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儿女们
她不愿伤了妈妈的心，笑了笑，垂着眼睑说：“还行。”
“还行是算过得去，还是不得不过下去。”
“妈！”麦子心里一酸。
“孩子，我是你的妈妈，你有什么话，还不能跟我说呢？”
麦子咬了咬嘴唇：“妈，如果那天我离婚了，你和爸爸会怪我吗？”
麦子妈顿了顿，眼睛里闪过温馨的光芒：“孩子，过得幸不幸福，其实最重要的，是你本人心里的感受。你如果不开心，我和爸爸还要逼你把日子过下去，去增添你的痛苦，你说，那是父母会做的事情吗？但是！”麦子妈往前挪了挪，拉起麦子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婚姻是要靠你们互相之间去尽心呵护的，而且这条路，也并不是非得离婚才能解决。孩子，不如你换位思想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这样一想后，有那么一天，你还是觉得只能离婚，那我和你爸爸一定会支持你，我女儿想做的事情，我们信任你的。”
麦子心里一动，换位思考？
她有片刻的失神，又连忙笑了笑安慰妈妈：“妈，我只是说，还没到那一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这就好。”麦子妈也笑了笑，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了，睡吧，妈妈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别老是一个人憋在心里，有什么话，都不防和爸爸妈妈说说。别看你爸那个老头子不声不响的，他可心疼你了呢。”
麦子心里一阵难受，点点头：“妈，我爸后来去医院检查了吗？”
“不去，这老头子，怎么说也不去。而且最近好像也好了许多，他更是懒得去了。”
“是吗？那可能真的只是感冒。”麦子松了一口气。
妈妈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伸去手去轻轻抚了下涛熟中的小脸蛋，宠爱的叹了口气：“这孩子，睡着了也那么好看，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麦子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笑：“妈，我小时候真的有涛这么好看吗？”
“那当然，他可是你生的。”
“可有人说，他像文辉。”
“不像。”麦子妈肯定的摇了摇头，“九成像你，他呀，只有一成像他爸爸。”
“是吗？哪儿？”麦子也侧过身，仔细的看儿子。
“耳朵。”
两个人无声的笑起来。
麦子妈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麦子，明天你别回去了，就在这家里，妈给你做顿好吃的。”
“明天，什么日子呀？”
“你的生日。”
妈妈出门后，麦子辗转反侧一时难于睡着，一会儿想着明天自己的生日，一会儿又想起早晨美云家发生的事。
生命真是奇妙，有生有死，来来往往。
其中的乐趣或痛惜，却难于言寓。
只到凌晨一点多，她才迷迷糊糊睡去了。
恍惚中听见涛说了句梦话：“麦子，你在说什么啊？”
麦子闭着眼睛，嗤的笑起来。这小子，有时候会突然学着他爸直呼自己的名字，这会儿到好嘛，说梦话都说上了。
第二天下午，麦子正和妈妈忙着往桌子上端菜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正和涛玩的麦子爸的声音。
“文辉，你回来了呀？”
“嗯，爸，你好好的吧！”
“好好！”
“爸爸！”小涛开心的叫唤起来。
麦子往桌上放菜碗的手顿了顿，接着又若无其事的转身去了厨房。
麦子妈站在怔了怔，走出屋子，“文辉，回来啦！”
“是啊妈。”郭文辉笑呵呵的走进屋里，一手抱着涛，一手把肩上的包包往地上放。
麦子妈连忙拉过，放到了电视柜旁边，又一转身，接过涛：“去，这大热天的，去擦把脸。”
“哎。”文辉应了一声，走出屋子，往卫生间里走，迎头正碰上了麦子，连忙笑起来：“麦子，我一回家，看到你们都不在，暗想八成你和儿子回到这儿了，就来了。”
“哦。”麦子淡淡的应了一声，绕过他，走进了屋。
看着麦子削瘦的背影，郭文辉怔着了，他本就有些心虚，这会看到麦子又挂了一副冷冰冰的脸，心里不由得提了提。
慌忙的走到卫生间里，拿起墙上的毛巾糊乱的擦了把脸，又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拍了拍脸颊，故做轻松的做了个笑脸，这才走了出去。
