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中年没有在家里照顾妻子木锐云，而是把桑丽兰约到东风钓鱼场，他先到这儿开了一间豪华套间，然后坐在室内等她。
这时包中年的手机响了，是桑丽兰的妹妹桑红桃打来的，她说：“包哥，在你的关照下，民众大街扩宽工程我中标了。我代表我的合伙人向你表示感谢。等到工程完工了，我会给你好处费的，我今天中午请你吃饭怎么样？”包中年没有心情地说：“中标了就好好干，保证质量。另外我中午有事，改天再说吧。”他把电话挂了，他怕桑丽兰打过来了占线误事。
他下决心了结他和桑丽兰的事，快十点了，她还没有来。他无聊地打开电视，中央十一套正在播一个介绍福建省永定客家圆形土楼的地方节目。这种世界上唯一的圆形房子，远看它，像一眼眼深井镶嵌在山坡上；近看，它像一座座炮楼，壁垒森严；走进去看，它像一座旋转的舞台，层层迭起，似有玄机，很是奇观。电视解说员说，永定客家土楼是世界的土楼，是世界文化遗产，是独一无二的大型生土建筑奇观，被誉为“东方文明的璀璨明珠”。
三年前，包中年和桑丽兰去过永定，亲眼见证了这些有书香气息的土楼。那是她怀上第二个孩子后，他俩决定还到外边把孩子做掉，于是他们来到了福州市。手术前，包中年带桑丽兰到永定看过土楼。
现在想想，桑丽兰为包中年真的做了不少牺牲。为了他，她二话不说，到海南流产，到福州流产。那时的桑丽兰，对他百依百顺，可以这样说，他说一句话，她听一句。她多次对他说：“包哥，你让我去死，我就会去死。”有一次包中年深夜三点说想吃螃蟹，她开着车到海鲜城，把人家店主叫起来买几斤螃蟹。店主问她：“有什么急事，半夜来买螃蟹？”她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有一次她花一千多元做了一个发型，包中年说不好看，她就又马上重新做了。可是这几年，她变了，她变得让包中年苦恼起来……
这时门铃响了，他忙去开门。
进来了三个女人，一个是桑丽兰的妹妹桑红桃，一个是桑丽兰的嫂子余雨莲，还有桑丽兰本人。
包中年微微吃了一惊。桑红桃进门就说：“哎哟哟包哥，我请你吃饭，你说你没有时间，忙得很。原来一个人躲在这么个清静的地方忙着看电视呢，你们当官的真舒服呀。”余雨莲笑笑没有说啥。桑丽兰看了一眼包中年说：“我嫂子和红桃听说你中午请我吃饭，她俩就来了。”
包中年说：“来了好，来了好。”
大家坐下后，一时无语，都在看电视。
这时解说员说：“土楼风景冠千秋，艺纳群英汇海流，五彩缤纷仙世界，宜居宜赏宜畅游……”
桑丽兰看电视看了一会儿，突然脸煞白起来，随后又“呜呜”地哭泣起来。妹妹和嫂子忙走过去搂着她问：“怎么了，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包中年忙把电视关掉，看着桑丽兰没有说什么。桑红桃说：“你哪里不舒服了就说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都是自己人，包哥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心事说说吧。”余雨莲说：“妹妹，你这么多天一直心事重重，有话尽管说吧。”
桑丽兰还是“呜呜”地哭。
包中年已经看出来，桑丽兰已把他俩的事公开化了，她跟木锐云撕破了脸面摊牌了，也给家人交了底，看来她已下定决心要走她设计的道路了。本来今天包中年想了结他俩的事，看来现在又复杂化了。过去她在不张扬的情况下，怎么闹都行，现在她不要底线，一切公开化了，包中年感觉压力更大了。今天她们一来就演双簧，他就知道他和冉大海的计划没有回头路了。包中年这时心里恨恨的，只想撕碎面前这个女人。包中年暗暗下决心：此女人不死，我永无安宁之日。
余雨莲说：“妹妹哭什么？有话尽管说好了！”
桑红桃说：“姐，是不是想和包哥说什么话？”
