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叫做枫林园的咖啡店选的路段实在是好,坐北朝南,面向上班下班上学放学以及散步逛街都必经的一条优雅安全的解放路,热闹非凡,比徐老板的眼光真是好了不知凡几。
唔,也很有可能是徐老板没有足量的资金支撑这么销金的路段,身为徐老板的员工,她感觉到有些扼腕,若是徐老板的做派,这家店肯定不是这么的幽静,必定会热热闹闹过年下饺子一样的场面,那她也就不会看到那翠油油的藤条,也就不会被影响了心情导致现在有些伤心。
好吧,其实她很不想承认的是她没钱打车了。
看了眼时间,六点二十,确实是晚了。
怕被曲向也追到,她便离那家店走得远了些,红绿灯交口,她待在那里迟迟没有动,只拿了手机翻看着联系人,齐肩的发柔顺的铺在背上,裤子上那一大片水渍格外显眼,一米六五的身子,消瘦的不行。
印着大团大团说不出明的灰色花的体恤看着都比她宽了不少,却站的稳稳当当,自站在那里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想着今天的状态确实不太适合工作,便打了个电话知会了徐老板,今天晚上不去了行不行。
徐老板电话那头难得没有刁难,许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疲倦,电话挂断前说了句好好休息。
她微愣,看着手机默默无言,徐老板这人虽然抠了点拗了点脑洞大了点,其他的……还是很好的。
当年她放下所有自尊,在秦老爷子那里求来了一张S大的通知书,只是需答应他不再回来,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秦舒有个好爷爷,她很羡慕,但却透心凉,不见他……那真是最难做出的选择。
他说,阿然,你离开,张家不会针对顾家,阿言和舒儿能好好在一起。他们从小相识了这么多年,其中的感情非你可比得,就算阿言违他父训强还你一份情,你想过他可愿意?你又可愿意?
她的脸随他肃着脸一句便白一分。
他说,你同他一起无缘无分,早该断了的情谊他念你为他受了不少委屈连他父亲家中的事都没管,瞒着我们在H市里呆了三年,他对你愧疚地很,但对舒儿却是真心,算起来,若是将来他们在一起还需管你叫一声表姐。
她晃荡一下,呐呐说他父亲如何。
他沉着脸,把手中茶杯放下,你如今也懂得我们这些不易,也需懂得何为身不由己,他父亲被人抓到把柄,家中需有个人出来挑担子,阿言是独子,合该他回去把家门立起。
她当时苍白着脸却没动一分额头却当即跳了跳,可他才十八……
强撑着冷静,她第一次叫了外公,告诉我,全部。
犹记得秦老爷子冷挑着嘴角眼中冷芒的模样,姿态优雅,口中却说若是平常那么大的一份家业那些人抢破头也要挤进去,可这是个烂摊子躲都来不及谁还会理,他父亲被查,需有人为他周旋。遑论舒儿对他的心思,就我秦家与他张家世交这么多年,便也要尽所能帮他一帮的。
可他瞧着伶俐,却宁愿待在那H市那地方安生三年也不愿回来看看他家的境况,真是……孽畜。
秦老爷子怒的说重了话。顿了顿仍继续道,可我仔细一想那孩子的性格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做派,再细查了才晓得是你绊住了他。若是他是欢喜你便也罢了,可只是因为所谓愧疚,着实是任性,我便叫了舒儿去问问他的心思,你也知他们两人的情谊,舒儿为了他也是做了许多,要是她做了什么对你不起的事还请你怠谅。秦家也有秦家的难处,不能时时帮他许多,他若是想钓着我秦家的两个闺女以保全他张家,我是断断不能忍的,是以便问了他是如何想的,他说定不负舒儿,你看,他对你,着实是没什么心思的……
她那时候年轻,不懂得忍,听着听着就落了泪,也不知当时他瞧着是什么心情,只是迷迷登登就听了什么曲家也是倒霉撞上了枪口赶在这时候走马上任,有心人一挑张家便以为是曲家捅上去的篓子,我并不知道是不是曲家,可为了张家能重新站稳脚跟,阿言需要一个助力,若是秦家张家结亲,凭着秦家这些年积的名声人脉,帮他还是可以的。曲家那丫头……也是为了她家吧。
她颤着声,可,可,明明,我顾家也可帮得了他的啊。
他摇头,叹了口气道,到底年轻,顾家确实有本钱,可我当初把你母亲赶出去是为了什么,顾家本性卑贱,只懂打打杀杀,那凶悍之名可有正经人家敢过去搭边?可你母亲还搭出一个孩子来,我秦家就没出过如此不知廉耻的人。
张家需要的是帮他的人,不是害他。
那若是他喜欢的,并非秦舒呢?
老爷子笃定,不可能,我看人一辈子,没理由连这都会看错,阿然,他不适合你。
她喉头酸涩,只盯着一个明朝花瓶,您,怎么,这么肯定呢?若是,若是……
你也感觉的出来吧,阿然……他对你,只是愧疚。
可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我是您的外孙女啊!
老爷子压低声音怒骂,你想害死张家吗?把你和他搅在一起,不仅没有半分助力还会被顾家之名拖得更狠!而秦家已经搅和进去这么深,拉都拉不出来了!张家一倒,我们也要完蛋!
她摇摇欲坠,扶住自己发晕的身体,您,可是真心想要帮张家?
老爷子眼皮狠狠一跳,怒不可抑,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冷笑一声,噗通跪下,端正磕了三个响头。
她说,求您,帮我安排,我走。
他的脸色霎时莫测,神色变换了许久,最终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个懂事的,阿言他,没有福气。
她听得心头却是一酸,求您。
如此,以后,断不可再见他了,你明白吗?
她抿着嘴,不说话只是点头。
我其实并没有想让你走,只是希望你绝了对他的心思,但你……罢了,我会帮你安排,只是,别惊动了别人。
我明白。
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S大,你可愿意?
她重重点头。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坚挺的背却有些弯。转过身上楼,那么,你就先回去收拾收拾吧,舒儿,也快回来了……
她红了眼眶,转过身走得一点不含糊,在深红色的樟木门上却住了脚,没有回头,只抬头看着天上漂浮着的几朵云。
她说,您可有曾当过我是您外孙?
可当时没有人回答她。
车声喧鸣,来来往往在她面前停住又离开,再停住,再离开,渐渐的,大的小的的车在她眼中就是带着四个两个会跑的轮的云。
于是,眼中再无任何。
当时,她连道别都不能。
她在教室里被那群人殴打时曲向也并未上前,她要秦舒付出等同的代价他说他还,他还……
他拿什么还,他能将自己付诸在他身上九年的感情还回来么他能让她把他打的跟她一样么?纵然他能,可自己是否会真的下去手揍下去是二话,他就仗着她喜欢他罢了。
多……有恃无恐。
她知道曲向也的无奈,她没有怪过她,只是,必须离开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对张言的喜欢,到最后会让他舍了家中只为她不让他离开。
可当时她并不知道,她只是以为若是他跟着秦舒走了,那么自己当真什么都抓不住了。
现在想想,也是自己太过于强求了。
她并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只是觉得累了,真的累了,她连追赶的方向都没有,就这么傻傻的牵绊住他,也不知道自己给他带了多大的为难。
尤其是,他并不喜欢她啊。
慢慢蹲下了身,她觉得,心口有些疼。
许是老了几岁,如今想着当年那些事其实也还是可以忍住的,甚至只是有些疼。
真的,不是很难忍。
经过她身边的行人纷纷投以诧异的目光,却没有多做停留,他们都很忙,有自己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