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丽兰说:“这么说我真的面临危险?我能有什么危险呢?我最大的危险可能是包中年害我。”
老宣说:“我和天师都很关注这件事。天师说你是圣母娘娘转世,会有众神保护的。你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桑丽兰说:“但愿如此。”
这时,桑丽兰看看表,已是下午四点多,于是她说:“谢谢你今天中午让我吃这么好。一会儿我还有事,我们走吧。”
他俩分手了。
老宣刚把桑丽兰送走,就接到杭航给他打来的电话。杭航说让他到她办公室见她。老宣犹豫了一下,打的向市政协奔去。
他来到杭航的办公室,杭航示意让他坐下。她起身给他倒杯开水。这是她第一次在她办公室给他倒开水,过去她从来不给他端茶水。老宣接过杯子问道:“怎么?召见我有什么事?”杭航平静地笑笑说:“没有什么事,叫你来随便聊聊。”老宣问道:“杭主席今天怎么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只要你有兴趣,我愿意陪你聊天。”杭航说道:“人不遇事不知道,一旦遇到事,就知道谁是朋友了。这次省纪委查丹阳的案子,如果没有朋友帮忙,有可能殃及我。你和包中年都帮了我的大忙,我事后会感谢的。你转告包中年,上次调整干部的时候,我没有帮上忙,下次我一定尽力。”
老宣说:“有个‘曲突徒薪’的故事,你听说过吗?有一位客人去拜访一家主人,看见灶上的烟囱砌得很直,火灶旁边还堆放着许多柴草。客人对主人说:‘你要让烟囱拐个弯,把柴草挪得远一些,不然的话会失火的。”主人默默地没有搭腔。过了几天,这家果然着了火。乡里邻居都来救火,总算幸运,火被扑灭了。事后这家主人杀牛摆酒,答谢帮忙的邻居。那些烧得焦头烂额救火勇敢的人列位上席,其余的人一字排开,围坐而饮。而那位建议他改装烟囱的客人却没有得到邀请。这个故事告诫我们:假如主人听了客人的劝告,根本不会发生火灾,也就不必破费请客。文章的原话是:‘于是杀牛置酒燔,发灼烂者在上行,余各用功次坐,而反不录言曲突者。向使主人听客之言,不费牛酒,终无火患。’不知我背诵得对不对,反正原意是这些。”
杭航听后沉默一阵,然后说道:“你说得对,我们不但感谢帮助过我们的人,更应该感谢平时关注我的人,向我们进忠言的人。”老宣说:“当年真是你告的桂中原吗?”杭航马上争辩道:“哪能呢?那是根喻洪的误会。因为我和桂书记的工作关系,她误认为我们俩人有什么私情,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我俩在一起纯粹是为了工作。”老宣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然后说:“不管你和桂中原有没有那层关系,也不管你和根喻洪有没有矛盾,反正整人之心一定不能有。整人必被整,这是规律。再说整人的人生活太累,易怒、易生气,达不到目的不罢休,生活不幸福。宽容大度的人什么都看得淡,看得轻松,顺其自然,生活乐观、幸福。我们都做个幸福的人吧。”杭航说:“你说得很对。”
