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却无计策奈何,只得也回观音院里,按落云头,道声“师父”。
那三藏眼儿巴巴的,正望他哩,忽见到了面前,甚喜;又见他手里没有袈裟,又惧。
问道:“怎么这番还不曾有袈裟来?”
行者袖中取出个简帖儿来,递与三藏道:“师父,那怪物与这死的老剥皮,原是朋友。他着一个小妖送此帖来,还请他去赴佛衣会。是老孙就把那小妖打死,变做那老和尚,进他洞去,骗了一钟茶吃,欲问他讨袈裟看看,他不肯拿出。正坐间,忽被一个甚么巡山的,走了风信,他就与我打将起来。只斗到这早晚,不分上下。他见天晚,闪回洞去,紧闭石门。老孙无奈,也暂回来。”
三藏道:“你手段比他何如?”
行者道:“我也硬不多儿,只战个手平。”
三藏才看了简帖,又递与那院主道:“你师父敢莫也是妖精么?”
那院主慌忙跪下道:“老爷,我师父是人。只因那黑大王修成人道,常来寺里与我师父讲经,他传了我师父些养神服气之术,故以朋友相称。”
行者道:“这伙和尚没甚妖气,他一个个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但比老孙肥胖长大些儿,非妖精也。你看那帖儿上写着侍生熊罴,此物必定是个黑熊成精。”
三藏道:“我闻得古人云,熊与猩猩相类,都是兽类,他却怎么成精?”
行者笑道:“老孙是兽类,见做了齐天大圣,与他何异?大抵世间之物,凡有九窍者,皆可以修行成仙。”
三藏又道:“你才说他本事与你手平,你却怎生得胜,取我袈裟回来?”
行者道:“莫管,莫管,我有处治。”
正商议间,众僧摆上晚斋,请他师徒们吃了。
三藏教掌灯,仍去前面禅堂安歇。
众僧都挨墙倚壁,苫搭窝棚,各各睡下,只把个后方丈让与那上下院主安身。
此时夜静,但见:银河现影,玉宇无尘。满天星灿烂,一水浪收痕。万籁声宁,千山鸟绝。溪边渔火息,塔上佛灯昏。昨夜阇黎钟鼓响,今宵一遍哭声闻。
是夜在禅堂歇宿。那三藏想着袈裟,那里得稳睡?忽翻身见窗外透白,急起叫道:“悟空,天明了,快寻袈裟去。”
行者一骨鲁跳将起来,早见众僧侍立,供奉汤水,行者道:“你等用心伏侍我师父,老孙去也。”
三藏下床扯住道:“你往那里去?”
行者道“我想这桩事都是观音菩萨没理,他有这个禅院在此,受了这里人家香火,又容那妖精邻住。我去南海寻他,与他讲一讲,教他亲来问妖精讨袈裟还我。”
三藏道:“你这去,几时回来?”
行者道:“时少只在饭罢,时多只在晌午就成功了。那些和尚,可好伏侍,老孙去也。”
说声去,早已无踪。
须臾间,到了南海,停云观看,但见那:
汪洋海远,
水势连天。
祥光笼宇宙,
瑞气照山川。
千层雪浪吼青霄,
迭烟波滔白昼。
水飞四野,浪滚周遭。
水飞四野振轰雷,
浪滚周遭鸣霹雳。
休言水势,且看中间。
五色朦胧宝迭山,
红黄紫皂绿和蓝。
才见观音真胜境,
试看南海落伽山。
好去处!
山峰高耸,
顶透虚空。
中间有千样奇花,
百般瑞草。
风摇宝树,
日映金莲。
观音殿瓦盖琉璃,
潮音洞门铺玳瑁。
绿杨影里语鹦哥,
紫竹林中啼孔雀。
罗纹石上,护法威严;
玛瑙滩前,木叉雄壮。
这行者观不尽那异景非常,径直按云头,到竹林之下。
早有诸天迎接道:“菩萨前者对众言大圣归善,甚是宣扬。今保唐僧,如何得暇到此?”
行者道:“因保唐僧,路逢一事,特见菩萨,烦为通报。”
诸天遂来洞口报知。
菩萨唤入,行者遵法而行,至宝莲台下拜了。
菩萨问曰:“你来何干?”
行者道:“我师父路遇你的禅院,你受了人间香火,容一个黑熊精在那里邻住,着他偷了我师父袈裟,屡次取讨不与,今特来问你要的。”
菩萨见这猴头无赖言语,忍俊不禁笑道:“这猴子说话,这等无状!既是熊精偷了你的袈裟,你怎来问我取讨?都是你这个孽猴大胆,将宝贝卖弄,拿与小人看见,你却又行凶,唤风发火,烧了我的留云下院,反来我处放刁!”
