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无言以对一般,半晌才道:“你之前说你长在深山,但我看你气质沉稳端方,还不太信,但我现在信了。你这哪是什么‘沉稳端方’啊,简直就是迂腐!修仙一路,那一人身后不是血山骨海?那一人手底下没有几条性命?要说你心善,你不伤害凡人,不多造杀孽也就是了,可是到了修仙一脉面前,你还摆出这些世俗道理,惹人耻笑是小事,就只怕你不忍伤人,最后反倒赔上自己的性命。”
王质听罢默然,知道九儿说的有道理,心想:“我访道求仙,虽然初衷是为了老娘的眼疾,然而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机缘牵绊,人事纠缠,那便是再没有回头的机会。我不想杀人、害人,但更不想被人杀、被人害,就如同江州城中,我与那人虽然无冤无仇,但他要杀我,我若心软不杀他,那死的就只能是我了,难道就只因为一点不忍,我就要引颈就戮?天下也没这样的道理!”
九儿见他一时沉思不语,只道他初入尘世,急切间接受不了这一套是非之论,宽慰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但你一定要记住了,以后在世间行走,尤其是生死两难之际,切不可对敌心软,反而害了自己。你要知道,性命是自己的,一旦连命都丢了,那就什么都丢了。”
王质叹一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呢?只不过第一次杀人,心里有些别扭,过意不去罢了,我还不至于蠢到拿自己的性命去换敌人的性命,你放心好了。”
九儿见他明白过来,喜道:“你明白就好啦,我还以为你这臭小子就跟一头蠢牛一样,死脑筋转不过弯来呢。所以啊,现在我们就去溪州城吧,嘿嘿。”
王质一愣,道:“这跟去溪州又有什么关系了?若是别人来杀我,那他被杀是罪有应得,可是我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不代表着我就愿意去惹事啊,这其中的关系不可不剖析明白,万不能被你这九儿给绕进去了。”
九儿嗔道:“怎么没关系了?难道他们惹了我,还不准我去报仇吗?当然啦,之前那几个淫贼对我无礼,被我杀了,这算是报仇了,可是那条黑泥鳅又在江州城里堵着我,害的我们两个人差点一命归西,难道就这么算了?哼,小姑奶奶可没这么大度。我不管,我就要你跟我去,我就是要他们会盟会不安生。”
王质甚感头疼,但九儿说什么也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因此也不好一言拒却,只得说道:“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对待弱者尚需如此,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我们难于匹敌,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九儿上前拉住他的手,用力直摇,一双弯弯的眼睛似乎要溢出水来,娇声道:“我们就去玩一玩好不好?他们又用不着我们饶,我就去小小地出一口就走好不好?再说啊,我们又不是去杀人,我们就给他们折腾折腾,让他们头疼就行,这样总行了吧?王质大哥,你看,我都叫你大哥了,你就陪我去一次好不好?”
本来依着王质的性格,任凭九儿如何威逼利诱,只怕都不愿去陪着她胡闹,惹上这份麻烦。然而一来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二来两人同生共死,相识时间虽短,但交情却非比寻常,三来自己也知道九儿虽然顽皮胡闹,但本性却是不坏,又生的惹人爱怜,实在不愿拂了她的情面,再加上她一口一个“大哥”叫着,直把王质心里叫化了一般,甚至真把她当成了自己撒娇撒痴的小妹妹。
因此上,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说道:“罢罢罢,听你的便是了,可你要记住一点,到了溪州城,决不可胡乱杀人、伤人,更不能吧事情闹大了,出了气就赶紧溜走。”
九儿听王质答应了她,欢呼雀跃,两只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对王质的要求自然也是不住声地答应,叫道:“太好啦,哈哈,太好了,我们就去稍微的给他们搅搅乱,出了气我们就走,嘻嘻……现在天色已晚,我们正好出发,免得被喽啰兵发现了,那可就不好玩了。”
两人此时伤势痊愈,修为也有几分精进,自然是说走就走。此时夜幕笼罩,山林遮翼,王质被九儿一路拉着,窜高伏低,沿路上搜查的黑龙门弟子皆无一人发觉。
其实凭九儿的修为,要收拾几个喽啰实在是易如反掌,但一方面自己只想进溪州城,不愿多生是非,更重要的,黑水蛟既然明知这些人拦九儿不住,却还是这么做了,想来不是有什么厉害的安排,就是有互通讯息的法子,一旦发现踪迹,便能迅速合围而来,使自己插翅难飞。因此倒不如一路小心,反正九儿洗髓四重修为,就算带着王质,要避开他们也不费吹灰之力。
江、溪两城相距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总共有着数百里路程。之所以说远,乃是凭着两条腿赶路,只怕少说也得走上个三五天,而之所以说不远,便是因为对修仙者而言,御风飞驰,三五个时辰也就到了,只不过颇耗真气真元而已。两堂会盟便在第四日,中间仅有两日空隙,因此九儿甩脱了四周的喽啰兵之后,不敢慢吞吞地赶路,虽然消耗不小,但也只得挟着王质飞驰而去。
两人于路不停,傍晚时刚翻过金鸡坡,离溪州城已不甚远,却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左边一人瘦骨嶙峋,瞪着两只鱼泡也似地眼睛,头上一撮红毛,如同公鸡头上的冠子,十根手指则是比常人细上一倍,却又长出一半,好没人样!
右边一人两头细中间粗,腰腹上堆着厚厚的脂肪,仿佛套了一个泳圈,脖子细长,一张嘴巴又宽又扁,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不像个人,倒像一只肥鸭子!
这两个人相貌奇怪之处,使人看过之后便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