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县经贸委考核组一行八人来到贾阳县化肥厂进行年终目标考核。昊天以及化肥厂的领导班子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考核组成员先到厂各个车间转了一下，看了看厂里的工作环境，听取了工人的反映，然后又来到厂办公室向一些管理人员了解了领导班子的工作情况，最后来到财务科查看了化肥厂的账目情况，又分别与化肥厂领导班子成员进行了交谈，考核组一致认为化肥厂各项生产指标的完成无可挑剔。考核组履行最后一项工作程序是民意测评，结果令人吃惊。在民意测评时，周昊天的优秀票仅占到百分之六十二，比往年少了百分之三十八。主要原因是有一些工人对他与宇伟结婚不理解，一则认为婚姻尽管感情不好，但已有孩子，就应该打生不如练熟；二则认为离婚可以，应该找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多的，不应该找像郭宇伟这样比他小十来岁的女人，况且又是老厂长的女儿，给自己当过几年秘书，有损形象。甚至有的人还找到考核组反映说：“周厂长什么都好，就是找了个小老婆我们看不惯。”还有一个看大门的老工人，他近七十岁了，对工人们说：“婚姻是父母定的，也是前生命中注定的，周厂长这样做有违父母在天之灵。”这些风言风语引起了昊天的深思。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饭也懒得吃，一直在寻找其中的原因。
宇伟见昊天闷闷不乐的样子，知道他心中准有事，问道：“昊天，今天咋啦？”“没啥，我想静一会儿。”宇伟见昊天不愿说出来，也就没敢再往下问。第二天，宇伟来到厂里上班，见工人们两个一伙儿三个一群儿地议论着什么，看见她来就散伙了。宇伟像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当她来到办公室门口时，一切都明白了。她听到里边几个办事员在议论。有的说：“周厂长什么都好，就是不该当‘陈世美’。”有的说：“这对周厂长不公，婚姻是个人的私事，怎么能与人品连在一起呢？况且他和甄兰娇确实多年不和。”有的说：“离婚、结婚也没啥，但不该和宇伟结婚，这样不正应了以前别人的议论了吗？”有的说：“是呀，天下好女人多的是，找谁不行，为啥非找郭宇伟呢？”当晚昊天和宇伟一块来到老岳父郭镇坤的家中，把几天来厂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厂长。老厂长对周昊天说：“不要因为受了一点点儿挫折就气馁，就产生情绪，要正确地全面地对待这件事，面对现实，并设法去扭转个别人的看法，真扭转不了，就任他们说去。”昊天听了老厂长许多劝告的话，情绪好了许多。宇伟每日忙里忙外，将一日三餐、洗衣服、打扫卫生等闲杂事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为的是给昊天腾出更多的工作时间。为了尽快攒够昊天离婚时欠下的外债，宇伟不乱花一分钱，衣服舍不得买新的，仍是结婚前的那些；去菜市场买菜，挑最便宜的。他们一分一毛地攒下来，日子过得虽然那么清贫，但夫妻俩和和睦睦，恩恩爱爱，非常甜蜜。近几年，县委一致认为化肥厂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好的成绩，主要是因为有周昊天这个好厂长，经县委组织部推荐，县委常委会决定把周昊天定为下一届副县长候选人。嫉妒是畏惧的一种表现。
当一些人得知周昊天被定为副县长候选人时，就到处搜寻关于周昊天的所谓不称职罪证。一封封匿名信飞进了地委组织部，说周昊天是当代陈世美，生活作风有问题，还勾引年轻姑娘。霎时间，一些流言蜚语弄得满城风雨，县委将周昊天的副县长候选人资格取消了。周昊天去县委大院办事，不时有人在他后边指指戳戳。他向县委组织部询问自己被取消副县长候选人资格的原因时，部长们的回答是：“不好说。”一位关系要好的组织部干事开玩笑地说：“江山美人不能兼得嘛！”昊天听罢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他当省级劳模已经五年了，去年又申报了全国劳模，但前不久县工会的同志告诉他，申报全国劳模暂停，原因是有人对他对厂里的管理办法有争议，若再申报全国劳模会引起更大的争议，影响贾阳县稳定。接踵而来的莫须有罪名，接二连三的精神打击，使昊天实在难以承受。宇伟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她假装不在乎，劝昊天说：“昊天，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不要把它看得太重。别说副县长不当，全国劳模不当，就是厂长不当，工作没有，回家务农，在我的眼里你也一样伟大。”“我本来就是个山沟里的穷孩子，什么不当也没啥，但大丈夫宁可死而不可辱，我到底有什么错？难道离个婚结个婚就招来如此打击，个别群众不理解我不在乎，可党组织不应该如此对待我呀！”“咱不图名不朽，但求心无愧。”“新社会了，为什么还会有人如此封建？”“中国毕竟是从几千年的封建社会演变过来的，陈规陋习一时难以消除，我看再有一百年也难消除掉，不管别人说什么，走好自己的路，让别人随便说去吧！”“好，讲得有道理。”“我去炒两个菜，咱们喝上两盅，高兴高兴。”
经宇伟一劝，昊天心里宽慰了许多。县政府办公室有一位叫李顺风的办事员，他是副县长袁少才的贴身秘书，年纪二十八岁，在县里有个绰号叫“顺风耳”。他对上下级之间的消息很灵通，十分注意察看上司脸色办事，很会揣摩领导的心思，对上司真可谓投其所好，送其所要。由于他善于看风使舵，所以很能讨得袁县长的欢心，不久当上了办公室副主任。一天，他诡秘地来到周昊天办公室说：“周厂长，近期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对你的婚变看法很不一致，影响不太好，你要注意一些。”“谢谢你，李主任，不过我问心无愧，至于外界的评论，任他们去评吧，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时间会给我澄清的。”昊天漫不经心地说。“有人告你在婚姻上喜新厌旧，男女作风上不检点，县纪委本来要过问此事，袁县长从中帮了你不少忙，帮你说了很多话。”“谢谢领导的理解和关心。”“不过，最近袁县长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想请周厂长支持一下。”“什么事？只管讲，只要我能办到。”“近期县政府要换届了，袁县长的工作能力和对咱县的贡献是路人皆知的，按说再往上走一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有些竞争对手在四处活动拉选票，袁县长是咱的顶头上司，咱也得为他操点心呀！”“请你转告袁县长，我一定投他一票。”“你的一票又能起多大作用？还请你帮他做一下其他有关同志的工作。”“好吧，我在适当的时候帮他吆喝吆喝。”周昊天有点心烦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咋听不明白我的意思。”“你有什么想法，请直说无妨。”“那就明说了吧。袁县长还想再往上走一步，需要上下打点一下关系，可现在办事，没有物质基础不行啊！咱县的企业就数你化肥厂效益好，这关键时期你要出点血，袁县长说了，只要他的事办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他需要多少钱？”“你不用很为难，五十万元差不多了，咱县还有几个企业也要表现表现。”李顺风终于亮了底牌。昊天一听，脑袋“嗡”的一声有点晕，他想，好大的胃口，一张口就是五十万元。上级曾提出，凭党性干工作，看政绩用干部，严禁跑官要官，袁县长的做法不是顶风而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