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兆坤哼着《十八摸》,下了“长城”号铁甲火车,坐上汽车,赶到“惜春院”。见过大姨太王芦花、二姨太秋菊、三姨太春兰、五姨太红儿、六姨太“含笑”、九姨太小毛子、十五姨太万山红、十六姨太“杜鹃”,张兆坤找来“老鸨子”黄毕氏,仔仔细细地核对账目,点收银圆。张大喜跑过来,站在张兆坤面前,胆怯地看着他。张兆坤抬眼仔细观瞧,但见儿子长高许多,身材魁梧,四肢粗壮,成了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看罢,张兆坤拍拍张大喜肩膀,满意地说道:“奶奶的,长成小伙子了,俺像你这么大,早就杀人、放火、抢东西啦。俺封你当学兵团团长,跟在俺的鞍前马后,好好地干吧。”
正在这时,潘复夹着皮包,急匆匆地闯进来,对张兆坤说道:“大帅,你还有心思整编娘子军,《凉报》主笔邵飘萍骂你了,快看看吧。”
潘复说罢,从皮包里掏出一沓《谅报》,递给张兆坤。张兆坤接过来,找不到报头,生气地说:“奶奶的,你明知俺斗大的字不识几个,还拿它难为俺。”
潘复拿过《凉报》,指着上面的照片,添油加醋地说:“这是去年12月7日《谅报》,上面印着大帅照片,底下写着‘鲁民公敌张兆坤“舍——”张兆坤抢过报纸,端详半晌,咬牙切齿地说:“奶奶的,这个邵飘萍,老虎头上挠痒痒——找死。”
张兆坤喊来小傻子,让他带着第四军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直奔骡马市大街魏染胡同,去抓《凉报》主笔邵飘萍。小傻子逮住邵飘萍,五花大绑,押着他离开骡马市大街,来到天桥刑场,当即把他枪毙。潘复立了大功,哄着张兆坤,求他找张作霖活动一番,给自己弄个财政总长干。张作霖没有答应张兆坤,只封潘复当河道督办。
眼见直鲁联军攻占北京,国民军抵挡不住,退守昌平南口。南口在长城居庸关南面,是北京西北方的重要关口,位于燕山山脉和华北平原交界处,京张铁路从这里通过,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口关城呈椭圆形,横跨东、西两山之间,城墙用青砖条石砌成,髙二丈,宽一丈,周长二里,有南、北两座城门。国民军官兵在南门外挖掘壕沟,埋设地雷,拉起铁丝网,设置各种障碍物。
张兆坤、褚玉璞坐着“长城”“长江”“泰山”“黄河”等号铁甲火车,带着直鲁联军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沿京张铁路北上,来到南口关城下。谢米诺夫带着老毛子兵,躲在“长城”“长江”“泰山”“黄河”等号铁甲火车里,不停地轰隆轰隆打炮,摧毁城墙,炸断铁丝网,引爆地雷。张大喜跟着学兵团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冲向南门,遭到国民军阻击。学兵团败下阵来,张大喜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张兆坤气急败坏,坐着“长城”“长江”“泰山”“黄河”等号铁甲火车,沿京张铁路前行,攻人南口车站。吴佩孚带着讨赤联军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也赶来助战。冯玉祥无计可施,被迫通电辞职,前往苏联考察,国民军残部撤往绥远五原(今内蒙古五原),国奉战争结束。
在前沿阵地上,张兆坤、褚玉璞见过吴佩孚,备了两份门生帖子递上。吴佩孕没敢接受,反给张兆坤道歉,后悔当初没拨给他枪械。张作霖带着镇威军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也赶到南口。张作霖、吴佩孚、张兆坤、褚玉璞用红纸写下自己的庚帖,摆下香案,磕了几个头,将鸡血沥在酒碗里,一饮而尽,结成拜把子兄弟。张作霖封张兆坤当义威上将军,撤掉李景林职务,封褚玉璞当直隶督办。
褚玉璞陪着张兆坤,坐上“长城”“长江”“泰山”“黄河”等号铁甲火车,沿京张铁路南下,回到北京,停在前门火车站。张兆坤哼着《十八撒》,下了“长城”号铁甲火车,坐上汽车,来到西城石老娘胡同潘复府邸。他走进广亮大门,迈进正房大门槛,抬眼仔细观瞧,但见这里没有了往日赌场热闹,只有潘复一个人,坐在红木八仙桌旁发怔,面前摆着一沓报纸。
张兆坤颇感惊奇,望着发怔的潘复,诧异地问道:“奶奶的,咋没人赌啦,都改邪归正了?”
