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公应了声好,就着翠儿给他泡的茶喝了几口,又与我说了几句话才起身告辞。我让翠儿将贵公公送出门,让红儿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红儿也不做声,手脚有些重的将一桌子的东西收了起来。
“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我看她似有怨气的样子,出声询问。她看了我一眼,将补药一一丢进一个盒子里,淡声说:“奴婢怎么敢不开心?”
我皱了皱眉,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歪着头看她,“听你这话,好像是在生我的气?”
红儿将手上的药丢进盒子里,也不看我,低着头不做声。我看着她,突然看到她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吓了一跳,忙掀开被子要起来,“红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红儿转过头,看到我掀被要起来的样子,一个箭步冲过来拦住我,急道:“小姐身体还未康复,切不可下床。”我趁机抓住她的手,急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哭了?”
闻言,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似责备道:“小姐,不是红儿要说你,你怎么总是让红儿放不下心?上次你好不容易从邪茨回来了,说以后再不会让红儿担心了,可是你看看,这话说过才多久?你去了一趟皇上书房,回来竟然差点小产了,怎么去个书房都有危险?你叫红儿怎么放的下心?”
红儿一番振振有词的话说下来,把我说的面色尴尬,我松开她的手,自知又让她担心了,不免有些不敢直视她,咽了咽口水才说:“红儿,我……我知道这次又让你担心了,我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我保证……”我伸出手发誓,“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果再发生,你就……”
“好了,小姐,红儿不要你的保证。”红儿拿下我要发誓的手,双眸无奈的看着我,“红儿只是为你担心,你总是受伤,红儿该怎么办呢?”
我心中为有这样一个为我着想的奴婢感动,不禁拉住她的手,笑道:“好红儿,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尽量保护好自己,不再发生这么危险的事了好不好?这次你就原谅我吧。”
我恳求的看着红儿,整个人凑到她面前,佯装撒娇。她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我,“小姐,奴婢不是要你答应奴婢,是你要为殿下考虑一下。那天殿下抱你回来的时候,又是吓得神思不属,差点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到庆承宫来了,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为你医治,后来又不眠不休的守了小姐一夜。小姐,不要奴婢说,你自己说,多少次了?让殿下担惊受怕?奴才们一个个都看在眼里,都替殿下感到心疼,更别说殿下的亲生父母皇上皇后了。你隔三差五的这样,若是失了帝后的欢心,让殿下另立新妃怎么办?”
“另立新妃?”我原本听着红儿的话就听得心怦怦直跳,猛地听见这么四个敏感的词,不禁脱口而出。红儿也是脸色一顿,大概知道自己说的过头了,连忙摇头,“不是不是,皇上皇后并没有这个意思,是奴婢随口举个例子,奴婢只是想告诉小姐,千万不可失了帝后的宠爱。”
“红儿,你别骗我,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我抓住她的手,心里的紧张让我手下不自觉的用力,捏痛了红儿的手,惹得她眉头皱了起来,急急朝我摇头,“没有,小姐,真的没有。”见我面露疑惑,似不相信,她又补了一句,“小姐不要想太多了,你现在身怀皇孙,皇上皇后怎么可能不喜欢?奴婢只是怕小姐经常让殿下担心受怕让皇上皇后不悦,所以想远了几步,皇上皇后并没有要另立新妃的意思。”
我见红儿解释的滴水不漏,的确没有前后矛盾的地方,才放开她的手,神情疲惫的靠回床背上,朝她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我累了,想睡一会。”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见我只是面色疲惫,并无不妥,才应了一声轻声退了出去。
红儿走后,房间里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望着空阔的房间,疲惫无力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我默默的盯着富贵吉祥的锦被良久,长长的呼出口气。实在是太累了,自从嫁进这个皇宫,我收起了多少以前的心性,想把自己磨练成一个得体大方的太子妃,可是皇家的生存艰难险阻,不是任何一个人一朝一夕就能适应的。环境从来不会适应人,只有人去适应环境,纵使这样,我还是有许多无法控制的事,譬如小产,譬如馨雅,或者又譬如,我对卓珣无法言喻的感情。这些都像我心头的一根刺,让我跟上官钰的感情在无形中增加一条条裂缝。即使它很窄、很短,让你可能忽略它,但是裂缝已经产生了,不管你怎么修补,它都始终存在着。
“小姐,馨雅公主来了,要见吗?”门外传来翠儿的声音,我收回飘散的思绪,朝门外看了一眼,整了整思绪,才说:“让她进来吧。”
翠儿应了一声,转身去请馨雅了,须臾,翠儿推开门,我看见馨雅跟在她的身后,一身浅粉色的裙襦,显得柔美而温顺。也许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我想到自己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容颜憔悴,她却如此健康美丽的站在我面前,心里没来由的嫉妒起来,脸色也有些僵硬,决定绝不主动开口说话。
“姐姐。”她快步朝我走来。丝毫没发现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朝她勾了勾嘴角,隐藏起心中的嫉妒,故作惊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正欲回答,翠儿正好搬了把椅子过来,于是我示意了一下椅子,笑了笑,“坐吧。”
她道了声谢,姿态优雅的在我面前坐下了。我心里更加堵得慌,继续不说话。她见我不说话,才微笑了一下,眼波流转间,美丽的褐色眼眸散发出迷人的光泽,她轻声开口道:“前两天就听说姐姐在皇上的书房外面昏了过去,心中已经担心不已,一直想来看看姐姐,但是姐姐房里来了好多人,而且殿下……”
说到上官钰,她顿了顿,看了我一眼,才接着说:“而且殿下一直陪着姐姐,寸步不离,我也不方便过来。好在,这两天人总算少了些,我才有机会过来看看姐姐,来的来的有些晚了,姐姐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这一番话说的讨巧,既把今天来的原因交代了,话语之中又全是关切,怎么听都只是一个侧妃来看正妃的场面话,没有半点差错。我只得笑脸相迎,也跟她客套起来,“我怎么会怪妹妹呢,妹妹能来看我,我该高兴才是。”
“这样就好,只要姐姐不怪我来晚了,我就心安了。”她笑靥如花,仿佛真的为我没有怪她而高兴。她笑完了,仔细打量着我的脸,有些心疼的说:“姐姐的脸色好苍白,好好的怎么会差点小产的?这些宫人是怎么服侍的?”
她的那句问话,好像一根刺一样,又扎进了我的心里。我脸色晦暗,看着她那双与卓珣有五分相似的棕色眼眸,竟失了神,许久都没有回答。她见我不答,又继续道:“姐姐现在有了身孕,更要小心了,凡事以平常心对待就好,不用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