她把话题一转说道:“最近你想办法去看看丹阳吧,他在常县看守所羁押着。他平时生活多么谨慎的人,到头来也查出这么多事。”老宣说:“我和包中年早就想去看看他,可公安局的朋友说没有判刑不让看。”杭航说:“包中年是个好人呀,他这个人没有坏心眼,可交。”老宣说:“是啊,我和他这么多年了,他人品很好。”这时,老宣突然想起冉大海给桑丽兰的藏头诗,尽管他已知道了谜底,但他似乎还不相信那是真的。他不相信包中年会因为桑丽兰逼他离婚而杀害桑丽兰。老宣是个做学问做艺术的人,不爱打听事。包中年和桑丽兰之间的事闹腾几年了,他只装不知道。这会儿他想起那首藏头诗,还是不相信他们相爱这么多年,他包中年会起杀心?他想一定是包中年和冉大海逗桑丽兰玩的。他多么希望这些事是在做梦而不是现实。可是,这是实实在在的残酷现实。有时他夜间醒来吓得一身冷汗。他这会儿又想:包中年算好人吗?一个将要杀死一个美丽女人的男人算好人吗?也可能,杀人和人的品质是两回事。他想得头疼。
“你们再想想办法,尽量去看看丹阳吧。我目标太大,不能去看他,人在难处更需要关爱。”杭航说。老宣回答说:“我一定想办法。”这时老宣突然把话题一转说:“听说公安局把小荣的个人信息上网了?”杭航点了点头,老宣说:“那你让她以后怎么生活?”杭航说:“没事,小荣上网的身份证是她过去的老身份证。我又在市内给她上了新户口,新身份证上不叫小荣,叫杨冬勤。怎么,这事儿她没有告诉你吗?”老宣说:“她说了……她现在生活还好吗?”杭航说:“很好,给我看看院子养养花。我那处房子从盖好一直没有住人,正好她给我看一段房子,等事情平息后,我在省会给她找份工作。”老宣想了想说:“那四幅画如果你亲自向包中年要,他会给你的,不用费这么大劲设计这么大个双簧戏。我总感觉对不起包中年。他对我不错,对你也很尊敬。”杭航说:“我怎么给他说呢?我买吧他也未必卖,他不向我收钱送给我吧,我也不好意思要。还是这样好,在你那边是丢失了,我这边又悄悄地得到了,他再有想法也没有办法了。当年我费很大劲才得到这四幅画,结果让根喻洪扔到垃圾堆里了,你说可恶不可恶。”老宣问道:“公安局不会去认真破案吧?”杭航笑道:“不会的,为你那几张破画,他们问都不会问的。”老宣说:“你让我演的那出戏,我心一直在跳。”杭航说:“你是个胆小人,干不了大事。”
在这件事上,老宣一直感觉对不起包中年。本来包中年相信他才把那四幅画放到他家里,可是杭航非要制造一个“盗窃案”,让他演双簧。他心里真不是味儿。老宣深知,这种事只有杭航能办得出来。为了四幅画,绕那么个弯子得到它。刚开始她把她的双簧计划说给老宣听时,老宣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杭航发火了,老宣才勉强同意。杭航说:“只有制造一桩被盗案件,这四幅画才能完全彻底地回到我的手中。”于是,她让小荣躲起来,老宣报了假案。老宣感觉对不起包中年,可杭航没有这样的感觉,她一直在欣赏她导演的“作品”。有时老宣想,再伟大的人,跟着杭航时间长了,也会变成低级趣味的人。前几天,他拿了四万元给包中年,说是对他的赔偿,可是包中年说什么也不要钱,他说:“本来就是捡到的。丢了,丢了算了。”他想,如果他知道这四幅画是杭航设计拿走的,他能接受得了吗?
“有些话我当时不能对你说,其实,我这样做另有原因。”杭航说。
老宣忙问:“什么原因?”
杭航停顿了一下,说道:“这四幅画是从国家级博物馆流失出来的,北京公安局正在追查这四幅画。我不这样做,到时候追到包中年那里,自然也会追查到你那里,到那时,我还能保住这四幅画吗?”
