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是一个理工科大学,和很多中国后起的理工科学校一样,为了可以提高自己在全国大学中的排名,它们会开设文科院系,这样就可以从一个纯理科的学校,变成了一个综合性大学。而这样的改变,可以一下子提高学校的排名,从而提高生源的质量。
但对于我们这些文科院系的学生而言,在这样的学校简直就是后娘养的,学校根本就不知道也不在乎我们的存在,所以在资源的分配上,我们永远都是最差的。
这样也有一个好处,这也是很多理工科学院难以比的,那就是我们学院有足够多的女生。记得认识一个能源学院的学生,他和我们调侃,他们学院有接近一百人,两个女的,一个班一个,那个脸上长了一颗黑痣,腿无比粗,腿毛比他还长的女生,是他们班的班花,好多人为了他挣得头破血流。而我们班的女生却可以多到一个男生分两个,都有剩余,只是看我们有没有本事分到了。
可是这样的优势在真正的资源面前一点意义都没有。
大一下学期,院学生会想要搞一个大型的活动,来促进全院同学之间的关系。原本这个活动应该是第一学期就举行的,算是迎新,可是辅导员告诉我们,因为经费问题,取消了,放在了下学期。
可是当这学期我们去申请的时候,辅导员说学校就给了我们500元的预算,而500元连一个大学生活动中心的场地费都付不起。
最终没有办法,学生会主席找到了他的以前的同学,现在时化工院宣传部的部长,以我们院的名义,和他们部搞了一个活动,而他们的一个部门的一个活动就有3000的经费,而他们一年有三个活动。
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整个人都气炸了,因为我以前就是强化班的,过惯了优越的生活,现在这样被人欺负,心里真心的不痛快。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
发泄完,还是要和他们一起搞活动。
虽然我自己是学理科出生的,但我骨子里其实很看不起那些只会理科的死脑子的人,我更喜欢理科一流,但文科也不差的人。可是现实中这样的人太少了。
一开始,我们院宣传部的人就和他们起了冲突,他们的宣传海报,就是几个大字,其他什么都没有了,我那漂亮的宣传部部长接受不了。而我们画的,他们嫌弃太花哨,不接受。最后还是主席出来调节,两个都要,好不好让群众去评判。
而我是负责舞台的操作的,和我一起的那个化学院的,也是江苏的,叫杨奋。原本还以为可以和他相处的很愉快呢,结果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瞧不起我这文科生的身份,这要是放在高中,我分分钟在考试上虐死他。可是现在的我,整天考的都是什么名词解释,简单题,问答题,材料题,怎么和他比啊!
最后我选择了妥协,让他来负责,而我就辅助他。结果这家伙简直就是瞎搞,不是乱放肥皂泡挡住表演者,就是音乐的衔接不及时。当问责下来的时候,又怂逼一样的躲在一边假装调试机器。
在他们那一脸青春痘,讲话大舌头的部长骂完离开后,我彻底爆发了。
“你究竟行不行啊,不行,就让我来。”
他一脸的不屑,用眼睛瞥了我一眼,又开始胡乱的推上推下那些按钮。
我超讨厌别人这样看我,狮子座的性格,全世界的男人在我眼中都必须像个太监一样的服服帖帖。
我怒吼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一个文科生,有什么牛逼的啊!”他上嘴唇往上一顶,鼻子一歪的说道。
我整个人都气炸了,“你有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江苏的,也不见得你就能比我高几分吧。你们那里理科是牛逼,可是真牛逼的不是都清华北大了嘛,差一点的也是南大啊。都混到我们学校来了,理科能怎么厉害啊!再说了,也就是你们那里出卷老师多而已,不泄题,就你们能考这么好?真厉害干嘛要调低英语分数啊?还不是自己怂,没有英语出卷老师啊!”
他被我说的脸都气绿了,鼻孔瞪的老大,用手指着我说:“你小子想死是不是?”
我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的笑了,“你还想怎么样,想打架还是怎么样,我他妈也不是文科班混出来的!”