桑丽兰哭泣道：“我恨我自己命苦，让人欺负了还没有个好结果。”余雨莲问道：“妹妹，谁欺负了你，我和你哥给你报仇！我们桑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还怕谁不成！”桑红桃说：“姐，你整天这么阳光，谁会欺负你，不会是我包哥吧？”桑丽兰说：“不是他是谁？我从黄花闺女到现在一直跟着他，他也不给我个结局，能让我做他小老婆一辈子？刚才电视上播放的风情片，那地方我和你包哥去过。我在那里把我怀的第二个孩子做掉了。第一个孩子是在海南的海口市做的。今年我又怀上了他的第三个孩子，春天不小心流产了。我为他怀过三个孩子，可他现在也没有要娶我的心，你说让我伤心不伤心？”余雨莲听到这里忙说：“哎哟，包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原来你和我妹妹还有这么一回事！你也真是，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男人不专一，不是好男人。我看你还是了却我妹妹这一心愿吧，不然我妹妹真的活不成了！你能见死不救吗？”桑红桃说：“包哥，今天这话都说明了，你和我姐的事我们早就知道，只是没把话挑明。现在我们都把话挑明了，你表个态吧，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婚？什么时候跟我姐结婚？说个明朗话。”
包中年一听火了，大声说：“干什么你们这是？你们是逼我吗？我也跟你们说明了，想让我离婚，不可能！想让我跟她结婚，更不可能！”说完他转身走了。三个女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无语了。这时桑丽兰咬着牙说：“你不让我好好活着，你也别想好好活着。”
包中年上午刚上班，桑丽兰就来到他办公室。
包中年脸阴着没有和她说话。
桑丽兰也把脸阴着，坐在沙发上不去看他。
这时推门进来一个男同志，是包中年办公室的副主任，他一看桑丽兰坐在这儿，忙说：“你们有事先说吧，我一会儿再过来。”包中年问：“有什么事你说吧。”这位副主任忙给桑丽兰倒杯水说：“美女科长来也不喝点茶水，干坐着干吗？”桑丽兰勉强笑道：“谢谢！不喝了，不渴。”这位副主任倒完茶，走到包中年办公桌前说：“昨天市政府通知说，今天上午十点在政府三楼会议室召开整治周边环境工作会议，让你参加。”包中年平平地说：“我知道了。”副主任说完走了。
包中年这时对桑丽兰说：“有什么事快点说吧！”
桑丽兰把自己的双手伸出，翻来覆去地看她的指甲。停了一会儿说：“我来有啥事你心里清楚。”包中年冷冷地说：“我心里不清楚，请明讲。”桑丽兰说：“我要和你结婚。”包中年说：“行。”桑丽兰一惊，马上停住了玩手的动作，抬头看着包中年问道：“什么时候？”包中年说：“半年以后，半年以后我准和你结婚。”桑丽兰说：“男子汉说话要算话啊。”包中年说：“吐口唾沫是个钉，我说话算数。”桑丽兰想想说：“空口无凭，立据为证，你给我写个保证吧。”包中年说：“行。”
他顺手给她写了一个字据：
保证书
我保证半年以后与妻子离婚，自愿与桑丽兰结婚。立字为证。
保证人：包中年
2007年6月23日
包中年把字据写好，往桌子角边“啪”地一推说：“拿去吧。”桑丽兰没有马上去拿，而是看着包中年说：“包哥，你别生气，我不能再做好人了，我要是把好人做到底，就没有好下场。自从跟你那天起，我就成了一个坏女人，我要还原我坏女人的真实面目。”
包中年说：“我深深地知道，你是个坏女人。因为坏女人有个共同标志，这个标志就是：目的性极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没有道德底线，特别聪明。精力旺盛，意志力强。以斗别人为乐，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很会利用男人，从不掩饰自己的追求，不在乎别人的非议。最后没有路可走的时候，狗急跳墙。”
桑丽兰没有再说什么，脸阴阴的。她拿起包中年给她写的字据，转身就走。当她快走到门口时，包中年说：“慢，我还有话说。”桑丽兰转过身来，疑问道：“还有什么事？”包中年说：“这半年中间，请你不要和我联系，给我一些时间处理好家务事。”桑丽兰想了想说：“可以，我给你时间，不过你到时候不要耍滑头，跟我玩心眼儿，我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反正我已经是坏女人了。”包中年也不看她，平平地说：“随你的便。”