潘复长叹一声,指着桌上的报纸,沮丧地说道:“这一次,人家不仅写文章骂大帅,还把俺想当财政总长的事,抖落出来了。”
张兆坤坐在潘复身边,拍打着八仙桌,恶狠狠地骂道:“奶奶的,这帮笔杆子真有骨头,俺刚枪毙姓邵的,他们就接着来了。”
潘复拿起报纸,指着上面的文章,垂头丧气地说:“这是《社会日报》,主笔叫林白水,俺给大帅念念要害处。”
潘复咳嗽一声,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念起《山东全省好矿都要发现了》:“你们山东人应该知道,你那位贵同乡潘大少名复,快要做山东省长了。讲起这位潘大少,他的做官成绩,实在可惊。他总共做了一年零几个月的财政次长兼盐署署长,在北京就买了两所大房子,连装饰一切,大约花去十万块钱。又在天津英界,盖一座大洋房,光是地皮,就有十亩之大,一切工程地价,统共花去十五万块。你想,一年半的次长。能有二十五万买房子的大成绩,其他,占董、器具、陈设,怕不也得花十几万块钱吗?就这一项简简单单的大房子,已经值得四十万左右,那么这位潘大少的穿衣、吃饭、赌钱、经商、供给姨太太……”
潘复喘了一口气,瞟了张兆坤一眼,接着又念《馆僚之运气》:“某君者,人皆号之为某军阀之肾囊,因其终日系在某军阀之袴下,亦步亦趋,不离晷刻,有类于肾囊之累赘,终日悬于腿间也。此君热心做官,热心刮地皮,固是有口皆碑,而此次既不能得优缺总长,乃并一优缺督办亦不能得。经某君极力斡旋,垂即提出国务会议矣,因先期宴客,以语某军阀,意欲讨好。不料某军阀大不谓然,且云某某无必须畀以某缺之必要,随便予以督办之名可矣。于是变更前议,派一刳池子差事。肾囊大为懊丧,复向某军阀噜苏。闻昨日政府又接到某军阀来缄,盖为某某进言者,且云前谈并未指明刳池子一事,奈何真使某某刳池,未免过于难为他矣,以后某缺如乏人,仍望为某设法。当局得信,难以置复。有人谓此亦不过当面敷衍肾囊先生,并非某军阀之真意,可以不必作答,遂搁置之。狗有狗运,猪有猪运,督办亦有督办运,苟运气未到,不怕你有大来头,终难如愿也。”
张兆坤听罢,摇了摇脑袋,疑惑不解地说道:“奶奶的,拽了半天文,俺也没弄明白,哈叫‘肾囊’。”
“咳——”潘复欲言又止,最后下定决心,吞吞吐吐地说:“‘肾囊’就是那话儿,这是文辞。”
“奶奶的——”张兆坤从八仙桌旁跳起来,挥舞着拳头,不住声地怪叫道:“这小子比姓邵的还坏,俺要不杀他,就不是人养的。”
潘复听罢,站起身来,坚定地说道:“就是,这小子比姓邵的述坏,只要大帅杀了他,俺就把这所宅院送给大帅。”
张兆坤听罢,十分高兴,爽快地答道:“奶奶的,那俺就不客气了,封你当山东督办署参议。”
张兆坤故技重演,喊来小傻子,让他带着第四军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直奔骡马市大街棉花胡同,去抓《社会日报)主笔林白水。小傻子押着五花大绑的林白水,离开骡马市大街,来到天桥刑场,当即把他枪毙。就这样,不到一百天的时间里,在同一地点,邵飘萍、林白水两位报馆主笔,都惨遭张兆坤杀害。