老宣一听,心里惊惊地,这时他想起与杭航走私文物有牵连的传言。难道她真的在走私文物?他不敢相信……
老宣知道,这四幅画是仿真品,但都是多位皇帝的御览品,是皇家的藏品,绝对是文物。可是杭航为了拥有这些珍品,真是想尽了绝招。他似乎不认识地看着杭航,老宣想:只有她杭航才会这样做。
杭航说:“这话我对谁也没有讲,你要给我保密,不然传出去,我可不饶你。”老宣忙点头说:“放心吧,我知道轻重。”
杭航说:“小荣这个女孩真是不错,你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是个好地下工作者。如果现在有潜伏工作,就派这样的人去,对主人太忠诚了。”老宣说:“跟了我这么久,也没有给她什么报酬,而且还死心塌地继续跟着,这样的女孩现在太少了。”杭航问:“事情真相没有告诉她吧。”老宣说:“没有,我只对她说需要她去看院子,她就去了。我告诫她不要外出,她就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杭航说:“那是市郊,人很少,再说,也没有人认识她。她父亲还在外边打工?”提起小荣的父亲老宣笑着说:“跟一个女人跑到四川去了,十年八年回不来。”杭航问:“你怎么处理这个小荣?她会给你生小孩吗?”老宣说:“我们只是生活在一起,没有那种事。”杭航一惊:“真的?”老宣平静地说:“不相信你去问她自己去。”杭航问:“为什么?”老宣说:“不为什么,我不能那样做,她太小了。”杭航叹道:“看来,你老宣还算是个好人。现在的社会,你这种人不多了,有几个男人能把送到口的肉拒绝掉呢?在很多人的眼里,你们可是小夫妻了。”老宣说:“我这人就是这样命苦呀,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能和我成为夫妻的。”杭航说:“你也五十岁的人了,能找一个女人就找一个,这个年龄没个家怎么行呀?”老宣笑道:“快了,如果顺利,今年年底就会见分晓。”杭航问:“嗬,这么有把握,我认识吗?”老宣说:“认识,但保密。”“保密去吧,我也不想问。”杭航端起茶杯,向窗外看去。
老宣见杭航不再理他,于是忙起身说:“我走了,你忙吧!”
“慢!”杭航放下茶杯走到他跟前说:“来,我这会儿很想你,我想抱抱你。”老宣忙说:“这是办公室呀,你疯了。”杭航说:“没人来的,只要你不出去,没人会敲门的。这些天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得感谢你。”她上前抱住老宣,亲了一下。老宣没有什么反应,呆呆地站在那里,对于面前这个女人,他早已心灰意冷了。
杭航整理一下他的头发,舒展一下他的上衣,然后喃喃地说:“最近去看看儿子。”老宣说:“行啊。”杭航又深情地看一会儿老宣,轻轻地说道:“你走吧,注意身体,祝你早日结婚。”老宣说:“谢谢你!”然后告辞了。
这天下午五点多钟,包中年来到桃花岛,见到冉大海就问:“我们的计划桑丽兰知道了。秘密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冉大海反问他:“她问你什么了?”包中年说:“今天中午她打电话质问我,是不是在筹备一件什么恶毒的事,她还问我和她签的半年协议是不是个阴谋?”冉大海问:“你怎么回答的?”包中年说:“我没有理她,我不知道她了解多少情况,没敢和她多说。”
冉大海想,难道是我给她写的那首诗她看明白了?从心底讲,冉大海真不想走这步险棋。如果计划不周,给公安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就会全盘皆输的,搞不好会牵扯进去很多人。再说,整天和桑丽兰在一起,真不忍心要她性命。想到这里,冉大海问包中年:“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真的到了非杀她不可的地步了吗?”包中年严厉地反问他:“到这个时候,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我们策划筹备两个多月了,马上要实施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不想干了?怕了?你要是不干了说一声,但绝对不能泄密!”冉大海见他发火了,忙笑道:“看大哥说的,这几年大哥对我这么好,我能不为大哥卖命嘛!我只是提醒大哥要考虑周全一些,既达到目的,又要安全。”包中年说:“反正这个女人不死,我就得死。她已经把我逼得没有了退路。现在我每过一天,就像过一年。半年时间,只有半年时间,她只给我半年时间,时间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我身上,分分秒秒从我身边飞过,我的心在突突大跳,身上的每根血管都极力膨胀。这个女人不灭,我一生将不得安宁。”然后他又自语道:“桑丽兰,你别怨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一步一步自找的,是你逼着我杀你的。世上这种类型的女人下场都是这样的。”冉大海说:“大哥的心思我知道。目前雷管炸药已准备完毕,杀手也找到了,最后敲定三十万元人民币。只要你看时机成熟,我们就下手。”包中年说:“这个月下旬我出国到欧美考察,最好在我出国时期动手。动手的时候你也出差去,免得出事了受牵连。”冉大海说:“你这想法很好。我跟那杀手已达成了口头生死协议,生死不牵连别人,只讲和桑丽兰有仇。”包中年想了想说:“这是个关键的环节,出事不出事就看这个人了。”冉大海说:“这个人是老手,也很可靠,心也很细,计谋也比较多,他会视情况行事的。”包中年咬了咬牙说:“这个月底坚决行动!”冉大海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包中年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信息:回电。他知道是谁发过来的,忙用冉大海的固定电话打到另一个固定电话上,只听他说:“对方给你多少我不管,反正我给你的数是对方的三倍……好,一言为定,给你的三万好说,明天就打给你。”
包中年放下电话说:“侦探公司鲁华给我发来的信息,刚才我不是说有人泄密吗?就是这个鲁华亲口对我说的,桑丽兰已知道我们的计划,她花高价让他打探我的行动。我来个将计就计,让这个鲁华反过来再侦察她去。”
冉大海一惊问:“鲁华?就是根喻洪让调查杭航和丹阳关系的鲁华?他的手机可不能打,我听公安局和安全局的人说,咱们天啸市所有调查公司老板的手机和住宅电话都在监听之列。你刚才没有打他的手机吧?”