桑丽兰刚走，包中年的手机响了，一看是根喻洪的号码，他忙接听。只听根喻洪说：“我们取的证据省纪委已全部采用，准备立案查处她。不过还有个事要告诉你一声，就是杭航让丹阳到省司法厅活动，想再次把我收监。但他们提供的证据不足，省司法厅没有采纳。老宣也到省会来见了我，问了我很多事，特别是我给纪委那一包证据，他问得很细。我听说老宣又到省委找了人为杭航说情。中年你看，你最要好的朋友在关键的时候站在哪一边？以后我如果真有一天被收监了，青青你要多操心，她哥只顾做生意，也没有精力照顾她。”
包中年说：“丹阳是真心为杭航办事的，老宣那人你知道，他不会为她卖力的。老宣从骨髓里还是为你好的，这你放心好啦。嫂子，你绝对不会再被收监，不管你怎么样，今后我一定尽最大努力照顾好青青。听说，她最近在单位干得不错，让她好好干。”
根喻洪说：“这我就放心了。关于他们想让省司法厅再次收监我，我想他们是不会成功的。”
包中年说：“不过嫂子你得当心，有些人是以整人为乐，而且有一定的经验，较量起来你不是人家的对手。不过老宣没事，他不会整你，他可能只是尽尽义务而已。”
根喻洪说：“这一点我心里有数。”包中年说：“嫂子，你多保重！一定要有防身术。”
包中年放下手机，浑身热得很，心里很烦，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一会儿，心口隐隐作痛。一会儿，有人敲门，他走过去打开门，是丹阳。他进来就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包中年，说：“刚才我在楼下见到了桑丽兰，最近她没有找你麻烦吧？”包中年给他倒杯水说：“没有，最近她好好的，刚才来是说城管方案的事，没有说别的。”丹阳想了一会儿说：“没有说别的就好。这次调整干部，你没如愿，可能与她有关。”包中年笑笑说：“不说这些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别提了！怎么样？新岗位还顺利吗？”丹阳说：“市政府的工作千头万绪，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儿。我看我不是当副市长的料儿，有点累。”包中年叹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胸部说：“丹阳，我们一起走出来的几个人就你干得最好了。你要珍惜这次机遇，好好工作，千万别给咱家乡丢脸！”丹阳这时站起来说：“嗨……最近遇到一件不顺的事。”包中年问：“什么事？”丹阳走到他跟前接着说：“昨天下午省纪委有两个人悄悄来找我，问我一些关于杭航的事，我看来头不小，很可能我会有大的麻烦。”包中年问：“如果真是省纪委的人，为什么悄悄来？是不是有诈？”丹阳说：“他们就是省纪委的，还让我看了工作证，但是不是真纪委的人，我也说不清。”包中年说：“既然是省纪委的人，为什么绕开市委悄悄办案？”丹阳说：“他们说是初步调查，让我保密。这事儿我谁都没有讲，先跟你说说，让你出出点子，看怎么样应付这件事。”包中年过去只听说过上级纪委下来悄悄办案，没有想到这种事会来到面前。他想了一会儿问：“他们都问些什么？”丹阳说：“问的都是小事，不过有一件事让我很吃惊。”包中年问：“哪件事？”丹阳说：“有一个文物走私团伙和杭航来往密切，他们说有几幅文物字画流入到她的手中。他们问我知不知道，我说不知道。”包中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杭航主席有国家文物？”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丹阳也自语道：“是啊，杭主席怎么会与走私文物有关呢？”一会儿，包中年说道：“你没有跟杭主席说这些？我不相信，我估计是杭主席让你来我这儿的吧。”
