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那只是性格使然,但是现在,他才明白,记忆可以被封住,但是灵魂深处的屈辱感却始终存在。直到昨天,站在妹妹小月的坟前,当血流成河的景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时候,他才知道,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悲愤,羞耻以及深深的痛楚就像是一条条黑色的毒蛇,撕咬着他。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帝王,现在华丽尊贵的外衣,就好像是小丑斑斓五彩的外衣,是个可笑的反衬。
当他自以为是地虎步龙踞,鸟瞰天下的时候,在他的背后有无数个声音在嘲讽着他,他只是个被人随意玩弄的娈童,被剥夺了自尊,没有任何能力反抗,张着大腿任人摆。
他不敢低下头看自己的身体,每一块肌肤,每一个毛孔至今还流淌着那些肮脏的液体,他不停地呕吐,连胆汁都吐光了却还是止不住呕意。
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那么喜好干净,心灵深处那种对自己身体的厌恶感觉从来没有消失过,可是,就算是一天洗三遍澡,却还是不能消除自己身上一丝一毫的肮脏和耻辱,他感觉,自己就是个低贱的妓女,甚至,连妓女都不如。
在小月的坟前,他双膝落地,长跪不起。
想起那具碎裂成片的小小身体,他的心,痛得千疮百孔。
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并不是他的亲妹妹,但是,她比亲哥哥更加信任他。她不带一丝怀疑地把自己的命交给自己,而自己带给她的却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他不敢想小月临死时的疼痛,更不敢想她会如何想自己,那种万蚁噬心的感觉,让他几乎疯狂。
无力地翻了一个身,赫连风仰面望着晴天,风这么轻,云如此白,阳光是这么地明媚,绿的叶,红的花,快活的小鸟,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美好,但是,唯有他,成了这一切最大的败笔。
他是污秽的,不洁的,这种羞辱的痛苦折磨得他不能呼吸。
视线开始模糊,有咸味的水珠滑过眼睑,没入焦土。
泪水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喜欢抿着唇,不带任何笑容的小姑娘,她长得很甜美,很可爱,但是性子却冷淡得让人不敢靠近。
他记得自己总喜欢躲在远处,看着这个小女孩,看她像大人一样皱着眉沉默,看她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方。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比他小好多岁的小姑娘,把他带到校场上,让他和那些欺负过他的大汉们直面相对,她告诉自己,尊严从来不是别人施舍的,想要,就得自己争取。
她用稚嫩的童声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原本阴暗晦涩的世界在一瞬间豁然开朗了。小小的他,在心底里曾经暗自期盼,能永远服侍小小的她。
但是现在,她一如往昔那么出色,她就像是高山之巅纯净人心的佛光,神圣,圣洁,而自己却是阴暗地狱的秽物,他们不可能再有交集。
快乐,很短暂,但是痛苦却是永恒的。
而要,结束这种永恒不变的痛苦,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死亡!
无力地从校场的瓦砾上爬起,赫连风沿着当年出逃的路线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城外走去。
一路走来,当年的惊心动魄已经化作一片无声的死寂,八年的时间,鲜血浇灌了无边的荒草,它们顽强地从瓦砾石子的缝隙中争出头角,拼命地挤向阳光充沛的阳光之处。风,轻狂地掠过,偶尔露出的森森白骨还在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而如今,他已经不再被需要了,当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如今变成谁都伤害不了的强者,他连活下去的最后理由都已经不存在了。
走了半个时辰,一片微澜的水面出现在了赫连风的面前,自从那年大火之后,这片接天翠荷就无故枯萎了,再也没有开过一朵荷花,原本记忆力翠绿嫣红的美景被眼前残谢凋零的场景给取代了,死气沉沉。
赫连风,摘下象征龙啸皇室的鸡血石头冠,披散着一头黑亮的长发,麻木地迈向安静的水面。
没走一步,河水施加在身体上的压力便会增加一分,而他心中的痛楚就会减少一分。当河水漫过鼻腔,涌入口中的时候,冰冷的刺激,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透过它看岸上的风景,所有的东西都会变得扭曲变形。赫连风放任身体下沉,一道厚厚的水屏将他同岸上的世界隔绝开来,当最后的一点光亮聚焦成一个模糊的焦点,消失在他涣散的瞳孔中,赫连风闭上了眼睛,感觉身体被冰冷一点一点侵蚀。
河水的寒意,顺着四肢和血管缓缓爬进身体,冷却了身体里各种异样的情绪,不管是愤怒还是耻辱,都已经随着意识的抽离而渐渐远去,前所未有的安宁让他觉得放松。
柔软的黑发,在昏暗的河水中温柔地飘荡,赫连风本以为一切会在这样的安宁中了结,他耐心地等待着。
但是,一个修长矫健的身影,划动双臂,一头扎进了水中,打破了水中的寂静,光,透过她划破的激流,斑驳地照在赫连风苍白的脸上,他,慢慢睁开眼睛。
一个冰冷却又带着无限热度的唇,不由分说地印在了赫连风的唇上,新鲜的空气,顿时不容抗拒地溜进了身体,每一个无力的细胞,在短短一瞬间似乎又重新活了过来。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集,赫连风看到的是战青云清丽的脸庞,她同小时候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当年青涩的身体如今已是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