张兆坤带着褚玉璞,坐上“长城”“长江”“泰山”“黄河”等号铁甲火车,离开北京前门车站,沿京奉铁路南下,回到天津新火车站。待到褚玉璞下了“长城”号铁甲火车,张兆坤下令开动“长城”、“长江”“泰山”“黄河”等号铁甲火车,离开天津新火车站,沿着津浦铁路南下,回到历城火车站。他下了“长城”号铁甲火车,坐上汽车,小傻子和第四军士兵,背着毛瑟手枪,站在脚踏板上。汽车驶进济安门、乾健门,穿过西辕门,来到督办署。
褚玉璞辞别张兆坤,顾不上去直隶督办署走马上任,就来到五姨太“春桃”府邸。他刚一进门,马弁就迎上前来,把五姨太“春桃”奸情告诉他。未等马弁说完,褚玉璞登时火冒三丈,绑起“春桃”,扔在院里。他不肯善罢甘休,又让马弁去抓“春柳”。过了两个时辰,马弁押着“春柳”,回到“春桃”府邸。褚玉璞找来十几个马弁,让他们在院里挖了一个大坑,把“春柳”“春桃”推进坑里,用土掩埋。
褚玉璞当上直隶督办,下令成立军警督察处,封厉大森当处长,专门负责搜捕“赤匪”。厉大森本是山东峄县青帮头目,后投靠褚玉璞,如今沐猴而冠,自然胡作非为。他带着几个督察,来到南市振德里“沁香楼”,敲诈银圆。
眼见厉大森带几个督察进门,“老鸨子”陈傅氏不敢怠慢,迎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总,您啦想找哪位姑娘玩儿玩?”
厉大森板着面孔,推开“老鸨子”陈傅氏,不耐烦地训斥道:“玩嘛玩,老子执行公务,到这里抓‘赤匪’。”
“老鸨子”陈傅氏听罢,扑味一声笑了,忙捂住嘴,用嘲弄的口吻说道:“您啦放心,‘赤匪’不到这儿来,人家可是干净人。”
“嘛玩意儿——”厉大森薅住“老鸨子”陈傅氏衣领,瞪着两只牛眼,破口大骂道:“你替‘赤匪’说好话,肯定是一伙的。”
几个督察扑上来,给“老鸨子”陈傅氏戴上手铐。他们把“沁香楼”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带着搜出来的五百个银圆,押着“老鸨子”陈博氏离开“沁香楼”,回到军警督察处。
过了几天,厉大森带着督察,端着曼利夏洋枪,押着十几个真假“赤匪”,出了军警督察处,其中就有“老鸨子”陈傅氏。他们来到南市上权仙戏院门前出“红差”(杀犯人),“老鸨子”陈傅氏早就吓尿了裤,“呜呜”痛哭不止,不住声地大喊道:“冤枉,冤枉,奴家不是‘赤匪’!”
刽子手并不理会,只见刀光一闪,“老鸨子”陈傅氏脑袋掉在地上,鲜血从脖腔中喷涌而出。其他十几个“赤匪”也被刽子手砍下脑袋,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厉大森让刽子手捡起血淋淋的脑袋,挂在马路边的电线杆上示众。
跟褚玉璞一样,褚玉瑨吃饱饭没事干,也爱斗蟋蟀。他抱着蛾蟀罐,找到褚玉璞,聊起蛾蟀经来,喋喋不休地说道:“俺山东就是不赖,除了出英雄好汉,还出好蛐蛐虫儿,北京、天津就不行,净出‘油葫芦’。乐陵县善化桥的菊花头、油蝈黄、茄皮紫、白玉顶、棺材红、金背笃,都是顶尖的虫儿,当年给皇上进过贡,天下闻名。”
“哎一”褚玉璞灵机一动,想起什么,得意扬扬地说:“哥,俺现在就是土皇上,也得享受一番。眼下正是立秋时节,俺让厉大森到乐陵去,弄几只好蛐蛐回来。”
褚玉璞喊来厉大森,让他带着督察,赶到山东济南道乐陵县,去弄进过贡的蟋蟀。厉大森得令,带着督察,坐上火车,离开天津新火车站,沿津浦铁路南下,来到直隶东光车站。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