刚到饭桌前坐下，麦子爸便兴冲冲的倒了点小酒递上来：“来，文辉，喝一杯。”
“嗯！”文辉端起来和麦子爸碰了碰杯，一口气喝了。
然后看着一桌子的菜笑起来：“呵好多菜哦。爸，今天啥日子，兴致那么好啊？”
“看看忙忘了。”麦子爸一愣，连忙打哈哈笑起来：“今天呀，是麦子的生日。”
“呃！”郭文辉正伸去夹菜的手顿在了半空，晃了晃，又放回到了桌子上。
他看看正在小声哄着涛吃饭的麦子，心里突然无比的内疚起来，空气有片刻的凝滞，然后他干笑了一下：“麦子，我看看，我可真给忙忘了，礼物也没买。”
“没事儿，不就是一个行式嘛。”麦子淡淡的说。
文辉一下子脸上神色尴尬。
麦子妈连忙在一旁道：“文辉，没事儿，她呀，就是气你忘记了呢，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去买个可心的礼物给她就行了，来，快吃吧。”
“嗯好的，妈。”
郭文辉犹豫的把筷子伸到了菜碗里，没买礼物也不至于呀，麦子并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啊，如果真去买给她，难说她还闲费钱了呢。那么，又是那儿出了问题呢？
正在这时涛从麦子怀里挣了出来，跑到文辉身旁要他抱，文辉放下筷子抱起涛，并在他额头上响亮的亲了一下，涛咯咯的笑起来。
这一刻麦子心里竟有种错觉，一个刚刚出轨回来的男人，脸上的神情，不该有这样的淡定和慈爱的。
但是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也许是他会装呢。
想到这儿，麦子猛的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
麦子爸和麦子妈眼明心细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两个互相递了个，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对了，麦子，现在文辉也回来了，一会儿，你们俩到隔壁去看看杨奶奶。怎么说她一个老人儿家，你们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啊！”顿了顿后，麦子妈连忙找了个话题。
“好啊。”麦子应了一声儿。
郭文辉诧异的问道：“杨奶奶怎么啦？”
“病了，癌症。”麦子爸简单明了的做了谈话的终结。
饭桌上很快沉默下来，除了碗筷的叮当声，涛的的声音成了这空间里唯一生动活泼的一抹。
饭后，麦子帮妈妈收拾好碗筷，然后于郭文辉两人走到了杨奶奶家。
杨奶奶家的院门并没有上锁，一推门，便看到她若一棵了无生命的枯草般孤独的靠坐在屋檐下的阳光里。
这大热的天，她却穿着很厚的衣服，而且还要去感受阳光的热量。
是不是那病魔再带走生命之前，会慢慢抽走她身上的温度？
麦子和文辉的脚步在进门后有片刻的顿了顿。
两个人此时都同时想起来当年结婚的事情，那一天，按照本地方的风俗，杨奶奶把两个古色古香的小瓷杯用红色丝线栓住了杯把，把杯子端到并排坐在喜床上的麦子和文辉唇前说：“喝了这喜酒，你们会合合美美，儿孙满堂，幸福长久！”
那时，杨奶奶是那么健康慈祥，眼睛里带着满目的祈望。
那时，麦子是多么虔诚的喝下那杯酒，指尖捧着那小小的古色瓷杯，心里许下天荒地老的愿望。
她对自己说，喝了这杯酒，嫁了这个人，那么，就要爱他一辈子可现在我们都怎么了？我们的爱情就像一根泡在水里太久了的腐草，美好的东西，已经在一点点消失掉。
两个人走到杨奶奶身边的时候，她才发觉有人进家门了，无力的抬起头，虚弱的看着他们，本想笑笑的，却笑不出来。
“杨奶奶。”麦子叫了一声，蹲到她身边去，手轻轻的抬起来扶到她肩上。这一时她有片刻的振憾，她觉得自己的手所触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没了灵魂的身体，空洞淡泊得让人绝望。
“杨奶奶。”文辉也叫了一声。
杨奶奶伸了下脖子，似乎要把气捋顺一些，这才缓缓的说道：“你们来了，我我去给你们端个凳子。”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文辉连忙自己行走进屋里拿了两个小凳子出来。
麦子接过坐下，杨奶奶已在这时拉起她的手：“孩子呢。”
“在家呢。他来了怕他烦到你。”麦子笑了笑：“杨奶奶，就你一个人在家啊！”
“嗯，他们都去上班去了。”
麦子心里一酸，“奶奶，那你沉得好些了吗？我我听妈妈说你晕倒了。”
“还那样儿吧，可能是老了，没用了，竟然会晕倒。你看看，医生都跟我说了，没事。”杨奶奶喘息了一下，看了看郭文辉和麦子：“看看你们，年轻真好。两个人恩恩爱爱，带着个孩子，条件又好，这日子啊，奶奶从来就没过个。”
