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铁栏杆之间透了进来,早晨的空气稍稍洗去了一些牢里面隔夜的霉味,潮湿的空气为挂满斑驳苔藓的牢房墙壁带来更多的水份,虽然光照并不是相当充足,墙上的苔藓长得倒是不错。
这牢房的地面比外面的土地低矮得多,因而非常潮湿。只有一两个小小的窗孔可以透光,窗孔是开在高高的,从那窗孔里透进来的一点天光,非常微弱,即使在中午时分,也是若有若无的。
从前用以锁住犯人防止他们越狱的镣铐和链索,还空挂在土牢的墙上,已经生了锈。在一副脚镣的铁圈里还剩下两根灰白色的骨头,大概是人的腿骨,可见那个囚人不仅是瘦死在牢里,而且是被折磨成骷髅的。
在骷髅的对面的墙壁上,同样拴着一个人,那个人披头散发的,耷拉着脑袋,****的上身布满了皮鞭抽打的痕迹,皮开肉绽的,在这样的寒冷的天气来,整个人被冻的全身发青。
“哐当”一声,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了,杜子腾穿着一身华丽的服装,与一身劲装的段煨来到了这里,望着用镣铐和链锁禁锢着的快奄奄一息的犯人,杜子腾的嘴角上露出了一丝阴笑。
段煨看到那个犯人被折磨成如此模样,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扭头对杜子腾道:“你这样做,实在是太过丧尽天良了吧?”
杜子腾冷哼了一声,对段煨道:“你少在那里装好人,若不是你将他亲自押送过来,我又怎么能够将他折磨成这个样子?现在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怪只怪马腾知道了太多他不该知道的事情,如果我不这样对付他,别人都像他那样来反驳我,我拿什么威慑他们?”
“可是马腾毕竟是我的至交,你这样折磨他,我心里……”段煨道。
“少在那里装好人,今日马腾全家就要问斩了,右扶风马氏一脉从此绝迹,我看谁还敢跟我唱反调?”杜子腾愤怒的说道。
段煨想了想,对杜子腾说道:“俗话说,斩草要除根,马腾全家都被抓住了,可是马腾还有一个儿子一直流浪在外,至今下落全无。如果要做就做绝的,务必要派人抓到马腾的长子马超,抓到之后,就此格杀,如此才能以绝后患。”
杜子腾斜视了段煨一眼,讥讽道:“马腾是你的至交,你连自己的朋友都敢出卖,不知道以后在情急之时,你会不会出卖我和岳父大人?”
段煨立刻说道:“我和你共事那么久,难道你连我都不信?”
“我只相信,在利益面前,没有人会是永远的朋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段煨反问道。
杜子腾嘿嘿笑道:“没什么意思,马腾已经是半个死人了,马氏一族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今日午时三刻之时,就按照原计划,找一些人代替马腾一族,等到解决了后顾之忧,再杀马腾等人不迟!”
说完,杜子腾转身便走,头也不回。段煨则走到马腾的身边,轻声说道:“寿成老弟,你可别怪我啊,要怪的话,就怪你知道的太多了。”
这时,原本一动不动的马腾,突然抬起了头,凌乱的头发后面藏着一双凶狠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段煨,同时朝着段煨吐了一口口水,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你们偷盗武帝陵墓,并且压榨百姓,早晚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的,若是朝廷知道了,肯定要诛你九族,你……”
段煨抹了一下脸上的口水,脸上露出了凶相,一双阴鹜的眼睛里射出了道道杀意,甩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马腾的脸上,怒道:“你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嘴硬。若不是念在你我昔日朋友一场的份上,我才不来看你最后一眼呢。你放心,你死了以后,我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找到你的儿子马超然后慢慢的折磨他……”
“你敢!”
“我有何不敢?哦,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午时三刻的时候,我会让萧风来给你陪葬,等到了阴曹地府,你们见面的时候,再慢慢的聊吧,哈哈哈……”
段煨说完,转身便走,任凭马腾在背后怎么叫骂,他都不再理会。
杜子腾、段煨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囚牢,迎面便撞上了一个士兵,那士兵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见到杜子腾后,便立刻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道:“启禀……启禀太守大人,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杜子腾听后,没有一点惊讶,因为昨夜段煨已经说过了,城外有三万大军,被包围也是正常的事情。他扬手便打了那个士兵一巴掌,骂道:“没出息,慌什么?不就是一些穷鬼组成的队伍吗,根本不堪一击!”
