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一阵,马车已出了柳州官道,这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隐约传来马嘶人吼,更有叮叮当当的武器碰撞之声。无欢心中疑惑,难道前面有人厮杀打架?
转过一个弯,马车停住,无欢向前方瞧去,但见几十丈开外喊声震天,两伙人马正杀得不开可交。其中一方裘帽短袍,琨发小辫,为首那人是一名虬髯大汉,胯下乌审骏马,手持大刀,竟然是耶律虎古!
无欢心中暗惊,怪不得昨日在耶律喜隐营中不见了他踪影,原来跑到这里与人厮杀。那一方又是什么人?
定睛再看,与耶律虎古缠斗之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身着一件白色锦袍,外罩披风,竟是一英俊的武生公子。无欢心中不由又是一震,这样的装束容妆,不正是汉民的打扮么?难道这公子是个宋人?他身后那些人都是宋朝的兵士?
此时激斗正酣,无欢紧握拳头,有些不知所措。只见那位公子在马上岿稳如泰山,枪尖直点耶律虎古的眉心。耶律虎古大惊,叫道:“好快的枪!”身子向后仰去,一个平卧铁板桥,堪堪躲过这一枪。
坐起身来,耶律虎古脸上已少了些许轻蔑,增了几分凝重之色:“孟亭江,你的枪很快,不过我的刀也不必你慢。我们再来比过!”大刀成飞花之势,舞动开来如雪花飘落,招招不离孟亭江要害。
孟亭江紧咬双唇,眼望身后的马车,心里焦急不堪,一招“长虹贯日”,将耶律虎古逼退丈许。于乱军中高喊:“保护好郭小姐!”接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高举过头,大声喝问耶律虎古,“你可认得这令牌?这是你家皇帝耶律贤给我家大人的通关凭证,此番我们与你家皇帝已达成共识,双方罢兵,共修两国之好。在下奉命护送郭大小姐回国祭祀,难道你不知吗?”
耶律虎古嗤笑道:“皇帝昏庸不寐,被你等欺瞒才会答应和谈。我契丹泱泱大国,定能扫平你南朝,一统江山!”
孟亭江大惊:“耶律虎古,你竟出此言,实乃大逆不道!你家皇帝岂能是你评说的?两国交兵,百姓涂炭。好端端的和谈竟被你这奸佞小人破坏掉!”
耶律虎古不耐烦道:“孟亭江,多说无益,你今日我必要取你性命!”说罢手中大刀力劈华山复向孟亭江砍去。
孟亭江横枪招架,将刀震开。银枪探出,猛刺耶律虎古胸膛。二马错蹬,耶律虎古高喝一声抡刀就剁,两人陀螺一般厮杀在一起,此番交手当真一点不留余力,孟亭江银枪如蛟龙出水怪蟒缠身,与耶律虎古斗了个旗鼓相当。一时间刀光剑影人喊马嘶,官道之上一片血光,不断有人受伤落马。那些契丹武士口中胡语连连呐喊不断,一个冲锋便已将宋朝兵士的队形搅乱。
契丹人生在北方,寒冷之地。自古民风彪悍,崇尚武力,个个勇猛无匹,与人数占优的宋朝兵士拼斗竟丝毫不落下风,宋朝兵士虽是训练有素,刀马娴熟,但怎奈敌人凶狠,时间不大便已露败势。
便在此时,乱军中一辆马车的布帘悄然掀起,一个少女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向外窥视,眸子里光华闪动,容貌无双。彼时人群中忽地飞出一柄单刀,直直插进车顶上。那少女惊呼一声,当即缩头退回车里,不敢再看。
此时歆月和沁芳也看傻了,悄然握紧了无欢的手。但无欢却浑然不觉,只是不住地啧啧称奇:“好刀法,好枪法!”而当见到马车中露出的少女半个面孔时,无欢不禁眼前一亮,感叹道,“哦,好漂亮!宋朝的女人真是太美丽了!”
战场之上惨烈异常,契丹武士招式虽杂乱无章,但一味的野蛮拼斗也令宋朝兵士连连折损。孟亭江与耶律虎古此时已经斗了几十回合,皆已气喘吁吁。孟亭江眼望战场,不禁仰天喟叹,这血色的杀戮之下己方兵士已经所剩无几,契丹人那边也是武士凋零,只是须臾间就已死伤大半。
这时马车内的少女现出身来,立在马车上高喊:“耶律虎古,你这是做什么?我是当朝南院枢密使郭袭的女儿,借南朝使臣护送回故国祭祀先祖,你难道也要将我劫杀了么?”
乍见郭家大小姐,耶律虎古怔了一怔,暗道一声漂亮。旋即目光闪动,哇哇怒吼起来,催马上前,粗鲁地一刀砍了出去,将马车顶掀飞到空中。那耶律虎古杀得性起,索性接连几刀,把个好端端的马车砍了个七零八落。
“哈哈,郭家大小姐?样子倒是不错,我正要拿你回去献给我家王爷!”
“狗贼,你说的什么狗屁话!”一柄银抢疾刺过来,正是孟亭江赶了上来。
耶律虎古在马背上腾空而起跃上马车,左手抓住郭家大小姐颈间,右手长刀抵在其后背之上,居高临下对孟亭江道:“小娃娃,这小丫头又在我手上,你还敢与我动手么?识相的赶快丢了你的枪下马缚绑!”
刀剑狼藉死尸遍地,雪白与血红相互映衬渗透,在阳光下现出一股迷离的颜色。孟亭江环顾左右,见自家兵士们皆已横尸沃野,只有尚存的三名契丹刀手在身后将他围住,不禁悲从中来,仰天长啸:“耶律虎古,用人质威胁算什么好汉?有种的下来咱们一决胜负!”
耶律虎古哈哈大笑:“孟亭江,我可不像你那般只会逞匹夫之勇。这样擒住你才更有意思不是?”
孟亭江俊面含笑,忽地牙关一咬:“我就不信你真敢伤郭家大小姐!”说罢枪头飞快地调转开来,猛鸡夺粟般裹向身后的三名契丹武士,一枪一个,皆中咽喉!
这变故只在刹那,令耶律虎古猝不及防,呆立在马车上竟不做任何反应。俄而才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孟亭江,你罪该万死!”
“耶律虎古!”不待他声音落地,孟亭江便已抢先叫道,“你看我的法宝!”抬手就掷出一物,砸向耶律虎古。而后自己也弃了战马,飞身跳上马车。
那耶律虎古怒气盈胸,只见黑乎乎一物向自己飞来,忙抽刀遮挡。“当”的声物什落地,赫然便是孟亭江先前从怀里掏出的黑铁令牌。此时孟亭江已跳上了马车,凝枪刺向耶律虎古。耶律虎古单手提刀格开银抢,身子受力不过,不由趔趄着退后一步。孟亭江抢步上前,右臂探出,抓起郭家大小姐用力朝战马上掷去,又抬腿踢了马屁股一下。那马本已受惊不小,如今屁股吃痛,立即荡开双蹄向前疾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