“杨奶奶！”麦子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多说一个字，就多一分可笑。
杨奶奶一生中嫁人两次，育儿女8个，但两个丈夫都早世，只留她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一切，试想一个女人，那得有多么的坚强不屈才能渡过那些苦日子。
麦子只好说了些让杨奶奶安心养病的话，并说了个善意的谎言，告诉她听她儿媳讲了，她只是血压高，没什么大事儿的。
可杨奶奶只是淡淡的扯了一下嘴角，掉了一抹苦涩的笑。也许她明白自己的身体正，也许她对于能不能活下去并不怎么赶兴趣。
原来人活一世，得到的是什么，只是一颗归初平淡的心。其他的，已经不重要了。
临走，麦子把文辉的钱包拿过来，抽了两张一百块的塞给杨奶奶。杨奶奶不要，说不能浪费他们的钱。
“收下吧，杨奶奶，我们回去后，各自有事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想吃什么，请人帮你买点儿，如果没人的话，叫我妈妈帮你买也行。”
麦子硬把钱放进了她手掌里，她唯一能做的，也只能这样了。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两人回头一看，杨奶奶正摸着泪向他们挥手。
好吧，也许，我应该再试一试，试一试再和他走下去。麦子心想。
晚上，一家三口告别麦子爸妈回了家。
没想到一进家门，好嘛，家里可热闹了。
一进门，只见客厅里头茶店两头，放了大大小小无数个袋子，行李箱，小孩的书包，桌子上放着女人的提包，一台银灰色手提电脑文辉爸正在若无其事的看电视，声音放得很大。文辉妈正在把一个包里的高跟鞋拿出来擦涛的玩具房里，幸幸正在玩电子琴。
麦子和文辉都怔住了，小心翼翼的穿过那些东西。
“爸妈你们回来了？”郭文辉问。
“嗯。”文辉妈抬了一下头应了一声：“你姐和幸幸来了，她们搬来家里住一段。”
麦子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里轰的一声响，她不动声色的向自己的卧室走去，走过去的时候无意中瞄了文辉爸妈的卧室一眼，只见郭文琼正睡在文辉妈床上，头向里，脚搭在床边上，一晃一晃的。
涛已经从她手里跳下来，跑过去和幸幸玩了。
麦子只好走进文辉爸妈卧室，出于礼貌性的叫了一声：“姐，你回来啦？”
“嗯。”郭文琼沉闷的应了一声。
麦子咬了咬唇，退出来，走到卧室里去放自己的包包。
这时，只听客厅里传来文辉爸的吩咐声：“文辉，你姐请了几天假，暂时就回来住一段日子，她一个人在那边，我们也不放心。”
“哦，那爸我姐夫他！”
“屁，什么姐夫，以后不许这样叫他了。那王八蛋不是人，是铁了心要和你姐离，我们去和他父母评理吧，到还被人家说得一无是处。所以，让你姐回来住，也好有个照应。”文辉爸愤愤的说着，想起这两天在吴强家受的那份气啊，老脸羞愧，被吴强妈指着鼻子骂自己不会教女儿。唉！他怎么说也是个人民教师，不会教女儿，她能当官吗，在事业上能有那么大的成就吗？
文辉听完后，点了点头，走到玩具房那儿去看了眼涛和幸幸，“幸幸，回来啦？”
幸幸只点了点头，并不应他。
“文辉，来，帮妈打把手，把你姐姐这些鞋子拿到鞋柜里去。”文辉妈突然开口，微微的喘息着，把擦好了的鞋子往一处拢了拢。
“哦。”郭文辉应了一声，拿鞋子走到阳台上的鞋柜前，鞋子太多，柜子太小，他有些犹豫不决，该把谁的鞋子放到外面。
“把我的放到床下吧！”麦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来。
他转回身，看到麦子有些略不高兴的脸，张了张口，本想说点什么，可说什么好呢？
终究还是去把鞋子放好了，默默的走到了客厅里去陪爸爸看电视。
老爷子心情不佳，拿着遥控调来调去的换台，弄得他也跟着心烦起来麦子开始洗漱，然后又帮涛洗好了，很快，两个人去睡了。
文辉妈还在窸窸窣窣的翻东西，文辉爸终于把电视台固订在一个台上。
郭文辉站起来：“妈，让我姐睡我卧室，我先去睡了。”
“嗯。”老太太还是头不抬的应了一声。
郭文辉洗好后走进卧室，涛已经睡着了，只见麦子正抑着脸，瞪着大眼睛看天花板。
郭文辉叹息了一声脱了衣服，正准备躺下。
“去把睡衣穿上。”麦子突然开口，想想他正从另一个女人身边回来，这样一个身子想来沾自己，脏不脏。
“穿个背心不就得了，这大热的天。”郭文辉有些纳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