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很大的石厅,天圆地方,大小抵得上几十个之前的石屋,陈置同样简单异常,只正中央摆着几张宽大的石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着金袍的中年男人。
曾缘看到他时,便觉一股如渊似岳的气势扑面而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好强!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人都强!
这人竟然没有腿!
曾缘面色大变,心下骇然,都有了立马掉头避开的冲动,好在他几番生死徘徊,心性也愈加坚韧,总算没付诸行动,他稳了稳情绪,再看时,正好迎上那中年人的目光,只觉其目光神炯而慈和,登时安定不少,却听那人开口道:
“小兄弟,你好!冒昧把你叫来,希望没有吓到你!”声音清朗而干脆。
曾缘兀自在回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脱口道出心中疑惑:“是前辈救我的吗?”
中年人哈哈一笑:“小兄弟还真是快人快语!那好,咱们就有话直说了。前日见小兄弟被一班贼子骚扰,便出手打发掉了,想来小兄弟不会介意吧?”
曾缘闻言便欲作揖称谢,却被一道暗劲所阻,耳闻道:“小兄弟先别忙着道谢,其实本人如此做,也是为了自己!”
那紫衣女孩从进入石厅便坐到了中年人身边,一副乖巧模样,此时听到中年人的话,眉头皱了皱,别有一番好看模样,却没有说话。
曾缘也是怔了怔。
这一年多以来,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小男孩了,遇到人和事开始学着按大人的想法来思考。说实话,大人的世界复杂多诡,曾缘很是不喜,眼前中年人的直爽让他顿生好感,但如此一个高阶修士对其这般“礼遇”又令其疑惑而不安。
“不管怎么说,救命之恩不可不谢,还望前辈成全!”曾缘再下拜。
这次中年人没有阻拦,只微微点了点头,旁边女孩脸上却颇有喜色。
待曾缘拜罢,中年人问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晚辈易峰,易与之易,朝峰之峰!”
“易峰……”中年人沉吟道,“易即忆,有怀旧之意,峰即锋,有兵戈之意,兵行天下,不进则退,此名戾气颇重,恐非吉兆……”
见到自己精心备好的假名首次现世竟得了这么个评价,曾缘经年未萌的顽性不觉又生,没等中年人说完,就腹诽起来,于是中年人下面说的,完全没听进去。
好在中年人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很快转入正题:“老夫复姓司徒,单名一个霍字,这位是我的小女儿紫萱。”
曾缘瞄了一眼那女孩,女孩也正看过来,冲其嫣然一笑,看样子心情不错。
只听司徒霍继续道:“老夫以天纵之资,在武道浸修四百余载即步入上阶武师之列,目前担任比蒙国大理卫统领一职,负责整个皇城的安全,算得上位高权重。那日闲来无事,适逢昨年八荒大会召开,老夫便带着萱儿来看看热闹,不意真有些收获,却也因此遭歹人暗算。危急关头,老夫自损精血,布下一座真武罗天大阵,将敌人悉数困住,随后引爆了整座大阵,这一来虽然歼灭了大部敌人,老夫自身也遭大阵反噬,受伤颇重。余人对老夫穷追不舍,无奈之下,老夫只好以万木垂息之法,封住了数千里山脉的灵力波动,随后深潜地下千丈,方才躲过了对方的追踪。”
司徒霍把目光从曾缘身上移向远处,“老夫纵横修真界数百载,大风大浪经过了不知多少,没想到最后在阴沟里翻了船!”这几句话司徒霍一改之前的庄重如山,讲得咬牙切齿,脸色也略显狰狞。
曾缘看得心中一凛,不知道其到底经历了什么,变得怨恨如斯。
几息之后,司徒霍的情绪稳定了些,紧攥的拳头也松了下来,“呼——”他长吐一口气,接着讲述,语声却明显消沉许多:“那三人找不到我,却知道我们父女并未跑远,也知道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在我的监视下,干脆什么都不做,就在附近等着,他们在等我精血耗尽,自行出来。哼哼,他们打的如意算盘!虽然老夫断了双腿,又先后两次布下精血大阵,可是老夫一身雄厚武力岂是他们所能揣度的。如此撑了年许,也是合该那三个贼子倒霉,那天突然有两名同阶修者闯入这片山域,双方一言不合大大出手,那二人实力了得,虽然最终败逃,却也彻底重伤了三名贼子。三名贼子伤上加伤,同样不敢久呆,急忙灰溜溜滚了。这一来便给了老夫喘息之机,经过数月调养,老夫恢复了些气力,便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就碰上了小兄弟你。这就叫天意!哈哈!”
司徒霍这一笑,偌大的石厅里一老两小三人都是一阵轻松。
尤其是司徒紫萱,由于父亲所述之事均是亲历,个中凶险自然比曾缘体味更深,一双小手自始至终都把衣角攥的紧紧的,此番放松一笑,当真“直如腊雪遇春阳,娇语融滴满室芳。”
司徒霍父女的遭遇听在曾缘耳里,颇有同病相怜之感,而被两人的情绪感染,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压抑似乎也淡了些,曾缘也笑了!
好久没有真的笑过了,能笑真好!
一时间灰寂的石厅热闹了许多。
司徒霍神目如电,边笑边观察着曾缘,也终于把心中的最后一点担心放了下来。
司徒霍说道:“好了,事情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老夫想请小兄弟帮一个忙,一个大忙。”
曾缘知道司徒霍接下来所讲必是大事,凛色道:“小子年纪虽幼,却也知晓些义理,既蒙前辈所救,前辈有什么吩咐但说便是。只怕小子体弱力薄,难以担当大任。”
“老夫不会看走眼的,如若真遇到什么天人难测之事,那也怪不得你,只要尽力就行了。”司徒霍说着,转头看了看爱女,叹了口气,“老夫一生八位妻妾,九个儿女,只有萱儿天资最好,也最合老夫脾性,这次老夫濒临绝境,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了。”
“爹爹?”司徒紫萱听出父亲话里的迟暮之意,始终挂着甜甜笑意的脸上满是疑惑。
曾缘却是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