丹阳喝了一口开水，猛地抬头说：“是的，就是她让我来找你的。省纪委那两个人走后，我就给她讲了。她说她知道省纪委早晚会来人了解有关她的事情的，她知道是根喻洪告的她。通过省纪委来人的问话，有些事把我也牵连进去了，就是她不让我来找你，我也会找你的。”包中年问：“找我干吗？”丹阳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你才能与根喻洪交流，她听你的话。”包中年说：“丹副市长说笑了吧？她为什么听我的话？我们又不沾亲又不带故的。”丹阳说：“你就别绕弯子了，你劝一劝根喻洪，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把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包中年愤愤地说：“你问问杭航，当年她是如何地爱桂中原，后来又是如何地整桂中原的？她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被别人整！”丹阳说：“当年她是整过老桂，但老桂确实存在很多问题，如果没有问题，谁也整不倒他。”包中年说：“杭航就没有问题？现在这个变革时期，不犯法还没有过违纪现象？你这半生就没有违纪现象？”丹阳说：“别说那么多了，这个忙你帮不帮？”包中年问：“你让我怎么帮？”丹阳忙说：“你劝劝她收回她所谓的揭发材料，有话我们私下好好说行不？”包中年为难地说：“我说她也不一定听，再说省纪委也不会因为她不告了就不再调查了。”丹阳说：“只要她不追究告状，这个事就好办了。杭主席在上边也有熟人，她已把此事通报过去了。”
包中年听后没说话，而是思考起来。
包中年与丹阳从最要好的朋友发展到目前面和心不和这种关系，确实也说不清谁对谁错，但他俩目前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已不再是知心朋友了。这次调整干部，丹阳确实在包中年背后下了黑手，给组织部门写信反映包中年有生活作风问题等。其实丹阳真不想这样做，但杭航对他说：“历代王朝的王爷贝勒们，为争皇位哪个不是争得你死我活？他们可都是亲兄弟啊，在关键问题上你不争就等于放弃。在个人进步问题上不能让，不能做好事，更不能因为竞争对手是好朋友而退却。”丹阳说：“我和包中年亲如兄弟，在这种关键时刻在他背后下刀子，我于心不忍。”杭航冷笑：“你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还讲良心？到时候败下阵来你就知道良心多少钱一斤了。良心是人们实施一切手段的天敌，你知道吗？”后来丹阳写了揭发材料，告包中年有生活作风问题。果然包中年败下阵来，丹阳升为副市长，这件事丹阳心里一直不安。包中年不相信那封关键的信是丹阳写的，但越来越感觉丹阳离他远了，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丹阳和杭航的关系他早已知道了，可他从来不多问，也不对外多说一个字。这次调整干部杭航帮丹阳很大的忙，从理论上讲，这也是应该的，因为这种事情是跟谁走的近帮谁。可是为了自己的升迁，打击别人，包中年到现在也认为丹阳不会那样做。
其实，丹阳当时告包中年时，还是有人知道的，有人从电脑网络上给包中年发信息提醒他，他从内心里感谢这位无名朋友。当时桑丽兰让一位公安局网管科的朋友查一下，说是从网吧发出的，也没法再查下去。
丹阳说：“你到省会去一趟，根喻洪还是听你的，让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包中年想了一会儿，说道：“行啊，我说说看。”丹阳说：“我等你的好消息！”包中年说：“我试试看吧。”丹阳笑道：“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家人。”包中年没有说什么。
丹阳走了，但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说：“刚才说杭航与走私团伙的事，你要保密，省纪委他们也是猜测，我看也不可能。”包中年说：“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办。”丹阳走了。
包中年把办公室门关好，忙给冉大海打了个电话。
包中年问他：“你在哪儿？”
冉大海说：“我在小井这里。”
包中年说：“又听京戏哩？你找个地方，咱们商量些事情。”小井这些日子更加爱听京剧了，在自己的博客里写了不少点评京剧的文章。最近听说她拜天啸市京剧大师常宛儿为师，每周抽一天时间到文化馆去练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