行者见菩萨说出这话,知他晓得过去未来之事,慌忙礼拜道:“菩萨,乞恕弟子之罪,果是这般这等。但恨那怪物不肯与我袈裟,师父又要念那话儿咒语,老孙忍不得头疼,故此来拜烦菩萨。望菩萨慈悲之心,助我去拿那妖精,取衣西进也。”
菩萨道:“那怪物有许多神通,却也不亚于你。也罢,我看唐僧面上,和你去走一遭。”
行者闻言,谢恩再拜。即请菩萨出门,遂同驾祥云,早到黑风山,坠落云头,依路找洞。
正行处,只见那山坡前,走出一个道人,手拿着一个玻璃盘儿,盘内安着两粒仙丹,往前正走,被行者撞个满怀,掣出棒,就照头一下,打得脑里浆流出,腔中血进撺。
菩萨大惊道:“你这个猴子,还是这等放泼!他又不曾偷你袈裟,又不与你相识,又无甚冤仇,你怎么就将他打死?”
行者道:“菩萨,你认他不得。他是那黑熊精的朋友。他昨日和一个白衣秀士,都在芳草坡前坐讲。后日是黑精的生日,请他们来庆佛衣会。今日他先来拜寿,明日来庆佛衣会,所以我认得,定是今日替那妖去上寿。”
菩萨说:“既是这等说来,也罢。”原来菩萨本来准备将这干妖怪都收为己用的,见已被这个猴头打死,只能作罢。
行者才去把那道人提起来看,却是一只苍狼。旁边那个盘儿底下却有字,刻道:凌虚子制。
行者见了,笑道:“造化!造化!”老孙也是便益,菩萨也是省力。这怪叫做不打自招,那怪教他今日了劣。”
菩萨说道:“悟空,这教怎么说?”
行者道:“菩萨,我悟空有一句话儿,叫做将计就计,不知菩萨可肯依我?”
菩萨道:“你说。”
行者说道:“菩萨,你看这盘儿中是两粒仙丹,便是我们与那妖魔的贽见;这盘儿后面刻的四个字,说凌虚子制,便是我们与那妖魔的勾头。菩萨若要依得我时,我好替你作个计较,也就不须动得干戈,也不须劳得征战,妖魔眼下遭瘟,佛衣眼下出现;菩萨要不依我时,菩萨往西,我悟空往东,佛衣只当相送,唐三藏只当落空。”
菩萨笑道:“这猴熟嘴!”
行者道:“不敢,倒是一个计较。”
菩萨说:“你这计较怎说?”
行者道:这盘上刻那凌虚子制,想这道人就叫做凌虚子。菩萨,你要依我时,可就变做这个道人,我把这丹吃了一粒,变上一粒,略大些儿。菩萨你就捧了这个盘儿两颗仙丹,去与那妖上寿,把这丸大些的让与那妖。待那妖一口吞之,老孙便于中取事,他若不肯献出佛衣,老孙将他肚肠,就也织将一件出来。”
菩萨没法,只得也点点头儿。
行者笑道:“如何?”
尔时菩萨乃以广大慈悲,无边法力,亿万化身,以心会意,以意会身,恍惚之间,变作凌虚仙子:鹤氅仙风飒,飘飖欲步虚。苍颜松柏老,秀色古今无。去去还无住,如如自有殊。总来归一法,只是隔邪躯。
行者看道:“妙啊!妙啊!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
菩萨笑道:“悟空,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
行者心下顿悟,转身却就变做一粒仙丹:走盘无不定,圆明未有方。三三勾漏合,六六少翁商。瓦铄黄金焰,牟尼白昼光。外边铅与汞,未许易论量。行者变了那颗丹,终是略大些儿。这悟空从五指山出来,七十二变经过五千年修行,却是达到如意境界,变大变小,世间万物,随心而变。就是那些有特殊法则的物体,还不能变化。那就需要继续修行,体悟宇宙的法则。
菩萨认定,拿了那个玻璃盘儿,径到妖洞门口看时,果然是:崖深岫险,云生岭上;柏苍松翠,风飒林间。崖深岫险,果是妖邪出没人烟少;柏苍松翠,也可仙真修隐道情多。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咽鸣琴,便堪洗耳;崖有鹿,林有鹤,幽幽仙籁动间岑,亦可赏心。这是妖仙有分降菩提,弘誓无边垂恻隐。
菩萨看了,心中暗喜道:“这孽畜占了这座山洞,却是也有些道分。”因此心中已是有个慈悲。
走到洞口,只见守洞小妖,都有些认得道:“凌虚仙长来了。”
一边传报,一边接引。
那妖早已迎出二门道:“凌虚,有劳仙驾珍顾,蓬荜有辉。”
菩萨道:“小道敬献一粒仙丹,敢称千寿。”
他二人拜毕,方才坐定,又叙起他昨日之事。
菩萨不答,连忙拿丹盘道:“大王,且见小道鄙意。”
觑定一粒大的,推与那妖道:“愿大王千寿!”