我身子往前一挺,顺手一推,站在了音响操作台前,背后传来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声。
随后,他哼了一声,往椅子上一坐,拿出一支烟,刚要点燃,我转身就把他的眼给摔在了地上,怒视着他。那么小的操作室,要是我们关系好,那我也就忍了,就现在和状态,那对不起,大不了打一架,我还不行了,一对一我还干不过他了,虽然也三四年没真正打过架了。
他刚想发火,可是看到我的气势,整个人又坐了下去,右手食指和中指在香烟上敲了两下,就收了起来。
我转过身去,继续调试着设备,他突然说了一句:“你们这些文科生,就会死学习,还会什么啊,运动不会运动,打个游戏都不会。”
我慢慢的转过身去,眼睛里光的能量比这狭小的操作室里面的设备散发出的热量都要大。
“我们不运动,不是我们不会运动,而是我们人少,不就是打个游戏吗?你觉得我们会比你们差!”
他突然站了起来,“好啊,有本事和我们比比啊!”
“怎么比?”
“下个月,我们院有一个全校的Dota比赛,比赛先是在所有队里面进行选拔,而最终的决赛将在音乐台上举行,到时候海涛会来给我们做解说,看我们谁敢能赢得冠军,敢比吗?”他越说越自信,好像看准了我就是一个菜鸟一样。
我忍不住的说:“****才******不敢呢!”
他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当中一样,“那好,如果我们输了,我们队就穿一件印着我们化工院是****的衣服在学校一学期,同样的,你们也一样!”
我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好久没有教训****了,是个小丑都跳出来当主角了。
可是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这么自负而好强的。
无奈,将大家召集到我们宿舍,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家。
小蜜听完后,笑着说:“他说的蛮对的啊,我们就只会学习啊,你干嘛那么起啊?”
我一下又火了,他赶紧过来安慰我,“玩笑玩笑,这种****,就应该好好教训。”
我气呼呼的又看向了耿健,他赶紧说:“我没问题啊,我本来就是个文科生啊!”
大家听完他的话,都大笑起来,我原本绷着的脸,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里面他就是最无辜的,但他也是最没有主见的,现在我们怎么做,他也就怎么做,反正他文科生的名誉也彻底毁在了我们系主任的手上了。
笑完以后,我看向了小蜜,用一种近乎凶狠的口吻说道:“你必须参加!”
他一副娘娘腔的样子,走过来,依偎到了我的怀里,“一切都听你的。”
我转头,看向了小岳,“你怎么说,帮我们一把,你游戏那么厉害,没有你,别说决赛了,我们初赛都进不了。”
小岳背对我们,一边打着游戏,一边说道:“老子当年也是前黄的,我们高中可是出过省状元的,老子要不是高考没太重视,最烂也是南大啊,在我们面前摆谱,这个比赛我参加,搞死他们!”
我兴奋的从桌子上跳了起来,“那好,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到时候我来弄报名的材料,以后每天我们有时间就一起练习一下。”
说完,我看了一下王健强,他似笑非笑,弄得我一头的雾水。
那天晚上,我们就打了几局,当然都是打电脑的。一周以后,我们终于可以把模式从简单的电脑变成困难的。打赢一场之后,我们都觉得以我们现在的水平,应该完全没有问题了。
有一天,我们一直打到了熄灯以后,然后所有人都上床睡觉了,我最后一个去水池刷牙洗脸,刚好遇上了王健强来上厕所。
我一边刷牙一边轻轻的敲了敲厕所的木门,问道:“你觉得我们胜算如何?”
他咬着牙,发出嗯嗯的声音,我等了好久,他才长舒一口气,“哎,你们还差太远了,电脑是死的!”
我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手狠狠的捏住了牙刷,用力一刷,满口的血伴着牙膏沫滴落在沾满黄色水垢的水池里面。
王健强打开门,手握着厕纸,畅快的走了出来。他上厕所总是如此,一般不会超过一分钟,他自己有一个理论,超过一分钟拉不出的屎,基本5分钟也拉不出来,所以没必要浪费时间。
黑暗中,我躺在床上,耿健埋头在被窝里看小说,王健强拿着手机浏览着猫扑论坛,偶尔看到有趣的笑话,就给我们念一个。我应和的笑一笑,而耿健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看他的不知名作家的奇幻小说。
我一直在想王健强说的那句话,电脑是死的,那相对的就是人是活的,IBM的深蓝虽然赢了卡斯帕罗夫,但科学界依旧有很大一部分声音认为人脑还是电脑短时间内超越不了的。
也许是看到了我这边的手机亮光,王健强在睡觉前忍不住的说道:“小岳的信长不是每次都在一个VS平台上打嘛,怎么没见你们在网上找人对战啊?”