士兵挨了打,捂着脸,支支吾吾的说道:“不……不是的,是真正的大军,打着左车骑将军的旗号……”
“左车骑将军?皇甫嵩?”杜子腾听后,略感惊诧的道。
“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皇甫嵩的兵马吗?”段煨也有点急了,一把抓住了那个士兵的胸襟,问道。
“看清楚了,确实是左车骑将军的旗号,而且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似乎有好几万人。”
正说话间,众人忽然听到了从城外传来了隆隆的战鼓声,鼓声传进了杜子腾、段煨的耳朵里面,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段煨脑子灵活,想了片刻,立刻对杜子腾说道:“皇甫嵩被朝廷敕封为槐里侯,槐里、美阳两地为其食邑,难道萧风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皇甫嵩?不可能的,皇甫嵩远在凉州,暂代凉州刺史的位置,总督凉州,怎么可能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呢。即便是来了,也一定会有所动静,三万大军可不是小数目,如果果真是皇甫嵩的兵马,那可就真的很糟糕了。”
杜子腾也是一脸的慌张,对段煨道:“事到如今,只能先行到城楼那里去看看了。”
段煨同意,于是和杜子腾一起迅速去了城楼。
两个人带着卫队,还没有抵达城门,便听到城外的呐喊声,大多是招降的话语。同时,城门口的地上还散落着一些箭矢,箭矢上面都绑缚着一些字条,段煨捡起来看了以后,见上面写的多是招降之类的话语。而且,一些士兵也开始自乱阵脚,自发的组成队伍,冲开了城门,向城外逃去。
杜子腾、段煨来到城门口时,段煨见到如此混乱的局势,对杜子腾埋怨的说道:“看看你的兵将,遇到战事时,慌乱成如此模样,简直是一盘散沙,敌人还没有开始进攻,就自行出城投降了,真是替你感到悲哀。”
话音一落,段煨当机立断,立刻下令自己的部下控制城门,凡是遇到不从的人,一律格杀勿论。段煨的士兵都是训练有素的,段煨虽然是个奸诈的小人,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带兵确实有一套,至少部下对他的忠诚度很高,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一个人慌乱。
段煨的士兵一经冲到城门边,便立刻大开杀戒,凡是不听号令,随意乱动的人,全部被杀。杜子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士兵被杀,却也无可奈何。很快,段煨的士兵便控制住了城门。
“你们几个,各自带着自己的部下,分别去南门、东门,把守城门,没有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凡是擅自出城者,一律格杀勿论。”段煨控制住这个城门后,想起槐里城还有另外两个城门,便立刻对自己身后的几个屯长说道。
几名屯长得到命令后,便各自带着自己的部下分成了两路,每两名屯长合兵一处,各自带着两百人去不同的城门,以便接管城门。
杜子腾压榨百姓还行,一遇到战事便是个白痴,他根本不懂得如何指挥士兵作战。也幸亏有段煨在此,才不至于使得城中陷入慌乱当中。
段煨稳定住了城门的局势后,扭头对杜子腾说道:“即刻传令你的部下,原地待命。”
杜子腾便照着段煨说的去做,很快便稳定住了城中的局势,但是许多士兵的心里还是怀着恐惧的。毕竟皇甫嵩的名声太大,在得知城外的军队是皇甫嵩的部下时,都害怕的不得了,不敢和皇甫嵩公然为敌。
段煨、杜子腾登上了城楼,向外眺望,但见城外的一片空地上,一支军队整齐的排列在那里,萧风骑着一匹青栗色的战马,身披铠甲,显得很是威武。而在萧风身后的密林中,旌旗密布,漫山遍野仿佛都是兵马,乍看之下,宛如有数万人那么多,绵延出好几里。
而在那支军队的边上,从城中逃出来的士兵则零散的站在雪地上,粗略的数了一下,大致也有一千多人。
段煨见后,对杜子腾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看看你养的都是些什么兵?敌人还没有开始进攻,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了。”
杜子腾不言语,但是心中却很气。
但是段煨、杜子腾都不知道,昨夜萧风抓了五名士兵放了回去之后,那五名士兵便将萧风的话一五一十的在军营里传开了,士兵们以讹传讹,越传越厉害,原本三万大军被传的都达到了十万。这些士兵本来就是杜子腾抓来的壮丁,不太情愿当兵,而且杜子腾还克扣军饷,一时间都决定明日出城逃走。
当然,这些事情只在军营的下级军官和士兵中传开,对于那些中级军官和段煨、杜子腾却浑然不知,这也正印证了官场的一句话,叫做欺上不瞒下。
如今,段煨虽然及时控制了城门,却控制不住城内杜子腾部下士兵的内心,一股洪流也即将在随后的事情发展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城外,萧风带着的兵马只不过一千人而已,他安排纪灵带着一千人埋伏在南门外,鞠义带着一千人埋伏在东门,随时等待他的命令。
萧风望着槐里城,见段煨控制了城门,暂时制止住了城内士兵的出城投降,便笑道:“没想到段煨还有些能耐。”
昨夜从城中跑出来的杨速,在得知萧风就是武威太守后,便主动投到了帐下,给萧风当亲兵。他听见萧风的话后,便问道:“主公,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继续摇旗呐喊,并且不停地招降,同时命令纪灵、鞠义开始行动,今日要彻底的瓦解城内军民的内心。”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