跟哥哥到庭院里面去玩好不好?花姑姑跟你爹爹还有话要说。”
“好的。”白迩柔点点头,然后抬头望向白远。
“那我先带小柔出去了。”白远做了个揖。
等两个孩子走远,白昊天按捺不住,问道:“若灵,你看得怎么样?”
“并不是血煞。”花若灵喝口茶。
听到女子这样说,白昊天松了一口气。
“不过……”花若灵缓缓放下茶杯,看着白龙门门主。
“不过什么?”听到这话锋一转,男子又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个女娃娃的命理绝不一般。”
“怎么说?”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花若灵不是很有把握:“你看她剑眉重瞳,命理不凡这是无疑的。但是我看这孩子一半正气一半邪气,她要是生在风族四门,将来极有可能是一方之主,少说也是灭妖师中的凤毛麟角。可如今她流落江湖,后事如何很难说。我不知道她生辰八字,难以细细推算,但依我来看,她身处是非绝不是命带血煞这么简单。一将功成万骨枯,她的命数必定是要在各种江湖纷争之上成其命势,那么流血牺牲自然是少不了的。”
“照你这样说,这孩子来我白龙门究竟是福是祸?”白昊天被说得有点迷糊。
“福祸难料啊。”花若灵叹了口气:“这孩子的命势,将来必有所成,绝非你我能够阻挡。所以,我认为,第一,你们要对她循循善诱,确保她能走上正途,不要为祸江湖,第二,倾囊相授,把你毕生所学全部教授于她,助她早成大命,也可避免江湖上不必要的事端。”
“那如果这孩子将来成了大奸大恶,我倾囊相授岂不是助长了她的势力,反而给江湖带来更大的灾祸?”白昊天还是不大放心。
“所以我说要循循善诱。”花若灵看出了白龙门门主的不安:“你要知道,她的命数已经不是你我能够改变,所以更加需要你悉心栽培,不要让她生了邪念。”
“好吧,让我好好想想。”
白龙门大宴那天,三位门主和白远、白迩柔早早就起来。白龙门很久没有这样的盛会了,除了任务在身的门徒以外,其他门徒都早已赶回门派,为新少主庆贺。
白迩柔一定想象不到这会是一场怎样的筵席——与她在村庄见过的任何一场都不相同。这时的她还并不知道自己流落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江湖,迄今所见,与过去三年似乎并无多大的不同,但是,当宴会正式开始之后,一个全新世界之门便会打开。
童嫂给白迩柔梳妆打扮好,换上新衣,然后把一个锦盒递给她,说道:“少主,这是门主让我给你的。”
白迩柔小心打开锦盒,锦盒里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大概也就她的小拳头那么大。她轻轻碰触了一下,那石头光滑无比,通体冰凉,但摸起来非常舒服。
“这是?”她不明白这块石头有什么用。
“呵呵,等会儿你就明白了。”童嫂轻轻地给她梳头:“你把它带到大宴上,门主自会交代。”
“嗯,好的。”白迩柔轻轻盖上锦盒,小心捧在手中。
巳时一刻,白昊天将白迩柔抱到自己右肩上坐定,缓缓走到白龙门大堂之上。白迩柔身着粉色华服,手捧锦盒,俯瞰众人。
“白某承蒙门中众人和各位老友赏脸,来参加为小女举办的小宴,粗茶淡饭,招待不周。按照惯例,等会儿的围妖戏,白某应该要拿点像样的彩头,可惜白某粗陋,也没什么好东西,特以小女手中之物,赠予围妖戏的魁首。”
说完,白龙门门主就小声对肩上的白迩柔说:“柔儿,把锦盒打开。”
白迩柔按照指示,轻轻打开锦盒,将盒中的石头展现在大家眼前。
“哎呀,乖乖,这是昆仑仙石啊!”前排眼尖的门徒一眼就认出了盒中之物。
堂内的众人一看到锦盒中的宝贝,立马沸腾起来。
后排有人小声讨论:“这女娃娃什么来头?门主居然连昆仑仙石都拿出来了。”
“是啊,当年少主诞辰,也不过如此了。”旁边的人附和道。
“看来门主这回是动了真格,这女娃娃还真成了白龙门少主了。”
见下面骚动了一阵,白昊天摆手示意大家稍稍镇静,说道:“好的,彩头就在小女手中,大家若想赢得头筹,那就在一会儿的围妖戏中好好表现吧!”
“好!”堂下众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在白龙门门主和两位少主的带领下,众人从大堂转移到了庭院中。白昊天把白迩柔从肩上放下,坐在自己右侧的椅子上,白远坐在白迩柔的另一侧,而紫微门门主和青玄门门主则坐在白昊天的左侧。
白迩柔偏过头,小声问一旁的白远:“大哥,什么叫围妖戏?”
“围妖戏啊?”白远想了一下该怎样跟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解释,说道:“围妖戏呢,就是大家彼此之间保护好自己驯服的妖,同时捕获别人的妖的比赛。这个过程中呢,不能伤及其他人和他们的妖,每个人也要看管好自己的妖,因为围妖戏是不允许由妖出手伤人的。在围妖戏里,谁能捕获到最多的妖,谁就胜出。”
“妖?”白迩柔不解。
“哈哈,你就在这儿看着,等会儿你就明白了。”说来,这些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解释周全,白远想想,也只有让白迩柔自己体会了。
等大家在庭院聚集好,白昊天便给白远一个眼神,白远会意,站起身来大声宣布:“诸位,请不参加围妖戏的门内朋友就坐,参加围妖戏的,请将你们的妖都召唤出来。围妖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有一小部分门徒退到了庭院边上的桌椅就坐,而大部分的门徒都聚集到了庭院中央。白迩柔看见,大家腰间的琉璃珠发出各种颜色的光芒,就算是烈日当空也看的真切。这些光点从门徒的腰间落到地上,慢慢幻化成形形色色的妖。
这些妖形态各异,大的有两人高,很是慎人,而小的也就巴掌大小。有的外表光鲜亮丽,很是好看,有的则相貌狰狞,看得白迩柔有些害怕。
原来这些就是妖。
白迩柔想到了之前见过的那只火红狐狸,看来那就是白远驯服的妖。
待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白远说道:“好了,各位,下面我宣布……”
“等等!”
围妖戏正要开始时,忽然从东南角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去。
只见从东南面飞来一只巨大的玄鸟。
玄鸟舞动翅膀,缓缓降落在庭院之中,从玄鸟后背下来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看起来约十七八岁,容貌清雅秀丽,眼角长长的凤尾,非常好看。
白昊天、花若灵和青玄门门主看到此人,立即站起身来,白迩柔见状,也立即起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