那妖亦推一粒,递与菩萨道:“愿与凌虚子同之。”
让毕,那妖才待要咽,那药顺口儿一直滚下。
现了本相,理起四平,那妖滚倒在地。
菩萨现相,问妖取了佛衣,行者早已从鼻孔中出去。
菩萨又怕那妖无礼,却把一个箍儿,丢在那妖头上。
那妖起来,提枪要刺,行者、菩萨早已起在空中,菩萨将真言念起。
那怪依旧头疼,丢了枪,满地乱滚。
半空里笑倒个美猴王,平地下滚坏个黑熊怪。
菩萨道:“孽畜!你如今可皈依么?”
那怪满口道:“心愿皈依,只望饶命!”
行者恐耽搁了工夫,意欲就打,菩萨急止住道:“休伤他命,我有用他处哩。”
行者道:“这样怪物,不打死他,反留他在何处用哩?”
菩萨道:“我那落伽山后,无人看管,我要带他去做个守山大神。”
行者反讽笑道:“诚然是个救苦慈尊,一灵不损。若是老孙有这样咒语,就念上他娘千遍!这回儿就有许多黑熊,都教他了帐!”
却说那怪苏醒多时,公道难禁疼痛,只得跪在地下哀告道:“但饶性命,愿皈正果!”
菩萨方坠落祥光,又与他摩顶受戒,教他执了长枪,跟随左右。
那黑熊才一片野心今日定,无穷顽性此时收。
菩萨吩咐道:“悟空,你回去罢。好生伏侍唐僧,以后再休懈惰生事。”
行者假装殷勤道:“深感菩萨远来,弟子还当回送回送。”
菩萨笑道:“免送。”
行者才捧着袈裟,叩头而别。
菩萨亦带了熊罴,径回大海。
行者辞了菩萨,按落云头,将袈裟挂在香楠树上,掣出棒来,打入黑风洞里。
那洞里那得一个小妖?原来是他见菩萨出现,降得那老怪就地打滚,急急都散走了。
行者一发行凶,将他那几层门上,都积了干柴,前前后后,一齐发火,把个黑风洞烧做个红风洞,却拿了袈裟,驾祥光,转回直北。
话说那三藏望行者急忙不来,心甚疑惑,不知是请菩萨不至,不知是行者托故而逃,正在那胡猜乱想之中,只见半空中彩雾灿灿,行者忽坠阶前,叫道:“师父,袈裟来了。”
三藏大喜,众僧亦无不欢悦道:“好了!好了!我等性命,今日方才得全了。”
三藏接了袈裟道:“悟空,你早间去时,原约到饭罢晌午,如何此时日西方回?”
行者将那请菩萨施变化降妖的事情,备陈了一遍,三藏闻言,遂设香案,朝南礼拜罢,道:“徒弟啊,既然有了佛衣,可快收拾包裹去也。”
行者道:“莫忙,莫忙。今日将晚,不是走路的时候,且待明日早行。”
众僧们一齐跪下道:“孙老爷说得是。一则天晚,二来我等有些愿心儿,今幸平安,有了宝贝,待我还了愿,请老爷散了福,明早就走吧。”
行者道:“正是,正是。”
你看那些和尚,都倾囊倒底,把那火里抢出的余资,各出所有,整顿了些斋供,烧了些平安无事的纸,念了几卷消灾解厄的经。当晚事毕。
次早,悟空牵马背着包袱,同三藏来到通天绳处。看着延生到云端的绳子,若无坚定的信念,普通人只会胆颤心惊,哪里还敢去爬。
二人一合计,本来悟空还想劝唐僧放弃,这条路不通,另寻他途,但是唐僧忽然冒出一句:”你不得胡言,你可知道SCP-144,便是这么一种通天绳,需有心诚,口颂'南无阿弥陀佛‘,方可去往西天,这是一道考验。你若不愿,就走吧,免得从绳子上掉下来摔死了。“
悟空疑惑道:”SCP-144是什么?“
唐僧却眼神迷惑道:”什么SCP-144?我也不知道“
悟空奇怪地看看唐僧,见他意志坚定,只能陪着他爬通天绳了。
二人只能舍了马,悟空背着包袱,唐僧先爬,悟空在后面,若唐僧发生危险也好救治。
开始还爬的慢,后来适应了越爬越快了。
可怜唐僧一个凡人,哪里有这么多的体力,更不用说高空风大又冷,只觉得身体都麻木了,却还是用大毅力,一边口诵”南无阿弥陀佛“,一边机械地向上爬,对悟空让他放弃的话充耳不闻。
悟空只得陪着他爬,说来奇怪,他感觉如同背负一座五行山在背上,那风吹在身上如天劫赑风吹过,另人神魂颤抖,如要随风而去。想他从出生就神通广大,哪里吃过这种苦,一身本事施展不开。
看着下面的人变成蚂蚁,山体变成蚂蚁,最终只有云雾缭绕,不知道何时才能到达终点,而且他知道终点就是一个普通的陨石,真不知道受这般却又没有结果的罪为了哪般。
不知二人此去生死结果如何,是否能到达西天,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