我一下子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而耿健却突然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朝着王健强那边问道:“你问什么啊?”
王健强和我同时说道:“睡觉!”
说完,我们大笑着把头埋进了被子,耿健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不一起打个飞机就睡了啊!”然后也埋头进被窝,继续他的小说。
电脑是死的,也许我们在补兵上很难赢电脑,可是他们永远不会有我们的配合啊。赢了电脑,只是因为他们总是一条路走到死,可是如果对手是人,那有几个人如此的死脑筋呢?
看来,这场比赛远没有我们想想的那么简单。
第二天,我一早就去找了顾晓岳,把我昨晚想的这些告诉了他,他也焕然大悟。之前他也一直觉得哪里不对,现在也总算想明白了。
当天晚上,小岳就让我们其他四个人到他宿舍去,他开始教我们怎么注册一个专门玩Dota的游戏平台,平台叫VS,当时整个中国,好多厉害的Dota选手都在VS的一房有号,后来好多这些号,都成为了我们这些玩Dota人心中的传奇。
小岳的注册号叫月下小夜壶,小蜜的叫娘娘,耿健的叫大块头,而亮哥直接就是一个拼音的sao,而我在想名字的时候,想了好久,最后决定用那个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舍友的名字拼音简称:YK。
那天,我们开始了我们第一局的比赛,原本在电脑身上找来的自信,这一刻彻底的在那五个陌生人的面前崩塌了。
我们只打了一局,就沉默了,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电脑就是死的,也许他操作很厉害,可是只要我们多打少,它还是会死的。可是到平台上玩的时候,完全就不一样了,刚开局,我们还只是在各自的线上补兵的时候,对面就有一个人开始游走了,然后就是各种被杀。
那时候的校园网,还是需要花钱买上网卡的,50元一张,差不多1块钱一个小时,太奢侈了,根本就不是我们可以承受的。而且10点半以后,宿舍就停电了,我们什么也做不起来。
一个个沉默的低着头,我知道他们只是不想打击我,毕竟这一场赌局是我找来的,他们本就可以置身事外。
我拼命的挤出了一丝微笑,“算了,看来游戏真的是要天赋的,我们真心就只会学习,我就认那个怂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吗?”
耿健抬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小岳的宿舍。
那一天,我成了我们宿舍第一个上床睡觉的人,我睡的很浅,常常听到他们在床下发出的声音,但却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是就算挺清楚了,又能怎样呢?
晚上我梦到了我初中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镇上有一个技校,技校的那些男的总是在放下的路上欺负我们班的女生,其实也不算是欺负吧,就是想要追求她们。我们几个男生气不过,有一个就拿了砍刀,放学后在路上等着他们。
那天的那场架,他们全盯着我打,只是因为他们知道我是那个初中的第一名,一个成绩好的人,怎么可能打架厉害呢?
那天之后,我才知道,砍刀砍在人身上的时候,是不会流血的,肉是从来面炸开来的,带一点乳白色,而不是血红色。
那一次,是一个在外面混的兄弟最后替我担下来了所有的责任,在他被带走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们当中只有我才是唯一一个有希望成为不一样的人的人。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呢?
早上醒来的时候,宿舍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所有人都去上课了,这是我唯一的一次错过了上课的时间。
去厕所洗漱的时候,王健强从厕所里面走了出来。我不敢看他,不知道为什么,而他却依旧带着他那让人看不透的微笑。
他一边洗手,一边问:“就这么放弃了?”
我点点头,没有回答他。
他甩了甩手,边走边说:“你是真这么想,还是你努力的不够?”
宿舍又恢复了静悄悄,紧握的牙刷,却迟迟没有挤上牙膏。
我也不停的反问我自己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