包中年说:“我早有准备,也有所防备。我俩约定,他给我发信息用其他人的手机,我回电话回到他指定的安全固定电话上。”
冉大海说:“哦,这样好,安全。对了,刚才你怎么说桑丽兰在跟踪调查你?”
包中年说:“是这样的,桑丽兰出资一万雇鲁华侦察我的行踪,没有多久让我发现了。前一个时期在根喻洪雇他期间,我认识了鲁华,彼此印象都很好。当他知道桑丽兰让他调查的对象是我之后,就跑来对我说了桑丽兰的跟踪计划。我为了不让桑丽兰掌握到我的真实行踪和信息,答应给他三倍的钱,让他给桑丽兰提供假信息。我给他定了一个调子:一是让桑知道并相信我和木锐云正在闹,矛盾越来越深,快离婚了。二是让她相信我在深深地爱着她。”
冉大海夸道:“高,大哥实在是高明。我说你怎么前不久还在帮桑红桃搞市政工程,原来是这样呀,这就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这样搞,桑丽兰死也不知道咋死的!……不过,鲁华这种人是为了钱,你不能全相信他。他为什么把桑丽兰的秘密给你讲了?按职业道德他不能对你讲。这里边会不会有他的阴谋?桑丽兰如果再给他加三倍的钱呢?或许谁再给他更多的钱让其监视你呢?在这些人面前得留一手。”
包中年说:“我防着呢,我这些日子一切都小心谨慎,不随便在第三人面前说话,不随便与陌生人说话。咱这种计划,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冉大海说:“大哥说得极是,在这种人面前要封锁一切消息。”
包中年说:“再准备细致点,我一旦飞往美国,你就行动。”
冉大海说:“明白。”
包中年和冉大海说话的时候,冉大海把他这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赶走了,二楼的室内只有他两个人。天快黑了,山西边的红霞变成了黑云。轻蓝色的天空中,还挂着空军战斗机飞过的白烟痕迹。月牙儿挂在西半天的天空上,几颗星星早早地呈现出来和月初的月儿争辉。一群白色的飞鸟飞过山脚下清清的湖面,静静的湖面上有几只小渔船在撒网,风好像大了些,很快把黑暗送到了每个人的眼前。包中年手端一杯茶水,站在朝西的窗口发呆。他想起了他和木锐云的青年时代……
那是高考前,在水利工地上,如果没有风,冬天的太阳还是暖和的。一天中午,民工们吃过炊事员送到工地的午饭,有的躺在青青的麦地里睡觉,有的三三两两地围在干涸的沟底聊天。包中年和几名男女跑到一个干涸的水闸边,又说又唱,其中就有木锐云。
当时豫剧《朝阳沟》刚复演,大家也都爱唱,木锐云也爱唱。有人建议让木锐云唱《朝阳沟》的段子。木锐云说唱不好,她扭捏地看一眼包中年,脸红了。这时有一个青年站起来说:“我先抛砖引玉,唱一段《李双双》选段,《洼洼地里好庄稼》。说完他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